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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牵引 石千洛 3560 2024-05-22 00:00:00

“而且,叔叔早说过,我是个生意人,选择帮你自然也有我自己的权衡。”钱争鸣话里有话,仔细的看着庄念说,“我需要你的回报。”

Kevin在医院住了几个月,完全不知道庄念和钱争鸣这三个月是怎么交涉的,这会听的云里雾里。

但他没想到钱争鸣会直接把自己另有目的的心思直白的告诉庄念,摊开手做疑问状。

钱争鸣视线淡淡扫过他,视线带着坦然的轻蔑,如同在斥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庄念太聪明,心思谨慎细密,一味伪善示好反而会惹他怀疑。

现在被他掌控着还好,等必须要放开手脚让他做事,难保他不自己查到什么。

倒不如互相牵制,敌友皆是互相利用,这样的关系才相对稳定。

“当然。”只见庄念一副了然模样,笑笑说,“我明白。”

Kevin耐心耗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期待下次再见,庄先生。”

他随即起身,转到钱争鸣身边暧昧的用手贴了贴胸口,“钱总不代您侄子送送我?”

庄念跟着起身,钱争鸣开口说,“你不要动了,我还有事也要先走,晚上佣人会来给你做饭,我过几天再来。”

Kevin顺势搂住钱争鸣的胳膊,正准备走,庄念叫住钱争鸣,犹豫道,“叔叔,我的身体已经没大碍,可以...出门走走吗?”

“啧。”钱争鸣拧了拧眉,“你眼睛看不到了,走出去连家都找不到,这个街区很危险,再等等吧,叔叔有空了会陪你出去走走的。”

庄念立在原地,那双眼依旧空洞,看不出失望与否。

他笑笑,“好,叔叔慢走。”

钱争鸣和Kevin并肩离开。

大门一关,Kevin在变了些颜色的草坪上站定,“既然他的那点钱不值得惦记,你为什么非要用他?”

“那点钱?”钱争鸣冷哼一声,“他和顾言签了财产共有协议,分掉一半也得百亿,你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蠢?”

“财产共有协议?”Kevin咬了咬后槽牙,琢磨片刻冷笑一声,“所以你要用庄念扒掉顾言一层皮?”

钱争鸣扫开Kevin的手往街边停着的车边走去,含着狡猾的笑音说,“一层皮太便宜他了。”

Kevin望着钱争鸣离开的背影,扭头扫一眼身后的二层楼。

门没锁,屋檐上装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

眼前一切看似是钱争鸣在照顾庄念,实则是以照顾的名义将庄念囚禁起来。

无论庄念失忆是真是假,对老狐狸表现出的依赖是真是假,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他只能靠着钱争鸣。

Kevin失声发笑,摇头道,“养个听话的瞎子确实比猫狗有意思些。”

第三百章

屋内,庄念向窗边摸索,绊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新置办的花架。

面前哗啦一声,他和陶瓷花盆一起摔落,发出一声又短又轻的惊呼。

瓷片碎了满地,混合着泥土落了满身。

待到耳边滚落破碎的动静完全停下,庄念抬起头,一双眼睛茫茫然的从左至右扫了半圈,最终微微扬起,对上窗外那一点光亮。

正值一天当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刻,顺着小窗泄进的温暖在他柔和的五官上渡了一层淡淡的暖金色。

光是看那张跟两年前一样精巧的脸,瞧不出任何情绪,唯有盛着光却仍不明亮的浅色瞳仁,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脆弱。

世界变成漆黑黑一片时,人会变得没有任何方向感,时间观念跟着变差,思维和视线一样时常陷入迷茫。

而身体状况会直接影响心理,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很怕黑,睡觉也要点着灯,怕封闭的环境,那会让他觉得窒息,更怕安静,安静太久了他连自己是否真正活着都分辨不清。

如果眼盲是天生的还好,习惯了没有眼睛辅助,听力和感知能力会比普通人强一些,也没有落差。

或者在刚失去眼睛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指引教导该如何做一个盲人,也不会如此狼狈。

他很聪明,哪怕是不擅长的领域也能很快进入状态,他会学的很好。

脖颈酸了,庄念长长吸了口气,起身时不小心按在碎瓷片上,刺痛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收回手,低头检查掌心的伤,只看到黑黢黢一片。

他徒劳的揉了揉眼睛,闭上又重新睁开,试了不知多少次,弄得满脸泥巴才停下来,然后蜷缩起双腿,将头埋了进去。

他还没有习惯做个盲人。

...

