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穆临之说:“他们很相爱,至少在我能看见的时候。我不相信那是装出来的。”
“那为什么?”
“我不知道,哥,我真的不知道。”穆临之有些痛苦,“所以我一直不想信……”
闻衍伸出手,犹豫再三后还是轻轻碰了碰穆临之的脸。
“临之,你...”
穆临之抬起眼睛,焦距落在闻衍的眼睫上,微微一点,又收了回去。
“他们出事后,爷爷收回了父亲在国内的全部资产包括几家企业的股份。”穆临之说:“半年前,爷爷因病去世,留了遗嘱——他把我父亲创造的一切如数归还给我。”
闻衍:“这么说,你真是来回国继承家产的?”
“不,”穆临之笑着说:“我是回来找你的。”
穆临之裹着无数层皮囊,像换衣服似的,见人套人皮,见鬼套鬼皮。闻衍不知道自己在穆临之面前算人算鬼,但他这一句‘回来找你’,却十分真诚。
蜜里花香四溢,闻衍想尝一口了。
但理智高高在上,他一个即将三十而立的男人不可能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的三言两语腻的晕头转向。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纯情——想睡,可以;谈感情,那就差点意思了。
闻衍默不作声地舔了下唇,然后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对穆临之难得的推心置腹选择性搭理,“你爸叫什么名字?”
穆临之叹了一声:“穆恪忱。”
穆恪忱!
闻衍的心咯噔一下,他依稀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很早之前,闻裕民还活着的时候,他不小心翻了闻裕民带回家的公务袋,被他爸追得满屋子打,在散落一地的手写文件纸上,见到过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案子?
闻衍想了一晚上,他排除了那场夫妻谋杀案。因为那时候确实不关心,而且穆临之就住在自己家里,就算只知道皮毛,也肯定会印象深刻。
到底是什么?
在闻衍昏昏欲睡之际,他脑子在潜意识里突然响起一句话——
‘那位老板投资的项目发生重大事故’。
闻衍猛地从床上坐起,因为速度太快,供血跟不上,他头晕目眩差点原封不动地跌回去。
那位出租车司机后来还说了些什么?
因为睡眠不足,闻衍有点懵,他来不及仔细想,房门被人敲响。
闻衍:“……”
哦,家里还有一个人。
穆临之:“哥,起床了吗?你们单位上班是不是八点三十?”
闻衍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
这是在提醒他快迟到了。
“……”闻衍:“起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闻衍把空调开得十足十,他一点儿也不心疼电费,也丝毫不注意自己形象。可能眼睛一合一开,就忘了前一晚穆临之那场接近于表白的对话,反正此时此刻,闻衍只给自己套了条裤子。
穆临之对闻衍的袒露眼前一亮,“身材不错。”
“……”闻衍顶着一脑门起床气,话连懒得回一句。
第35章 燃烧 九
碍于食材有限,穆临之在厨房捣鼓半天,只煎出两个荷包蛋。闻衍急着出门,看也不看这奇形怪状的蛋,一口吞一个,连味道也来不及仔细尝尝。
穆临之问:“好吃吗?”
闻衍睁着眼说瞎话,“嗯,还行,有进步空间。”
穆临之高高兴兴收了这句夸赞,他等闻衍把自己收拾成人模人样后,说:“好了吗?我开车送你上班。”
“不用,”闻衍:“就在对面,我走路都比你那车掉个头快。”
穆临之:“没关系,我顺路。”
他爱顺就顺着吧,闻衍懒得再来来回回假客气,他赶在迟到之前,毫无心里负担地坐在了穆临之车上。
旧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是也是旧的,环境和设施都不完善,穆临之沿着标识开出去后,又在小区转了一圈,才找到出口。
闻衍笑着揶揄:“穆总,你是路痴吗?”
“我不是,”穆临之说:“这小区路窄车多,哪里磕着碰着总是不太好。而且小路四通八达,我不太适应。”
闻衍:“不懂就问啊,我给你指路。”
“好,”穆临之最能给台阶就上,他挑了个问题,“哥,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买房?面积小,环境嘈杂,不是最合适的居住条件。你要说离单位近,老屋也不算太远,顶多让你多睡十分钟——你能换个理由吗?”
“理由多的是,”闻衍松了松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你刚回国,不了解国内相亲市场行情,我给你介绍一下啊——男人买房,是婚前必备品。就这套房子,叶小萍女士逼我买的,全款!”
“懂了,”穆临之不耻下问,“那这个房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小区、地段、环境、学区,花样多变,也能鸡蛋里挑骨头。”闻衍偏头,“怎么了穆总,你也想给自己准备一套吗?”
