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一下，又道：“笑笑的期中考试考得很好。”
谢卿晟有些无奈：“你也说过了。”
“迟遇，究竟怎么了？”
迟遇：“我……我这学期，学了些公司法的东西……当然我只学了点皮毛……”
谢卿晟：“嗯？”
迟遇：“我越看越觉得……我们的那个协议……很奇怪……”
一个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怎么可能如此儿戏地对待控制权？
谢卿晟：“噢。”
迟遇：“还有……”
他想说：还有，很快就要到我生日了，也完全不见你要求我履行“结婚”这个义务。
然而谢卿晟直接了当道：“那个协议啊，我们不如撕了它？”
迟遇：“……诶？！”
谢卿晟坦然道：“我不想和你‘假结婚’，也不想你是因为一个协议才和我步入婚姻。”
我想陪着你，守护你，牵着你的手在海边散步，然后在你最喜欢的海浪声里单膝下跪，对你求婚。
迟遇：“啊，我不是说这个——我也不想‘假结婚’……不不，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你那个什么‘八字相符’，‘算命大师’，‘必须结婚’，都……都……”
谢卿晟答得特别自然：“都是假的。”
迟遇：“……？”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男友，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承认得如此直白如此爽快。
这……难道自己的男朋友，本质上是个撒谎撒得得心应手的无赖？
谢卿晟轻咳一声，脸上表情逐渐郑重起来。
他单手搂着恋人的肩膀，低声道：“迟遇，或许你不会相信。”
“事实上，从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已经……我比你所想象的，更早更早地喜欢你。”
不止是喜欢。
我一直爱着你。
从上一世到现在。
“我想找借口守在你身旁，我想用我自己的方法保护你，又担心你会不留余地地拒绝我。”
“不得已，我只能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欺骗了你。”
谢卿晟停顿了几秒，侧头看向迟遇：“但我喜欢你这件事，绝不是假的。”
迟遇曾经想过，假如谢卿晟真的说“我在骗你”，自己会不会生气。
如今真听到谢卿晟这么说，还说得这么坦坦荡荡……
自己却一点都不生气。
他回想了一下，假如在两人见面的第一天，谢卿晟就上前示好……自己一定会带着迟笑躲得远远的。
在这一点上，谢卿晟说的并没有错。
更重要的是……
他侧过头，正回望着谢卿晟的双眼。
没有错。
这人的眼睛里，是永远那么灼热，那么真挚的情感。
自己以前并不知道，原来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视线，便已代表着“喜欢”。
谢卿晟见迟遇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自己，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慌乱。
果然还是让小鱼生气了？
他喉结滑了下，轻声道：“……迟遇？”
迟遇抬手摸了下对方骤然绷紧的下颌：“所以说……”
谢卿晟：“嗯？”
迟遇：“所以说，你最开始，才无论白天晚上，都一定要戴着墨镜？”
“你还骗我说，因为你怕光才一直要戴墨镜？”
听到男友这微嗔的口吻，谢卿晟放下心来：小鱼没有生气。
他笑了一下，用最轻松的语气道：“是啊，我怕你发现，我早就对你‘见色起意’了。”
迟遇道：“见色起——意？”
他脸颊泛红，小声道：“什么样的……‘意’？”
谢卿晟可不会认为，男友此时只是要和自己探讨语文。
他握住迟遇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吻着对方的指尖，反问道：“你认为呢……”
他的另一只手，则是自然无比地落向某个已经熟悉了的地方。
这段日子，他并没有违背自己所说的“循序渐进”。
他不想给小鱼带来任何的惊吓、不安。
所以，这过去的几个月，他不止一次地按捺着，忍耐着，让一切中断在最后一步发生前。
但今天……
谢卿晟身体往前一探，在迟遇耳边道：“可以吗？”
*
理论上来说，鱼的烹煮方式有很多种。
如果要做成清淡口味的，那就不要大火猛炒。
要细心地调理，轻柔地推动，决不能心急。
这样的烹饪基本知识，谢卿晟当然很清楚。
但是……
有时候不是厨师故意大火猛攻，而是鱼实在太香太嫩太好吃，唯有大火才能引出其特别的美味。
*
迟遇睁眼看过几次。
四周好像一切都在晃。
天花板在晃，顶灯在晃，自己的脚也在晃。
至于为什么自己的脚会搁在那里……
迟遇眼睛一闭，不肯再想。
但即使闭上眼睛，那反复作响的各种声音，那甚至有一部分源于自己的声音，还是让他羞窘无比。
他下意识地想要扭开脸，想要避开上方那半点都不肯移开的视线，却总是不能成功。
因为，对方一次次地附到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我爱你……”
*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
