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应该的，”陈乔目光看向沈祈年，她隐约记得这人是上次和宋医生一起来的警察，“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你最近头疼问题缓解了吗？”
“陈医生，”宋允和飞快打断她，脸上是滴水不漏的笑，“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其实今天是有病人来找我，我先去办公室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儿再聊。”
说完就扯着沈祈年进了办公室，留下陈乔和小琳面面相觑。
“陈乔是个很好的女生，你别对她那么大恶意。”
刚进办公室，宋允和便半宽慰半解释道：“我和她只是单纯同事关系。”
沈祈年坐在沙发上，想起上次来这里俩人还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对头，还在这里上演了一出情侣恩爱的戏码来获取温言信任。
一个月过去，沈祈年也能在这位向来冷淡的宋医生手里接过一杯热茶，不禁心情大好：“是吗，她那么紧张你，看起来应该很喜欢你。”
“而且她很漂亮，你难道对她就没点意思？”
“没有。”
这句话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宋允和背对他，沈祈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种问题还有必要问吗？”他听见宋允和说。
房间内还是同样的香薰机，同样舒缓的音乐，同样柔软的沙发，但沈祈年明显觉得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太明显，但足够浓烈炽热。
嗡嗡——
手机震动将他注意力从宋允和背影里拉出来，沈祈年轻咳一声：“李局找我，我出去接个电话。”
工作日的咨询大厅坐满了人，沈祈年不得不走出工作室，到相对安静的街边路口接电话。
他低头按了接通，王楠就是这个时候和他擦肩而过。
砰砰。
两下敲门声响起，很轻。
“请进。”
门口拘谨地站着一个年轻女性，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及肩短发，中分刘海，淡妆，穿着一身职业装，身上香水味很重，相当一副城市白领的状态。
“请问宋医生在吗？”
“我就是，王小姐对吗？请坐。”
宋允和端来温水：“您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线索，现在能方便说了吗？”
王楠就着宋允和的引导坐下，没有翘腿，也没有靠在沙发上，坐得很端正。宋允和第一反应是这和当初温言的状态一样。
“我在网上看到您和向瑜的视频……”她抿了抿唇，似乎在寻找一个好的切入点，“其实我是创世教的受害者，在十四岁那年被我妈妈送上献祭台。”
“我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没有证据，现在死无对证您可能不会信我。”
“但我还是想说出来，希望能给你提供帮助。我逃得早，所以算幸运，不过我知道村里有很多女孩在经历我所经历的，甚至更加残忍，我想帮助她们。”
宋允和不动声色注视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王小姐，我对你的遭遇表示遗憾，我也接触过一些被献祭的病人，她们确实经历了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在此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全力配合警方，早日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说你是在视频的评论底下翻到我的联系方式的。”宋允和凌厉目光冷漠扫过面前的人，“可是一般病人联系我都是通过工作室预约，我也没有在公开场合给过任何人我的私人号码。”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工作室外。
沈祈年正眉头紧蹙：“……您的意思是宋允和没给你报备吗？”
电话那头传来李呈华略带担忧的嗓音：“是啊，好几天了都没报备，我问他也总是说最近没进展，但他受伤这件事让我很担心，毕竟他的信息和正脸都被传到了网上，我实在觉得不对才打电话给你。”
李局后面说了什么沈祈年已经没心思听了，各种各样的疑问堆满他脑袋，像毒针一样刺得他头晕目眩。
没有报备？那他这几天进房间在干什么，又是在和谁通话？
天旋地转间，他又突然想起张觉那句话：“宋允和是我们的人。”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很难铲除，信任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起伏不大，却无声留下痕迹。
等他整理好情绪回去时，才发现宋允和办公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是正常下班回家一样平常。
他心脏瞬间收紧，拦住刚巧路过的陈乔：“陈医生，请问宋允和人呢？”
陈乔看起来也不清楚，她下意识往房间里探：“不是在办公室吗？”
暖风呼啦啦吹起窗帘，隐晦向来人展示这块通往丛林的小路。
沈祈年心下一沉，冷着脸就往外面追，陈乔觉得周围温度都降了几度。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操！”
沈祈年罕见地爆了粗口，下一秒又换了个号码打过去：“魏知译，你人在局里吗？现在马上帮我定位宋允和手机位置，要快！”
·
滴滴滴——
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纷纷避让这辆左拐右拐的面包车。
“操！会不会开车啊！”
“妈的，不想活了滚去自杀，别来当马路杀手！”
“喂喂，”后座上突然探出个脑袋，语气轻佻，“王小楠同学，开成这样你驾照怎么考的？”
坐在驾驶座的王楠看起来很紧张，她双手紧紧捏住方向盘，后背挺得笔直：“抱、抱歉三姐，我太久没开，手生了……”