穆临之专心致志开车。
“年纪轻轻的不必这么焦虑,”闻衍吹了声口哨,“你看你,孑然一身,没有婆媳矛盾,穷的只剩下钱了,长得还不错,这种人设在大环境下很受欢迎——小伙子,人比人气死人,你这样的,房不房的不重要,生活需要爱情滋润嘛。”
穆临之不可置否,“可爱情这种东西的产生往往还需要两情相悦为辅助,不然我撞破脑袋也没用啊。哥,你说我人见人爱,那你怎么不爱我呢?”
“……”闻衍:“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理性交流,”穆临之说:“我不先入为主,你也别逃避。剖开问题内核,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才比较痛快。你想拒绝我,不想让我死心吗?”
闻衍闭目养神,选择性耳聋。
穆临之轻轻一笑:“哥,你是不是恐高?”
闻衍垂着脑袋,眼睛睁开一条缝。
“那时候在楼顶,我看见你是害怕的。你脸色不好,是腿软了?”
妈的!
闻衍仿佛被人戳了脊梁骨,脸色倏地一遍,冷嘲热讽地哼了声,“我腿软?你眼瞎吧!欸穆临之,我发现你这人一直挺瞎的。”
穆临之嘴角一顿,“生气了?”
“我用得着跟你生气么?”
“哥,你要不跟我试试吧,”穆临之语气放软,“瞎不瞎的,试了才能知道。”
闻衍:“……”
车怎么还不开?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段破路的红路灯这么多。
闻衍如坐针毡。
一段两条腿十分钟就能走到头的上班路,硬生生让穆临之熬成西天取经的难度。闻衍憋着一口气终于看到了市局的大门。
他如释重负,溜得比耗子还快。
可闻耗子刚抬出一条腿,还没来得及全身而退,又被穆临之狠狠挠了一把。
“我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穆临之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把若有似无的距离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暧昧,他破罐子破摔,对闻衍更加明目张胆。
但闻衍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就势往后退了十步。
“人民公仆不需要下班。”
“没关系,”穆临之说:“我可以等你。”
穆临之等了一个星期,全都让闻衍以各种理由婉拒,不过他并不心急,反正热豆腐在锅里,已经等了十几年,穆临之不可能现在让闻衍跑了。
因为工作量激增,闻衍在上班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下班还得做贼心虚似的躲着穆临之从后门走。时间一久,徐舟吾开始怀疑这货瞒着自己去相亲了。
这天晚上,徐舟吾值班,死活不让闻衍走,“阿衍,你是不是有对象了?啧,谈恋爱就大大方方地谈,防着我干什么?”
“……”闻衍:“徐舟吾你是不是有病?”
“什么?我有嫂子了?”孙望闻着瓜味瞎凑热闹,“嫂子漂亮吗?嫂子有钱吗?嫂子能请我们吃饭吗?”
“狗东西你怎么还在这儿?”闻衍绷着一张脸,“不想下班就别下了,我手上还有一堆材料分析,明天把结果给我?”
孙望立刻缩回头颅,“我等园园看电影!”
闻衍指着孙望对徐舟吾说:“看见没有,狗男女在这儿。别吃饱了撑得拿我开涮。”
徐舟吾:“我看你最近异常。”
孙望:“他有正常的时候吗?”
“去你大爷的!”闻衍随手抄起满档文件盒就往孙望脑袋砸,恬不知耻地在办公室开展了非常不严肃的你追我赶。
孙望输了,被闻衍捏着耳朵一顿收拾。孙狗子逃逃不了,打打不过,只能抱着头痛哭流涕,嘴里一边号丧:“嫂子救我!!”
“你好。”
这声音端庄清冷的在鸡飞狗跳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孙望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眼皮,从下往上欣赏了一番来人的衣着打扮,最后停在脸上。
嫂子没喊来,好像来了一位姐夫。
这人还有点眼熟。
“呃……”孙望当场懵逼。
闻衍扬在空气中的拳头卡得不上不下,僵硬片刻后,他还是不知道该给自己凹个什么表情,只能不苟言笑地说:“临之?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穆临之的态度一本正经,“闻警官,你们下班了吗?现在还能报案吗?”
闻衍:“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穆临之微微侧身,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西装革履,穿得比穆临之还要正式,年纪也比他大不少。他们似乎刚从哪个酒会上下来,身上还带着甘甜的酒味。
从头到尾的名利场包袱来不及卸下就跑到市局,这男人显得略微局促,气场与装扮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