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闻衍的感叹刚要说出口,室外突然一片喧哗。
徐舟吾找不到闻衍,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们俩又搁哪儿谈恋爱呢?!”
“怎么了?”仓库内没有窗户,闻衍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我们在空地里挖出一些东西,”徐舟吾非常严肃:“你赶紧过来看看!”
挖掘机一铲子下去迅速挖出一具完整人骨,从骨头的状态看,年份应该不少了。紧接着第二铲继续往下挖,这些不同部位的人骨就像是埋在底下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一坑一个,数不胜数。
司机是工地上找来的,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心里想着晦气,不敢再继续工作。闻衍让他先去休息,然后又重新找了个心理素质稳定的人上去。
后来,闻衍联系相关单位又找来一辆挖掘机,三辆车分别在两个地块工作到深夜,把能挖的地方刨了个底掉,最后清点出四十一具人骨。
绕是见过大场面的陶勇宏也被这架势震住了,现场气氛沉重,在这如同乱葬岗的地方,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孙望偷偷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说:“造孽啊…”
穆临之:“是啊。”
孙望:“……”
闻衍下意识看着穆临之,他见穆临之神色淡漠,突然觉得心里难受。
这世上大多数的犯罪总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逃出天网,很多人也会自我安慰地说会有报应的。
可报应这个东西就很难定义了。
当神降天谴,心虚的人会自我代入。比如梁俊生在梁少风遭遇绑架并且死亡后,有没有把这个事情归为报应然后承到自己身上,当看见自己儿子身首异处后,他有没有半刻后悔自己在那些年的所作所为?
还有穆恪忱和孔旻,他们会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死处境是报应所致吗?
可那些人造的孽关穆临之什么事?老天爷就算劈道雷也劈不到他身上!
凭什么把这一地森森白骨算在他头上!
闻衍不服气,他想把穆临之圈在自己的视野下,他会让那些野兽统统滚蛋!
陶勇宏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挖掘工作进行到现在,能不能收队全在等他的命令。
可他陶勇宏从头到尾蹙眉不展。
“数目不对。”
现在能证明孔旻在邮轮绝境时说的东西不是他胡编乱造的。那还是依他所言,穆恪忱开展此类大逃杀游戏数次不少,有几年甚至频繁,每次游戏收集人数十至几十不等。
按照一次活一人的游戏规则,不可能只有这么些骨头!
剩下的死人去了哪里?
闻衍:“陶局,我们锁定的可疑点还有两处,一所学校,一座工厂。不过这两个地方想要如此大动干戈的查,不好办啊。”
陶勇宏深思片刻后,说:“有怀疑我们就要查,管他里面是不是住了玉皇大帝!关系我会打通。”
闻衍称赞:“有气魄啊陶局。”
“别给我戴高帽子。”陶勇宏看着自己下属一串灰头土脸的糟心样,气不打一出来,他痛心疾首地摆手,说:“瞧你们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比地上那些东西还难看!行了,先收队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明天继续上班!”
闻衍:“得嘞,谢谢领导体恤!”
挖出来的骨头不需要徐舟吾负责,所以他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可是溜得太慢,被闻衍抓了个正着。
“老徐,狗孙!别回家了,上我那儿喝杯茶。”
穆临之像尊精致又高贵的吉祥物,端庄地站在闻衍身边,他看上去和蔼可亲,可徐舟吾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一转,直接拒绝:“不喝!”
孙望却兴高采烈:“去去去,我去!”
徐舟吾:“……”
你去个屁!
第95章 热烈 五
徐舟吾不情不愿地被闻衍拖着上了贼车,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也不用睡了。
时隔几天再次踏入闻衍那个狗窝时,徐舟吾惊悚的发现,这个永远对生活不着四六的玩意儿居然在客厅点了香薰。
狗窝内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徐舟吾杵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脚往哪儿放。
闻衍:“进来啊。”
徐舟吾:“你中邪了?”
闻衍眨巴眼睛,突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是我干的。”
穆临之从卧室脱了外套出来,彬彬有礼地表示:“家里要来客人,自然得好好招待,他每天都忙,顾不上这些,所以只能我来做。”
徐舟吾让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怼得哑口无言,他张着嘴,心律不齐似的愣是喷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硬生生憋:“靠!”
想当年,闻衍这没心肝的东西三天两头忘带钥匙,徐舟吾本人就是他的钥匙储蓄袋。如今穆临之的一句话,他就变成客人了。
果然恋爱使人智障,不知道该心酸的人是谁。
穆临之这口陈年老醋时不时对着徐舟吾发作,闻衍总睁一只闭一只眼,觉得这情趣不错。如今他怕把徐舟吾彻底惹毛,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人请进屋,亲自奉上一杯茶。
徐舟吾还是想不明白:“我哪儿惹他了?”
