坐在张介然身边的于五娘哼了一声，说道：“又是两个狐狸精。”苏湘闻声转头对于五娘说道：“家父听说张大使身边最得宠的五娘缺乏一些头饰，特地叫在下带了一些湖南洞庭湖出产的珠宝过来请五娘欣赏，看看能否入得法眼。”苏真递上一个木盒，于五娘接过打开，顿觉珠光宝气，满室生辉，原来是满盒珠宝。于五娘眉开眼笑，说道：“还是苏公子懂得体贴人，大帅，你可要对人家苏公子好一点，人家千里前来，要好好招待。”张介然说道：“这个自然。大家喝酒。”众人举杯喝干，苏湘说道：“张大使，五娘，我带了一班湖南的歌姬来，她们能歌善舞，你们少见湖南的舞蹈，就请欣赏一下南方的粗鄙舞蹈。”张介然拍手叫好，说道：“好，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蹈。”苏湘一挥手，厅外进来一班歌姬，在乐工弹奏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楚笑天观看了几段歌舞，他不习惯豪门夜宴，心中感慨人生变幻无常，这两个多月，先是身处雪峰山地区苗人与官军的烽火与尸体之间，再是身处两个节度使府第，美女如云酒肉成山，反差如此之大，而且是与自己所受衡山派的教诲相违背的。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岂能事权贵豪门甘当奴才鹰犬？楚笑天心道：我与杜甫一样穷困，要依赖官府生存。我不能杀苏湘为苗人报灭族之仇，反而为他做保镖，师父如知道，一定会痛心不已。楚笑天心又道：黄春雪说我投靠官府不必自贬，他的说法颇为新颖，他说这是他父亲的看法，黄不曲有此看法，是否高人一等？只要我行侠仗义，投靠官府又有何不可？难道叫我在乡下耕种为生？就此埋没自己的一身武功？厅外远处突然人声喧哗，有人大声叫道：“马房失火，快去救火。”也有人大叫：“有刺客。”楚笑天心道不会是黄春雪他们前来行刺张介然吧？府中有大队官兵守卫，他们会很危险的。刹时间府中杀声四起。张洛起身对张介然说道：“大使，属下出去察看一下。”张介然说道：“好，把刺客都杀光。”张洛带一班人冲出厅外，走过几间房，黑暗中忽见一人挥刀直劈过来，此人喝道：“飞刀铁烟杆张洛，咱们比试几招。”张洛挥动铁烟杆挡住，说道：“十里奔马钟不变，你也来了？”钟不变身形有如闪电，刀招未到，身体已移形换位，将张洛身边一个侍卫劈倒，再回刀架住张洛的铁烟杆，说道：“我二哥给你面子，我十里奔马不会给你面子。”两人舒展平生绝学相斗，刀杆相击，叮叮之声连绵不绝。有五十多个刺客穿过院子，一路杀进大厅。一个白衣少女闯进大厅，挥剑刺倒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飞身直扑张介然。苏湘一见是她，惊叫一声：“是太行山打虎岭的女匪黄秋灵。”正在大厅中央跳舞的歌姬一片惊叫，四散奔逃。刹时之间，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里面的侍卫纷纷拨刀与闯进来的刺客格斗。张介然见有刺客，马上抱头鼠窜，向后堂逃跑，张树带了数人在他身边保护。楚笑天见太行山打虎岭的强盗果然来行刺张介然，他怕杜甫无辜受伤，对杜甫说道：“杜先生，我带你走。”他伸左手抱住杜甫，施展轻功，避过几个刺客，与黄秋灵对望了一眼。黄秋灵不理会两人，从两人身边冲过。