他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九十八天,房间昏暗,有时睁眼闭眼都是一个颜色,他是靠着佣人来做饭的频率计算时间。

可这仍不准确,某次他没有听从钱争鸣的安排去院子里走了一圈,钱争鸣知道后将他关进楼梯下面的储藏,那段时间三餐的时间相隔很远且不规律,他无法计算具体天数。

他觉得自己已经濒临死亡,钱争鸣就是在那样一个节点放他出来,还反常的对他解释了很多。

钱争鸣说他们有相似的经历,都尝过爱人的背叛,最不能忍受当面答应他,又很快欺骗他,他请求他不要对他撒谎,语调堪称卑微。

然后钱争鸣为他放好了热水,准备了新衣服和丰盛的一餐。

他们坐在一块边吃边聊,那一餐庄念吃的并不得体,他饿太久了。

钱争鸣离他很近,不厌其烦的为他擦嘴。

饭中,钱争鸣说,“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因为顾言。”

“而我是照顾你的人,即使不那么合格。”

钱争鸣鲜少和他提及过去,这很符合事故之前他们并不相熟的言论。

钱争鸣是在救了他之后才打听到,车祸是因为他从前的爱人移情,他们中间涉及了一笔大额财产,对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毁掉那份公证过的财产共有协议。

因此钱争鸣说,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越少人知道他还活着越好,否则谁都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故技重施,更不保证他还能再得救一次。

庄念环着双膝的手勒紧,肩膀细细密密的开始发抖。

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臀腿都有些发麻时,房门打开了,吱呀一声。

庄念侧着耳朵,听到渐远的脚步笨重,合着塑料袋摩擦的动静往厨房方向走去。

“你来了。”他用中文说,“辛苦。”

因那人从来不与他交谈,庄念也就无所谓说哪一种语言。

他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哑巴,直到对方回答了钱争鸣的问话。

庄念起身理了理衣服,即使看不见,还是低下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摸索着,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动作很慢,这样能让瞎子看起来体面一些。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庄念抬眼望向镜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似乎是在幻想此刻自己应当是什么模样,又或是在试图分辨着这几月来他听到的故事有几分真假。

可他看不见自己,就像无从着手分辨的真相。

事实上,这里出现的事物、声音、人,都是由钱争鸣决定的。

摸到水龙头,他捧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同时收敛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

钱争鸣从始至终都没有否认过初衷,他是个生意人,凡事皆有目的,养着他是用来做事的。

这条信息对于一个身处在混沌中的瞎子来说成了唯一的安全感,他现在能尽力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可利用价值。

回来时饭已经摆上餐桌,他想,被他打碎的花盆也应该已经收拾好,楼上卧房里失踪的遥控器又会重新摆回原来的地方,以确保他每次醒来都能及时通知钱争鸣。

一切都又变得和昨天一样。

庄念端坐在餐桌前,修长的手指精准落在刀叉上,慢慢吃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钱争鸣和从前一样来的很频繁,有时会带着Kevin一起商量回国后的事宜。

大概是过了圣诞节之后,钱争鸣突然就忙了起来,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仿佛世界上只剩了他一个人的时候,钱争鸣才会出现一下。

有时陪他聊天,问饭菜是否合胃口,有时说一些公司同事之间的趣事,甚至为他修剪指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钱争鸣说要回国一趟,有些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

...

庄念呆坐在床边,已不知坐了多久。

最近屋外常有落叶的声音,风一吹就是一个晚上,后来屋檐落了雪,积雪顺着房檐落在地上很响的一声。

倏地,手机响了,消息提示音将存储的姓名念了出来,是钱争鸣。

庄念有些迫切的摸到手机,他很久没说话了,开口前清了清嗓子,喊了声钱叔叔。

“无聊了吧。”钱争鸣了然的说,“从昨晚就看你坐在那一动不动。”

庄念收腿上床,往床头靠了靠,低着头搓弄着被角,半晌,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吧。”钱争鸣那边传来吸吮雪茄的声音。

他似乎在公司,和别人交代了些事情,听庄念情绪不高,问了句,“怎么了?”

庄念抿了抿唇,开口说,“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多打几通电话给我?”

对面的钱争鸣许久没有开口,然后突然笑了很大几声,爽快的说好。

挂了电话,庄念摸着水杯下了楼,房间里响起煤气燃烧的动静。

他靠在窗边等水开,脑子里倏地出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几个字眼。

人性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

譬如遇上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不讲道理,随时要取人性命,人质就会把生命权渐渐付托给这个恶徒。

时间拖久了,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次呼吸,都会觉得是恶徒对他的宽忍和慈悲。

对于绑架自己的恶徒,他的恐惧会先转化为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

想到这,庄念徒然失笑。

他虚虚的掩着唇,肩膀以一定频率上下浮动,紧接着,没有预兆的,他跪倒在地,干呕起来。

...

庄念在这栋房子里经历过最热闹的一晚,是第二个圣诞节。

他听到有人敲门,孩子们的声音隔着门板欢快的响着,响了好久。

钱争鸣答应会经常打电话来的承诺并没有兑现,他好像越来越忙了,忙到没空叮嘱他不准给其他人开门,也不准和外人对话。

不过庄念还是关顺的听从钱争鸣过去的指令,孩子们玩闹了多久,他就在门前站了多久。

后来那几个孩子失去了耐心,沮丧的嘟囔几句,顺着草坪离开去下一家。

庄念听到移动的脚步声,他也跟着加快脚步往厨房的窗边走,这次走的很稳,他对这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作者感言

石千洛

石千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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