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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朝露 松风竹月 3543 2024-05-22 00:00:00

红绒门帘在象牙白的石柱间形成了鲜明的隔断,它们藏在一扇门后,垂坠着,从半高的位置上收出线条流畅的褶皱。

钟情在越过那扇门后最先看到的并非远处的神像,而是挽着男伴走向教堂的玛蒂尔达。

对方没有注意到他,亲昵地与一名青年说着些什么,十指交握,在稍后一起立在了神坛前。

为了避免尴尬,钟情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直到两人又从厚重的门帘下离开,他这才走到先前玛蒂尔达站过的地方,虔诚地开始了属于自己的祷告。

他的掌心握着从索伦托带回来的吊坠,一颗上色粗糙,做工劣质的澄黄的柠檬。

钟情闭着眼祈祷,将那枚吊坠如同圣餐礼上的十字一样在自己的指间握紧。

万千纯白的花絮从教堂的穹顶悬缀落下,映成石雕的天使脸上垂泪般圣洁的影子。

光线在倾移,于钟情睁眼的同一瞬笼上远处高耸的神像。

他死死攥着吊坠,着魔似的重复着不断地默念。

——希望秦思意能够永远偏爱钟情。

从维纳利亚宫离开时已经临近傍晚,为了提前准备好下个学期关于巴洛克艺术的论文,钟情特地又去花园里转了几圈。

再遇到玛蒂尔达的时候,对方身边已经没有了之前同行的青年。她格外放松地在石径上伸了个懒腰,勾起小腿,把有些磨脚的鞋跟折了进去。

“又见面了。”先出声的仍旧是玛蒂尔达,她才刚抬眼,钟情便绕过了灌木修成的篱笆,带着某种审视的表情出现在了面前。

见实在避不开,后者倒也不忸怩,换回一贯得体的姿态,笑着邀请到:“不如一起吃个饭?”

两人其实并不熟稔,哪怕学到过再多开启话题的方式,餐间也还是不免会有尴尬。

几次东拉西扯的闲谈之后,倒是钟情打破了这样尴尬的氛围,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我看见你在教堂里祷告了。”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说过的话。”玛蒂尔达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放下餐刀,仿佛认真起来,稍重地吸了一口气。

钟情没有理会对方略显冒犯的玩笑,他礼貌地跟着将餐具搁到了一旁,继而回应到:“那是最基本的礼仪。”

“是不是很好奇?”

玛蒂尔达跳脱地将话题延伸了出去,看着钟情那张显然对此不感兴趣的脸,莫名感到了一阵挫败。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事实上,她并非听不出来这是一句与字面意义相反的拒绝,可她幸运地见过钟情看向秦思意的表情,因而执着地试图在这家餐厅里令其复现。

玛蒂尔达在对方的回答之后朝桌前凑了点,拉近两人的距离,隔着烛火说到:“当然可以。”

“哦?”钟情演技不佳地做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

“那么,玛蒂尔达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向神祈求的愿望?”

“没有。”

出乎意料的,玛蒂尔达让钟情从一成不变的神态里流露出了少许愕然。

她满意地欣赏了一阵自己的成果,看着眼前那副英俊年轻的皮囊在光影里显出疑惑。

少年深邃的眉眼随着她的话语浅浅皱起来,刻出更为寡幸的疏离,让人不难望见数年以后,会在这张脸上出现的迷人与漠然。

“那些都是用来哄人的。”玛蒂尔达乘胜追击,“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给人看,装模作样企图让对方心动罢了。”

“不会觉得自己虚伪吗?”钟情并不认可对方的想法。

“可是,你不是也被骗到了?”玛蒂尔达说着,得意地举起了搁在桌上的高脚杯。

“哪怕真的祈祷了什么,谁又说得好,会不会是一次廉价的自我感动呢?”

钟情见对方优雅地啜饮了一口,在酒液滑入唇间的同时,放远视线,挑衅般落回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将手塞回口袋,摸索着攥住那颗小小的吊坠,无声却仔细地品读起了玛蒂尔达先前说过的话。

——

秦思意的航班要比钟情的祷告更早降落在江城的暮色里。

他在夕阳西沉的前一秒拨通了林嘉时的电话,站在航站楼的出口,头一次没有见到哪怕一个来接自己的人。

手机在一道机械的女声之后传来忙音,大概是正在处理什么事,林嘉时少见地挂断了来自于秦思意的电话。

后者诧异地举着手机,在那阵重复的忙音变成耳鸣之后,终于难以忍受按下了挂断。

可以联系的人不多,刨除母亲与林嘉时,就只剩下钟情。

秦思意茫然地站在归国的人潮里,被来往重聚的陌生人推搡着躲进角落。

他盯着屏幕上横平竖直的两个字看了很久,到底想不出能和对方说些什么。

此刻的钟情应当在都灵,在向往了一整个学期的维纳利亚宫里,看他最想看的巴洛克雕像。

而秦思意正位于台风将至的江城,天空澄澈明朗,却到处都是落叶与呼啸的风声。

“喂。”

最终,他麻木地播出了李卓宇留下的号码。

“思意?”

“我妈呢?”

