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年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带到怀里：“去过圣诞节。”
第78章 ciao amore
宋允和的担忧没错，在这个信息传播如此迅速的时代，以最抓眼的标题和断章取义的片段为噱头，几乎所有能上网的人都会被碎片化式的新闻击中。
公安局特聘、心理学专家、杀人嫌疑，似乎几个关键词就能完全将宋允和定罪。
更别提有心人特意提起十八年前的案子，让大众审判的天平再次倾向有罪那一边。
几小时内，宋允和丢掉了所有工作，病人纷纷打电话去工作室要求更换医生并退钱，部分病人家属甚至将病情没有好转的责任全部怪到宋允和身上，还有人质疑他的学士学位是否真实，要求工作室提供毕业证和学位证。迫于压力，市公安局只得暂时宣布与宋允和停止合作，他在网络上的公开课视频也全遭下架。
不过这些事情主人公本人暂时还不知道。
他被沈祈年带回家洗了个热水澡，一直到收拾干净再次出门都没看过手机。
他没问，沈祈年也没主动说。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沈祈年替工作室给了退款，还额外给了一大笔钱当作损失费赔偿，并请他们妥善处理相关问题。手机持续不断弹送着消息，沈祈年干脆把他手机上乱七八糟的软件都卸掉，只留下了联系必用的通讯工具。
这么做无非是自欺欺人。
看见宋允和用渔夫帽遮住大半张脸时，沈祈年这么想着。
“没必要戴帽子出门。”沈祈年皱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些小事。
宋允和仰着下巴看他，嘴角弧度拉得很开：“刚洗完头，着凉的话会头疼。”
会个屁，现在是夏天。
把脱口而出的反驳咽回肚子里，沈祈年抓过他手：“走吧，我好饿。”
吃的是宋允和馋了很久的烧烤。
沈祈年不理解，这么随意开在路口的小店，怎么就连工作日的晚上都有这么多人来吃。
不就是鸡精味精跟不要钱似的放吗？他也能做。
不过当那一盘盘鲜嫩肉串混合孜然辣椒面的香气萦绕时，沈祈年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好吧，闻着真的很香。
“慢点吃。”
看了眼一口干掉三串烤五花的某人，沈祈年忍不住出声制止：“没人跟你抢。”
对面那人咕噜咕噜喝下半杯大麦茶，不满足地咂咂嘴：“要是有点冰的就更好了，你觉得呢？”
路边灯光昏暗，周围人声嘈杂，沈祈年盯着宋允和下半张脸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把他帽子往上抬了抬。
对视瞬间，沈祈年觉得他眼睛很亮。
有点像小时候和他躲在房间里打游戏的神情，试探中带着点少有的幼稚。
“你想喝什么？”沈祈年很识趣地接着他话问。
“啤酒，冰的。”
“不行。”
毫不犹豫的反驳，宋允和瞬间皱起眉头，一副“你怎么能这么干脆无情”的表情。
“为了你的健康，现在开始戒烟戒酒。”沈祈年把剥好的小龙虾放进他碗里，“冰的饮料可以。”
说完取下一只塑料手套，打开手机对准桌上二维码，又递过去：“选吧，选好了给我看。”
宋允和对着手机划拉半天，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把手机拿给沈祈年。
沈祈年接过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点了杯葡萄味的冰沙。
小学生口味。沈祈年在心里评论着。
作为对自己身材有一定管理要求的沈支队长只吃了个七分饱就停了筷子，把最后一只麻辣小龙虾剥好放进宋允和碗里，他才取下油腻腻的手套。
“还要再加点什么吗？”他问。
宋允和脸颊鼓得像过冬囤货的松鼠，咬着吸管摇摇头：“够了，好撑。”
沈祈年警告般敲了敲桌子：“少喝点，这样吃会拉肚子。”
左耳进右耳出，宋允和咕咚一口就着冰沙咽下小龙虾，抬头看了眼盯着手机看的人：“你一直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祈年面无表情飞快锁了屏幕，顺手把手机放进口袋。
宋允和没追问什么，淡然地抽了张纸擦嘴：“局里找你麻烦了？”
“局里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毕竟按照流程我现在应该在审讯室，再怎么说我也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带走的，该有的手续还是得有。”
“有什么有，”沈祈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抓你的理由，我没找他们麻烦算他们幸运。”
宋允和双手撑直在椅子上，上半身前倾凑到沈祈年跟前，一脸怀疑：“你真的没找吗？”
沈祈年：“……”
“我先去买单。”他没回答，蹭一下站起来往收银台走，经过宋允和身边的时候还捏了捏他脸。
身后两个女生激动拍桌的动静传到他耳朵里，伴随着想猛烈克制尖叫但仍从喉咙里溢出的欣狂。
宋允和一脸淡定把帽子压低了点。眼神却不自主跟随沈祈年身影。
店里不大，收银台旁边就是选菜区。这里堆满了人来人往的嘈杂烟火，沈祈年存在这尘俗之中，却又超脱非凡。
他不一样，和这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宋允和一直都知道。
纵然世间来往过客更迭，他所在意的只有仅此一人的目光。
他一直都知道，从小开始，他便孤身处于灯火阑珊的寂静中等待着，注视着，直到他坚定地朝自己走来。
“发什么愣？”他问。
宋允和摇摇头，笑得很温柔：“没什么，走吧。”
“你沙冰还喝吗？”
“喝。”
