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节拍有些乱。
但无妨,她的爱人此时已伸出手慢慢地鼓掌,像是……为她混乱的音律找到了属于它的节奏。
那节奏轻快,分明与旋律有些相悖,但不知为何,却融入得很巧妙。
就像魏京岚和她,她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即便被切断了缆绳,她这艘于海面漂浮日久的航船也能找到名为魏京岚的港湾。
周临绾说的偏执,迟昕其实深有体会,但她历尽千帆,而今已能坦然,爱一个人本就是专注而执着的事,所谓偏执,其实从不是问题,只要那个人……愿意接受你的爱。
从前,连爱都不肯承认,而今,她终于有勇气,将自己的一辈子都交付给魏京岚。
纷乱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艘船上,唯有心上人,与迟昕两两相望,凤眸中的深邃将迟昕紧紧包裹着。
"很棒。"魏京岚以口型来鼓励她:“你做得很好。”
迟昕明白,魏京岚指的并不是这早已准备好的下水仪式,而是她向魏京岚的世界毫不迟疑走近的脚步。
情绪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有些不受控制,魏京岚清楚地看见雪狐冒出头,压低耳朵眯起眼睛,对着她嘤嘤地撒娇。
实在是可爱得令人把持不住。
这一刻,魏京岚忽然福至心灵,双手遮在口边,唇齿的动作夸张。
“阿、昕。”她一字一顿:“我、爱、你。”
小狐狸灵动的双眸都眯成了两条缝隙,在原地开心地转圈追逐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镜头下,众人的见证下,台上的姑娘没有羞赧,大方地回应她:“我也爱你。”
空中似有烟花绽放,周围变得更加热闹,然而对魏京岚和迟昕二人却没什么影响,她们眼里只有彼此。
礼炮接二连三地炸响,魏京岚却没管,对迟昕展开双臂,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等。
等迟昕奔向她。
这一刻,她很确定,她的余生因为有了迟昕的陪伴,也会如今天这仪式一般,简单,顺遂。
一路顺意。
仪式之后,魏京岚和迟昕随着魏芸商和崔枢一起送走各方宾客,直至顺利结束,两人才得空闲重新凑到一起。
迟昕脚上的高跟鞋踩了一天,此时小腿都有些抽筋,魏京岚行至她身旁蹲下身,检查她脚上的伤口。
“没事。”迟昕赶忙扶她。
虽然没外人,但崔枢和魏芸商还在呢,迟昕有点不好意思。
魏京岚却没顾及,揽起迟昕的腿弯便打横抱起她。
“哎!”迟昕勾住魏京岚的脖颈,在她耳边念叨:“魏阿姨和崔阿姨还在呢。”
“这有什么?”魏京岚不以为然,“我抱我自己爱人还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迟昕实在不好意思,将头埋在魏京岚的颈窝。
崔枢笑着调侃:“你们两个看来不止性格互补,连脸皮也是一薄一厚,很相配。”
迟昕一听更加抬不起头来。
魏京岚抱着她转身面对崔枢,气定神闲地道:“阿昕随着妈妈累了一天,我心疼她实属应当。”
崔枢见她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不禁挑眉。
这样开朗真实的女儿,实属少见。
“倒是您。”魏京岚话锋一转:“妈妈今天也一直在忙碌,您竟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妈咪,您没做到位。”
崔枢那挑起的眉尾瞬间扩得更开。
“妈,妈咪似乎对您……”魏京岚目光自崔枢身上向后,落在魏芸商身上:“越来越轻视了。”
崔枢:“……”
她道魏京岚今天为什么这么坦诚,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孩子……
竟将白日里魏芸商和她对她的调侃记在心上,趁着这个机会还了回来。
真是越来越幼稚。
“你啊……”魏芸商摇摇头轻声一笑,但见爱人那无奈的神色,便理解了魏京岚在打什么算盘。
但她的确也有些累了,面对崔枢的忽视心中却是存了那么一分怨言:“不过岚岚说得也没错,这一天,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
崔枢一瞧魏芸商当了真,赶紧圈住魏芸商的腰表态:“谁说我不关心,我都是在心中默默地关心来着。”
魏芸商可是与魏京岚不同,真使起小性子来,怕是得哄上好久,届时崔枢极有可能连自家的卧室都进不去。
魏京岚成功让母亲们的注意力不再在她与迟昕身上,便抱着迟昕大步朝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里只剩下一人,周楚郢带着戚江妍先行离开,周临绾也有工作要处理赶着回了酒店,唯有乐知微还在。
魏京岚见小姑娘还在,将迟昕抱至一旁的沙发轻轻放下,又将迟昕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才开口:“乐乐是找我有事?”