“不知道啊,”闻衍说:“你别理他。”
孙望心大眼漏,这个单纯的直男虽然不是单身,但愣是没看出来屋内诡异的气氛。他看着徐舟吾被气绿的脸,求知欲旺盛地问:“闻哥,他怎么了?”
闻衍摸着孙望的狗头,说:“跟你没关系,好好坐下。”
茶话会开始前,闻衍简明扼要地跟徐舟吾介绍了穆临之和那伙人之间地联系。
徐舟吾一时消化不了,在他瞠目结舌之际,闻衍又干脆利落的进入下一个话题。
其实孙望到目前还弄不明白自己今晚是来干嘛的,他又不敢问。直到穆临之端着茶上了茶几,孙望这才后知后觉地说:“真喝茶啊?”
“不是,”闻衍给自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席地而坐,“自去年年底至今,关于涉赌、非法借贷的案子接二连三,我们一直被幕后黑手支使得团团转,没机会梳理前因后果,所以趁今天这个机会,把我们手头已经掌握的线索好好梳理一遍。”
徐舟吾暂时给自己换了个脑子,说:“从哪儿开始?”
“梁少风,海润国际大酒店。”穆临之已经换了身居家服,他看上去很放松,舒舒服服地贴着闻衍坐下。
孙望不耻下问:“穆总,那酒店不是你的吗?”
穆临之:“梁少风被绑架当时,酒店到我手上不过一个月,其实我并不了解它。”
“根据李梦禾死前供述,梁少风被绑架的原因和过程已经很清楚了,”徐舟吾说:“阿衍,你认为这件案子的可疑之处在哪里?”
“有两点,”闻衍的手指自然下垂,搭在穆临之的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布料,“梁少风有钱没脑子,闯得最大的祸属于吃喝玩乐那一圈范围。如果跟刑事犯罪扯上一点关系,也会被梁俊生以各种渠道迅速摆平。梁俊生非常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对他盯得很紧。那么到底是谁,可以在梁俊生的严防死守下,把他儿子拐进自己挖出来的人肉坑里,并且已经霍霍到了一定程度才被迫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以紧急给他擦屁股。”
徐舟吾思忖片刻,说:“会不会是孔旻口中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人?当年参与到里面的现在只剩这个人了,他接了穆恪忱的盘继续这个游戏,能有赚钱的机会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头,这不是这个组织的宗旨吗?”
“不会是那个人。”闻衍说。
徐舟吾:“为什么?”
“因为显而易见,在梁少风出事之前梁俊生依旧在参与这个事情,并且风生水起,”穆临之捏住闻衍不消停的指尖,耐心分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如果梁俊生真想拉儿子分享自己的事业,那梁少风应该是站在上端一掷千金的甲方,不该变成一块任人啃食的肥肉。”
闻衍:“他没这么智商入伙,不然梁俊生早这么干了。”
穆临之:“是。”
徐舟吾不理这俩货的一唱一和,脊背发凉,他抖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把梁少风拉入血坑的人到底什么目的?”
穆临之:“弄死梁俊生,彻底踢他出局。”
客厅只点了一盏灯,配合着午夜鬼故事的氛围,瞬间陷入寂静。
闻衍喝了一口茶,然后打开了空调。
穆临之接着说:“按照孔旻的说法,现在有人接手了穆恪忱创造的游戏并且有把它发扬光大的趋势,而孔旻和梁俊生混了这么久依然是个收集人头的打手,说明在钱和势力方面,这两个人不如他。他或许是当年周广民背后的人,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真是那个人,梁俊生和孔旻早就造反了,光是当官时做的那些事就够他喝一壶了,扳倒他很容易。”
“嗯——”闻衍赞同穆临之的说法:“孔旻一直否认自己见过这个官,有这个可能性吗?”
“不太可能,”穆临之说:“或许没有直接碰过面,但他肯定心里有数。”
闻衍点头:“老徐,你记一下,接来下首要工作,通过周广民把这个人找出来,不管是死是活,或者踩着人骨爬到什么程度,他不能只出现在孔旻的嘴里。”
“好,”徐舟吾记下了,“那骗梁少风的人到底是谁?”
问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梁少风不爱跟上了年纪的人玩儿,他身边围绕的全是不成体统的富二代,所以能接触他并且时不时灌输思想的也只能是这群人的其中一个。”穆临之顿了顿,继续说:“你们当时的焦点都在李梦禾身上,忽略了这一点。根据李梦禾所说,她第一次被梁少风强迫后没有报警,而是很快被安抚了。那个人给了她摧残过后的全部温柔,使得李梦禾无可自拔地爱上了此人。”
对!警方当时紧急行动,只想快速解救梁少风,确实没往这个方面思考。而且梁少风行事之后派人安抚李梦禾,免得他节外生枝,也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