转眼间，迟笑已经上了高中，而迟遇也读到了大四。
这是大四的第二个学期，也是迟遇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三月份的一天。
迟遇坐在书房，对着电脑屏幕，看着邮箱里代表着“你有新邮件”的小红点，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谢卿晟知道，这是爱人紧张极了的时候才会有的小动作。
谢卿晟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沉声安慰着：“别怕，我和你一起看。”
迟遇点点头：“嗯。”
作为大四毕业生，他手上已经拿了好几个Offer了。
但他最想去的，还是那所，由那位画出了“世界上最出名的老鼠”的传奇人物开办的艺术学院。
他所喜爱的许多动画，都出自于这所学院的毕业生之手。
不过这所学校的录取比例低得惊人。
尽管迟遇已经在国内外拿到过几个新人奖，他也并不确信自己能被这所学校录取。
他抿了下嘴唇，移动鼠标点开了这封邮件。
【我们荣幸地通知您……】
迟遇扫完了最前面的一段话。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默片刻，转身紧紧抱住谢卿晟，眼里噙着泪：
“卿晟！拿到了！我拿到了！”
谢卿晟抚着他的头发，不断道：“嗯，你做到了……做到了……”
迟遇抽了下鼻子，往后退了一点点，哑着嗓子道：
“我离‘做出自己最喜欢的动画’，又近了一步。”
他再次搂住谢卿晟的脖子，贴着对方的脸，像是表白又像是声明：“我一定……一定可以做出来，能让你在大屏幕上看到的动画。”
谢卿晟拍着他的背：“嗯，你一定可以。”
*
待心情平静了些，迟遇坐到沙发上，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这封邮件。
看清楚了里面通知的入学日期，他“咦”了一声。
谢卿晟自然也看到了。
他笑着道：“好巧。”
这个入学时间，恰恰是被撕掉的协议里所约定的“终止日期”。
按照当时的约定，两人得在那天干净利落地离婚，然后互不纠葛再无往来。
迟遇想了下，笑着侧头看向谢卿晟：“谢先生？”
谢卿晟应道：“怎么了迟先生？”
迟遇道：“如果你当时的演技没那么差，我一直相信协议上都是真的，那我拿到了这个Offer，要离开江城的时候，你会怎么办呢？”
他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藏着一点顽皮，一点逗弄。
这样的神情，在他的少年时期，几乎不曾有过。
谢卿晟轻刮了下迟遇的鼻子，配合着对方打趣自己的小小心思：“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继续演霸总啊。”
“把你按在墙上酱酱酿酿，还大声喊‘不许离开我’？”
迟遇笑得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谢先生——你这什么土味霸总啊！”
“你才不会这样呢。
谢卿晟将快要滑到地上的爱人捞起来：“那你说，我会怎么反应？”
迟遇靠在谢卿晟怀里，捏了把他的脸颊：“你大概会……戴上墨镜，然后挂着反派特有的冷笑，说——”
“‘哼，能让你飞得这么远，我这成就感还不秒杀其他霸总。’”
“‘你可得好好做出像样的动画，别让我丢脸。’”
谢卿晟此时忍不住笑出声：“好吧，你说的这个更像一点。”
“不过呢……”
迟遇：“不过？”
谢卿晟故意做出迟遇所形容的“反派特有的冷笑”，一把攥住迟遇的下巴：“不过，我更喜欢我那个版本。”
迟遇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谢卿晟欺身向前，轻咬着爱人的耳垂：“因为，我那个版本里……”
“我可以把你按在墙上酱酱酿酿啊！”
迟遇：“……！”
大意了！
接着，不顾小鱼挣扎着呼喊“现在才下午三点！”“喂喂我们都结婚三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有劲头！”，谢卿晟一把扛起小鱼，大步走向了卧室。
这个下午，以及这个晚上，又可以享用全鱼大餐了。
花式开吃！
*
待熟透了的小鱼沉沉睡了过去，谢卿晟为他盖好被单，独自走出卧室，进了书房。
他要提前考察一番，那所学校附近最宜居的社区在哪。
到时候，小鱼可以心无旁骛地深造，自己可以远程处理集团的工作。
他打开电脑，视线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旁的“小鱼和橙色螃蟹”。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迟遇亲手做给他的漫画书。
他轻抚着封面的那只小傻鱼，眼底尽是笑意。
这一次，小鱼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逐它。
而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无论何时侧过头，都会发现，我与你同行。
我爱你。我们不会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