得到肯定回答后，沈祈年主动端着那杯已经开始融化的冷饮，另一手自然牵过他：“这种色素兑香精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宋允和乖乖跟在旁边：“你喝一口就知道了，很甜。”
“我不喝。”
“试试嘛。”
“小学生饮料，我才不喝。”
手上一空，宋允和赌气似的甩开沈祈年的手。
“干嘛。”沈祈年回头，两人一前一后对望。
烧烤店在某条老旧街道里，沿着路口走出来就是贯穿市中心的宽阔河流。
柳叶飘飞，河流翻滚涌动，偶有路过的匆促脚步，在短暂喧闹后又沉寂。
天地万物都安静，偌大世界中他们只有彼此。
“生气了？”
看他半天没说话，沈祈年突然有点紧张，他刚抬脚准备往宋允和那边走，却被对面抢先一步。
宋允和抓着沈祈年胳膊，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低头，猛吸了一大口冷饮。
沈祈年皱眉：“慢点喝，到时候你闹肚子我可不——”
下一秒，温热与冰冷接踵而来，宋允和蜻蜓点水般向沈祈年落下一吻。
“是不是很甜？”
宋允和仰头看他，眼眸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嚣张。
沈祈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可爱击中心脏的感觉，他强忍住想要动手动脚的想法，冷着脸嗯了一声：“一般吧。”
“切，小气鬼。”
没看见想要的反应，宋允和瘪了瘪嘴往前走，没打算再继续，可刚走没两步，一股不容反抗的力度拉住他——
夏风微微吹开他帽沿，河腥味混合路边垂柳清香飘来，宋允和却只感觉一片窒息。
唇齿交融间，他五感彻底熄火，只能缓缓跟着沈祈年的频率。
直到融化成水的冷饮滴到他手掌，宋允和才一个激灵回神。
他推了推面前人宽阔肩膀，小声道：“这是在外面……”
感觉到怀里人越来越滚烫的温度，沈祈年终于大发慈悲抽离，回味般舔了舔唇：“确实，很甜。”
风过梢头，爱人陪伴的点滴似乎短暂带走生活的沉重。这瞬间，两人都沉浸在彼此世界里，谁也没有发现黑暗中藏着第三者的痕迹。
夜幕中缓缓走出一个跛脚男人，他一瘸一拐跟在两人后面，往更远的前方走去。
“先生，李呈华找您。”
私人俱乐部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悬挂在头顶，夺目光斑与吧台的玻璃杯反射，落在不远处摆放着的瓷釉瓶上。
王寒松背靠吧台，手指摩挲着酒杯，欣赏着他半个月前从拍卖会上成交的古董。
乾隆时期的东西，他加价到六千八百万才从一个英国人手里抢下来。
但这玩意好像和俱乐部的装修风格不太搭，他正思考着用什么方式送给他宝贝外甥才比较自然。
“我在忙。”王寒松看也没看旁边站着的人，不急不慢喝下最后一口威士忌。“有什么事自己解决。”
“是。”张觉解除静音对着那边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知道了。”
王寒松一点也不意外，嘴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倒是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冷不丁接了句话：”看来取代者也是老糊涂了，这么明显的警告都看不出来，居然还试图来找你帮忙。”
三姐撑着脑袋，头发散乱贴在脸颊。她看起来很醉了，眼睛半眯着：“哈，他不会真以为当年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吧？宋允和到现在都没能想起来，他不会指望——”
“你喝醉了。”王寒松砰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动作和语气都很平淡，“身体要紧，不要再喝了。”
这是在警告她，该住嘴了。
温柔又平淡，好像所有事都和他没关系。稳定的情绪，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但三姐这次没吃他这套，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自嘲一晒：“有什么关系，活一天少一天，及时行乐。”
“你要是能愿意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还是有希望的。”王寒松说。
流转灯光映入她迷幻眼眸，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悲戚，不知不觉间，眼泪便浸满她双眼：“我只是不想死的时候那么难看。”
早在二十年前，她便已预见这样的命运，如果非要结束，那她要在最美的时候消逝。
“先生，这么多年以来，我有帮到过你吗？”她坐起来，直直盯着王寒松看。
“当然。”王寒松微微一笑，“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那就好。”她垂下头，泪水成线，消失在富贵堂皇之中。
“阿琴。”
王寒松轻声叫她名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过来。
三姐抬头，泪眼朦胧中，她似乎回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华丽的灯红酒绿，他叫她的名字，带她离开那片人间地狱。
二十年前，她二十三岁。
坐在廉价又肮脏的声色场所，被迫夜夜笙歌。
然后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通往楼上包房的钥匙。
他却没有带她上楼，只是伸出手，以一个邀请的姿势问她：“要不要和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