楚笑天抱着杜甫从人堆中闯出大厅，穿过几条走廊，在一间客房前放下杜甫，说道：“杜先生，你没事吧？”杜甫给转得头晕脑胀，说道：“楚兄弟，你好轻功。那些刺客是什么人？”楚烧天说道：“他们是太行山打虎岭的强盗。我出去一下，你进房躲避，不要出来。”楚笑天想走回大厅去保护苏湘，过了几间房，撞见一人一刀劈过来，此人喝道：“楚笑天你这狗贼，纳命来。”楚笑天往旁边一闪，只见是苗人孟竹。孟竹势如疯虎，刀招滚滚而来。楚笑天拨剑挡架，两人斗在一起。大厅里张平拨刀上前挡住黄秋灵，张平说道：“灵侄女，我们不去追捕你们，你竟敢前来行刺我们张大使？”黄秋灵怒道：“我没你这个卖身求荣的叔叔。”苏真拨刀保护苏湘退入后堂，苏金断后，与几个刺客格斗。妙手神偷甘同的身手敏捷，避开眼前的侍卫，一把抓住于五娘，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于五娘吓得尖叫一声，晕倒在甘同身上。甘同大骂一声：“臭娘们。”他抛下她，左手抄起装满珠宝的木盒，挥刀敌住张平，说道：“黄姑娘，你去追张老贼，我来挡住他。”张介然穿过后堂，跑入一条走廊，身边还有三个侍卫。黄秋灵持剑追赶过去，喝道：“老贼，你往哪里逃？”两个侍卫回身挥刀挡住黄秋灵，张树保护张介然逃走。黄秋灵被两个侍卫挡住，急切间冲不过去，剑交左手，右手发出一柄飞刀掷向张介然，张介然急忙低头，飞刀射中他的发髻，跟着当的一声钉在柱上。张介然吓得一头冷汗，脚打哆嗦，张树急忙拦腰抱起他逃走。张树抱着张介然进入书房，放下张介然。张介然坐下座位，定一定神，马上命令张树守住书房门口。府中参将闻讯带人前来保护，张介然便命令参将调动一千铁甲军进府围剿刺客。黄秋灵刺倒两个侍卫，却找不见了张介然，回身重入大厅。张平见她回来，一刀劈过来，黄秋灵便与甘同两人双斗张平。大厅里刺客数量占优，黄秋灵他们很快占了上风，杀了十多个侍卫。张平与未死的侍卫且战且退，退出大厅，到了后花园。楚笑天挡架了孟竹三十多招，纵跃闪避，退入一个无人的院子。黄春雪赶了过来，说道：“孟大叔，你去帮甘大叔吧，这个楚笑天留给我对付。”孟竹已经加入太行山打虎岭的义军，对黄春雪的话不敢违抗，说道：“好，少寨主。”他转身如风般冲出院子。黄春雪对楚笑天说道：“楚大哥，你没事吧？”楚笑天摇摇头，说道：“你们还不撤走？大队官兵就要来了。”黄春雪说道：“多谢你了。”他转身冲出暗处，大叫道：“张介然已经被杀，众官兵要性命的退下去。”张洛与钟不变游斗，闻言发出啸声，呼喝道：“张大使有令，众官兵努力杀贼，杀一个赏银百两。”钟不变见张洛分神，闪电般连劈五招，跟着跃开，在花园中飞来跃去，快如奔马，砍倒十多个侍卫。他见官兵越来越多，对黄春雪说道：“少寨主，你带队撤退，我断后掩护。”张洛追过来，冷笑道：“你们还想走？”黄春雪向空中发出蛇焰箭，收拢队伍，说道：“大家向后花园冲。”他带队杀入后花园，与甘同他们汇合一处，挥剑刺向张平，替下黄秋灵。甘同与孟竹带领刺客们穿过后花园，向侧门杀出去。张洛与张平带领赶来增援的大队官兵追杀过来。钟不变断后，在官兵队里冲进冲出，连杀数十人，无人能拦得他住，真的是神勇无比。楚笑天躲在暗处，不想帮官军对付刺客。有几个官兵看见他，挥动刀剑砍向他，喝道：“刺客哪里逃？”楚笑天说道：“我是长沙节度使府的人。”一个官兵喝道：“别信他，杀了刺客有赏。”楚笑天见他们胡乱砍杀自己，气极无语，只好向光亮处走避。