第139章 番外十二
她其实已经料到乐知微留下来所为何事, 但……终究有些舍不得。
“老板。”乐知微站起身,郑重其事地道:“我想,辞职。”
从乐知微和周临绾和好的那一刻, 魏京岚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她始终都将乐知微看作自己妹妹, 故而小姑娘坚定地离开她,总归令魏京岚有些不适应。
迟昕察觉到她的失落,蹭蹭她的脸颊无声地安抚她。
魏京岚冲迟昕一笑, 掏出口袋里准备好的创口贴,撕下封口, 小心地贴上迟昕脚上被高跟鞋磨破的伤口。
“你想好了?”她问。
乐知微迅速点头, 却又沉了一会儿, 低声道:“对不起,老板。”
原本被魏京岚救下时,乐知微便下定决心,这辈子要保护好魏京岚,是她失了约。
“哪需要道什么歉。”魏京岚为迟昕贴好创口贴,起身坐在迟昕身边:“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只是……我还是要问一下理由。”
她并不是舍不得乐知微这个保镖,也不是因为少了乐知微的陪伴而不能释怀, 她是担心乐知微去周临绾那里,会失去自我。
感情可以是生命的重心,却不会是全部。
这是魏京岚退婚后的又一心得, 在感情里一味的妥协退让失去自我,对两个人都是好事情。
“乐乐, 临绾姐的确值得你疼惜,爱重, 守护,但……这不是你生命的全部。除了是她的爱人,你还是你自己。”
乐知微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语中的深意,静静地思考片刻,道:“老板,我离开,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
她才刚可以发声,说话仍有些磕绊,但那言语背后的坚定却是显而易见。
魏京岚不再劝,只道:“你离职的理由是什么?”
乐知微与她亲近,彼此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此时周临绾不在,更是少了些顾忌,因此沉了一会儿,乐知微便主动开口,将下水仪式前,那段她和周临绾的过往里的未尽之言补全。
原来,在被拐走之后,乐知微几经辗转,曾遇到一个与周临绾相似的人,但那人的相似仅限于行为。
周临绾对乐知微的关心照顾皆是出于为乐知微着想,可那人却不同,那人对乐知微的关怀,只是为了让乐知微臣服于她。
乐知微那段时间记忆混乱,依稀记得自己还在等一个姐姐,而那人,便是在这期间趁虚而入,替代周临绾,成为乐知微口中的姐姐。
不得不说,那人非常擅长心理战术,对乐知微施舍关心,训练乐知微,一步一步让乐知微相信她。
在那个被别人当作奴隶,稍有不服便要遭受一顿毒打的漫长岁月里,哪怕一丝善意,都能令乐知微迷惑。
乐知微拼命靠近那份她自以为寻觅许久的温暖,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那人捏着她的下巴,温柔又残忍地要乐知微只做她一个人的奴隶的时候,乐知微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姐姐,轻轻抚着她的脸,对她说,小乐不怕,我在。
只是,人的伪装再好,本性却不同,那人对乐知微予以善意,也不过是想将乐知微驯化成只匍匐在她一人脚边的奴隶而已。
没有平等,也没有真心实意。
只是乐知微脑子不清楚,竟傻傻地信了她的谎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
“奴隶?”魏京岚被这个词汇惹得蹙了眉头。
她知道国外有很多组织,在做贩卖人口的违法勾当,却不知,那些穷凶极恶的人还会这样没有底线。
“嗯。”乐知微点头。
回忆起那段被别人支配的过往,仍会觉得有些恐惧。
那时候她几乎没有站起来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跪着的,等姐姐回来,姐姐有时很温柔,有时却很残忍,稍有不顺心,哪怕是她准备的水果酸甜度不符合要求,也会让她挨一顿鞭子,可是……
事后又会帮她上药,问她养伤的阶段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
有时候乐知微会突然醒悟,意识到那人只是在哄骗她,可不知道怎么的,没过多久便又混淆。
最初的绾绾姐姐,在那人的软硬兼施下被乐知微彻底丢在记忆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宁姐姐。
宁姐姐脾气不好,却很在意她,只要她听宁姐姐的话,便能讨得姐姐的喜欢,姐姐会喂她吃的,给她水喝,允许她不干活也能睡个完整觉。
“宁姐姐……”魏京岚听着乐知微平淡的描述,已经不自觉攥紧了拳头:“宁如棠……”
这人的名字,她似乎有耳闻,似乎在国际上也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据说,她手段残忍,什么违法犯罪的事都干,人命在她眼中,早已是渺小如尘埃的东西,时至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葬送在她手下。
乐知微在她手里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我记得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正被追杀,那背后的人就是宁如棠?”
“不是。”乐知微否认。
什么时候发现宁如棠不是她心中那个姐姐的呢?
具体的乐知微也记不清了,她只隐约有些印象,宁如棠看上了新的奴隶,却又舍不下乐知微这个被调教好的旧奴,竟是想出了让她二人竞争的招数。
那个奴隶很卖力,每天过上讨好取悦宁如棠的走钢丝一般的生活,甚至……愿意满足宁如棠一切要求,包括献出她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那她相比,乐知微实在太过难以管教,无论何时,她都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哪怕身处下风,她骨子里那份追求平等的意识也从未磨灭,她可以跪在宁姐姐身边,却不是真正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