“你回国了吗?”李卓宇没有回答秦思意的问题。

“我妈呢?!”

后者在往来熙攘的航站楼里压抑着低吼了一句。

他说不好这算质问还是请求,但李卓宇总算听进去了,稍沉默了几秒,好声好气地说:“秦阿姨在医院,医生说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

“哪家医院?把地址和病房发给我。”

秦思意其实很少这么和对方说话。

他不爱去命令别人,何况李卓宇与他的立场微妙。

童年的大部分时间,秦思意都选择无视对方,而再长大一些,他就得到了不在假期以外的一切时间看见对方的自由。

但是此刻,秦思意被迫的,别无他选的,必须去面对他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李卓宇。

“我现在在忙,稍微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李卓宇能忙什么呢?

秦思意想不出来。

忙他的论文?忙他的毕设?还是忙那些父亲根本不会让自己碰的东西?

秦思意没有耐心等他,这不是秦思意该一起烦心的事情。

“不可以,我现在就要。”

“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思意。”

李卓宇指责他,拿出一副大人的架子去打压。那语气冷静又平和,全然不同于初见时的怯懦,是已经褪去了难堪外壳的从容与轻蔑。

“地址!”

相比起李卓宇,现下的秦思意倒更像一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只会隔着电话愤恨,咬牙切齿地等待对方的怜悯。

“至少该礼貌一点吧?”电话那头传来了仿佛嗤笑的声音。

秦思意梗着喉咙停了下来,他的骨节在手机上抓得泛白,突兀地折出鲜明的转角。

或许是因为对对方的怨愤,也或许是对自己的失望,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轰隆作响,跳得就连下颌都跟着一道震颤。

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在几次小心翼翼的深呼吸后说到:“李卓宇,麻烦你把我妈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告诉我。谢谢。”

这句话结束,秦思意便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但显然,电话那头的寂静代替李卓宇表达了不满。

又是数分钟过去,航站楼的旅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秦思意终于缓缓在角落里蹲下身,妥协似的,捂着手机哀求到:“哥哥,告诉我我妈在哪里吧。”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克制的尖叫在重复中变作哀鸣,秦思意忽地就在他人脚边哭了起来。

有经过的陌生人错愕地低头,可少年将自己挡在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之后,严丝合缝地藏进了狭小的角落。

那只搭在拉杆上的手还戴着价值不菲的石英表,熠熠镶着一圈碎钻,每走过一下,都好像闪烁着用金钱堆积出的傲慢。

他们将秦思意当成了一个性格恶劣的纨绔,只消一眼就构筑出了与现实截然相反的形象。

“这么大了还在这里闹脾气呢,丢不丢人啊。”

“现在的小孩真是,一点事情就这样。”

秦思意听见了路过那些人说的话,可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反驳,他只敢在这个角落里,等到那些人都和他们的家人一起离开。

“六院栖江分院,疗养区A01。”

李卓宇没有拿他的失态多作文章,只在这之后仿佛别有用意地补充了一句:“进去记得说是李峥的小儿子,我会先和那边打好招呼的。”

“谢谢。”秦思意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犹豫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两个字。

他控制不住地在电话这头哽咽,将所有的难堪都传进了李卓宇的耳朵。

后者半晌才回应了那句狼狈的感谢,无奈地说到:“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他没有再听见秦思意的回答,一声尚未结束的抽泣之后,李卓宇的耳边就只剩下了通话被挂断的忙音。

第78章 台风

『“你是妈妈唯一的宝贝,千万不可以让妈妈生气,知道吗?”』

六院位于栖江的分院,其实更接近于一处隐蔽且风景优美的高级疗养院。

秦思意从导诊台绕过大楼,穿过住院部与花园,再往后就是不常有人知晓的疗养区。

这里有单独的门禁,倒不是说一般印象中封锁严密的栅栏,而是类似于独立小区的磁卡。

一名护工打扮的人早早等在了门边,见秦思意过去,礼貌地向他询问:“是来探望秦女士的吗?”

“嗯。”秦思意点了点头,又等了几秒,别扭地照着李卓宇的话说:“我……我哥应该提前联系过了。”

他只复述了半句,到底还是没有将对方的话全部说完。

——李峥的小儿子。

——秦思意。

这样的说法太奇怪了。在更久之前的认知里,秦思意无论如何都不该被顺位后移,打上一个用以标注奇怪身份的指代词。

护工在确认完访客申请后带着他开始往里走,秦思意跟在对方身后,没再继续纠结那些会令他感到不适的内容,转而观察起了周围过分幽密的造景。

“我妈要多久才能出院呢?”

长久的寂静过后,他忽地对着护工的背影发出了问询。

“这个其实只要家属签字就可以了,一般都是家里不方便照顾的病人会在这里住久一点。”

对方的话说得微妙,很难叫人分清她是在直白地表达还别有所指。

栖江分院的疗养区费用高昂,能够住进这里的病人都不会没有条件在家里请上几个看护。

唯一能让他们被留下的原因,就只有家人对他们已经厌恶到了眼不见心不烦,甚至不怕他人议论的程度。

作者感言

松风竹月

松风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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