张洛撇下钟不变，带头追出，撞见黄秋灵，一杆刺过来，哈哈笑道：“灵侄女，十多年不见，你长大了，武功练得不错。”黄秋灵挥剑挡住，喝道：“你是官府的鹰犬，你不是我的叔叔。”黄春雪回身帮助黄秋灵敌住张洛。张洛见官军源源不断前来，对黄家兄妹冷笑道：“我已叫秦不亮带你们回太行山，你们偏偏要来行刺张大使，你们现在走不了啦。”说话当中，大队官兵冲进后花园。钟不变纵身过去，大刀使出一招八方风雨，一片惨叫声中，血肉横飞。官兵们见他神勇，一齐发箭向他急射，钟不变舞刀挡箭，向黄春雪他们靠拢。黄秋灵连发飞刀，射杀数人，冲到侧门边，说道：“大哥，二叔，我们走。”孟竹与甘同两人合力守住侧门，接应其他盗党杀出去。张洛冲上前，截住黄春雪，右手挥动铁烟杆与黄春雪激斗，左手点着烟杆里的烟丝，连吸数口，呼的一声吐出。钟不变从旁赶过来，一刀砍向张洛，冷笑道：“你的毒烟能耐我何？”黄秋灵一柄飞刀向张洛掷出。张洛说道：“我尚未使用飞刀，你敢向我发射飞刀？”他将铁烟杆转交左手，挡住钟不变的大刀，闪开黄春雪的剑刺，右手一抄接住黄秋灵的飞刀，再将飞刀射向黄秋灵。黄秋灵哎哟一声，躲闪不及，飞刀插中左肩。黄春雪见妹妹中刀，大吃一惊，说道：“三妹，你没事吧？”黄秋灵忍住疼痛，说道：“我没事。”她用右手拨出左肩上的飞刀，黄春雪退出战团，撕下一个官兵尸体的外衣帮她包扎。孟竹与甘同带领刺客们冲到街上，花园里只剩下钟不变与黄家兄妹三人被围。张洛从怀中摸出三柄飞刀，分射三人，说道：“钟不变，你看我的飞刀绝技，比你二哥的飞刀绝技差不了多少吧？”钟不变大怒，喝道：“你跟我二哥学了飞刀绝技用来对付我们，卑鄙无耻！”他进步上前一招横扫大江，用大刀拨落三柄飞刀，飞身直扑张洛，刀招泼水般砍出。张洛用铁烟杆挡住，两人招数快捷，转眼便斗了五十多招。黄春雪护住三妹，闭住呼吸，剑招向张平急攻，良久才呼出一口气。楚笑天穿过院子，来到后花园，后面官军连续放箭，他挥剑拨箭，看见张洛他们正在围攻钟不变与黄家兄妹。黄春雪一见他，叫道：“楚大哥，怎么官军追杀你？你来帮我们吗？”张洛也叫道：“楚笑天，你竟敢帮助刺客对付官军？”当此关头，楚笑天怒道：“张洛，官军见我就杀，我怎么分辩？”张洛喝道：“你不用分辩，过来杀掉刺客，立功有赏。”楚笑天见黄秋灵受伤，心道我如不去帮助他们，他们三人势必落败被擒，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必定会杀他们，但如过去帮助他们，那就是与苏湘及河南节度使府为敌了。他心一横，心道自己又要投靠官府，又要行侠仗义，这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还是舍生取义，在雪峰山地区不帮苗人孟家兄妹，那么在河南洛阳帮汉人黄家兄妹吧。他叫道：“张将军，我来帮你擒拿刺客。”张洛说道：“好，你来擒拿黄家兄妹。”楚笑天冲过去一剑刺向黄春雪，等黄春雪闪开，回身一剑急刺张洛。张洛正与钟不变过招，见楚笑天的长剑已刺到腰际，大吃一惊，斜身急退。钟不变的大刀从张洛的大腿掠过，削了一块皮肉出来。楚笑天使出寒梅傲雪的绝招，长剑舞起五朵剑花，点向张洛的双眼。张洛惊叫道：“寒梅傲雪，你是衡山派的弟子。”张洛舞动铁烟杆，使一招孔雀开屏。钟不变上前一招风雪漫天，与楚笑天的寒梅傲雪罩住张洛。只听得一片叮当声响，刀剑与铁烟杆接连相击，张洛的铁烟杆封不住刀剑，身上被刺中三剑，砍中一刀，鲜血直流。