“你这样可不行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有什么留着你的价值？”
三姐轻飘飘一句话，但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赶紧给宋医生道歉啊。”
“对、对不起宋医生！”王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被绑住的宋允和，眼里噙满泪水，“真的……对不起。”
宋允和知道她的道歉意有所指，现在也没法过多追究什么，只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旁边这位三姐的身上。
资料显示她43岁，但实际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左右。她脸部精致光滑没有一点皱纹，亮黑长发高高盘起，右手戴着佛串，左手是块价值百万的劳力士。
她穿着低调优雅，长裙配长衫，胸前吊着一串黑瑙石吊坠，身上还有淡淡的檀香。
丢在人群里不算突出，但气质却很出众，甚至会给人一种刚从寺庙里出来的错觉。
“不好意思宋医生，第一次见面就用这么不礼貌的方式来邀请你。”
三姐缓缓点了根烟，薄荷烟草飘荡在车内：“不止你着急见我，我也想尽早见到你。”
“毕竟我们是一类人。”
宋允和双手被反绑，手铐箍得他手腕都开始渗血：“是吗？我怎么没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你利用向瑜，不就是为了把我逼出来吗？”
三姐嘴边笑容顿时消失，她轻松抢过宋允和手机，接着毫不留情地用手机边角怼上宋允和肩膀伤口！
瞬间，一股锥心剧痛炸得他心脏都发紧，他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
伤口顿时崩裂，鲜血逐渐浸透纱布，宋允和冷汗直流，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只听三姐毫无起伏的声音传来：“现在我来了，那么该你表达诚意了。向瑜在哪里？”
宋允和一口喘息咽在喉咙里，他抬头，脸上是熟悉的嘲讽：“你们不是很厉害吗？用得着从我这里逼问消息？”
三姐似乎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场景，她不再过多纠缠，只是默默抽着那支烟。
“宋医生，向瑜不能活着交到你们手里，我给过你机会了。”
啪！
川流不息的尘嚣中突然泛起清脆一声，如同往深海中投入的鹅卵石，短暂激起波浪，又很快平息。
宋允和的手机被随意扔在路边。
“沈队！信号中断了！”
指挥中心内，魏知译焦急声音回荡：“目标匀速向西行驶大约十分钟，最终信号显示在东光大道，接下来怎么办？”
另一边沈祈年一脚油门配合方向盘猛烈转动，轮胎瞬间调转，与地面摩擦起尖锐叫声。
“发我一张城市地图。”沈祈年沉声道，“调取街道监控录像，重点排查——”
排查什么？现在没有任何相关线索，车辆信息一无所知，而监控摸排需要大量时间，宋允和等不起。
沈祈年心渐渐沉下来，他能感觉自己情绪在爆发边缘，但却还是绷着最后一根弦。
宋允和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线索，那么会是什么呢？
万科西路，荣成湾。
烈日当头，阳光烤得空气都稀薄。宋允和踉跄着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就被身后某人以不可反抗的力量按压在地。
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准备，左边脑袋瞬间撞上坚硬地板，鲜血顺着他额角缓缓流下。
“你也许很聪明，”三姐坐在不远处阴凉里，悠哉看戏般，“骗过了温言，骗过了向瑜，但你的小聪明还是用错了地方，宋医生。”
三姐半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右手转动着佛珠：“严刑逼供这种手段，再平常不过了。”
“我再问你一次，向瑜在哪里？”
第50章 应敌
马路边，车内。
沈祈年正用平板仔细看着城市地图，另一手举着手机和谁打着视频电话。
“陈医生，你和宋允和相处时间长，麻烦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仔细想想有哪些地方和平时不一样，有没有出现完全不符合他风格的行为。不要怕出错，只要觉得不对马上拍给我，越详细越好。”
五分钟后，陈乔发来几张图片：“还真有！宋医生平时特别细心，离开办公室前都会把设备全部关闭。”
“尤其是电脑，由于涉及病人隐私，我们是一定会妥善保管的。但这次他的电脑还没关就出去了，我觉得这当中肯定有问题！”
“可是我点进去看了，里面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啊。”
画面中，各种办公软件和病人文档整齐分组排列，足以显示出电脑主人的细致程度。
沈祈年盯着平平无奇的电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陈乔拿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久到他衬衣后背完全被汗水浸湿。
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留下了什么线索，又为什么对我有所隐瞒？
沈祈年不断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眉头紧紧拧成十字，手机不断跳出魏知译的消息，耳边是陈乔焦急的询问，眼前是宋允和那台毫无线索的电脑。
突然，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宋允和的那张脸。
他笑得很开心，不是那种淡然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久久不能平息的愉悦。
他在笑什么，为什么那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