楚笑天挥剑隔开张洛的铁烟杆，用剑指着他的喉咙，上前一步伸左手按住他左臂扭转背后，右手将剑架在他的脖颈，将他擒下，喝道：“抛下铁烟杆，叫官兵退下。”钟不变一刀击退上前救护的张平，回身持刀护住楚笑天。张洛被钟楚两人夹攻，数招之后被楚笑天擒下，心下懊恼之极，抛下铁眼杆，两眼望天，不说话。张平退后一步，挥手喝住官军道：“停止放箭，全体退后。”黄春雪上前，喜道：“楚大哥，多谢援手。”楚笑天说道：“你背起令妹，咱们快冲出去。”黄春雪背起黄秋灵先行，楚笑天押住张洛跟上，钟不变持刀断后，一齐走出侧门，在街上与其他盗党汇合。楚笑天对钟不变说道：“前辈，张洛交给你处置吧。”钟不变说道：“楚少侠，今天张洛是你所擒，我不便插手，但凭你处置。”楚笑天说道：“好，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左手用力在张洛后心击出一掌，说道：“你去告诉苏湘，是你们河南的官军先要杀我，我只好告辞了。”张洛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说道：“楚笑天，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楚笑天傲然说道：“好，我等你报仇。”钟不变粗略看看队伍，一百多人杀入河南节度使府，现在只有五十多人杀出，其余的人看来是死难或者被俘虏了，说道：“张洛，我二哥不找你，我钟不变日后也会找你报今日杀我众兄弟之仇。”黄春雪指挥众人跑进一条小巷。节度使府内的官军蜂拥而出，张平上前扶起张洛。众人穿过一条小巷，看见街边有几个人守住几十匹马，那些人看见他们就迎上前来，原来是他们的同党在此接应。黄春雪将黄秋灵抱上一匹马，自己也从后上马，说道：“大家上马，向西门走。”楚笑天跟随众人上马，向洛阳西门急驰。穿过几条街，后面马蹄声响，大队官军开始追到。天色已经微明，钟不变说道：“少寨主，你们先走，我来低挡一下。”他停下马，掉转马头，等了一会儿，官军便已冲到，当头一人用长枪向他疾刺。钟不变侧身避过，用左臂夹住，右手一刀劈落，将此人砍落马，跟着插刀归鞘，用长枪挑落第二个官兵。官军马快，刹时间百多人冲到跟前。钟不变大喝一声，长枪如蛟龙入水，左挑右拨，将十多个官兵挑下马。其余官兵忙向后退去，发箭射来。钟不变抛去长枪，拨刀挡箭，乘隙跃下马，在官兵尸体中拿了一张弓一壶箭，闪开来箭，插刀归鞘，张弓搭箭连枝射出，动作神速，转眼间射杀十多人。其他官兵发一声喊，转马掉头就走。钟不变再上马往回追，赶上大队，已到西门。黄春雪一声令下，指挥众人杀死守门士兵，大开城门，说道：“甘大叔，你抱我妹先走，我和三叔等二叔他们。”甘同说道：“是，少寨主。”他接过黄秋灵，放在马前，带头冲出城外。黄春雪对楚笑天说道：“楚大哥，你也先走吧。”楚笑天说道：“我和你一起走。”钟不变望了一眼楚笑天，说道：“我叫钟不变，你叫楚笑天吧？你是苏湘的手下，怎么会背叛苏湘帮助我们？”楚笑天说道：“晚辈见过钟大侠，晚辈素来佩服黄不曲黄大侠带领义军对抗幽州的官军，官军滥杀百姓，百姓为情势所逼，官逼民反，不得不反。”钟不变说道：“好一句官逼民反，不得不反。我听少寨主说过你是衡山派的弟子，我要和你好好喝一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