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旸背着手看了看他：“不管怎么说，顾萧也是你的亲弟弟，哪怕同父异母，他也跟你流着一样的血，也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或许你真的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但他已经死了，再也威胁不到你什么了，难道你不想尽快破案，给你父亲最后的安慰吗？我如果是你，就尽可能多的提供所有我知道的信息，好歹还能改善一下父亲对你的印象。”
“我不稀罕。”
顾程嗤笑一声道：“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我到这里来，其实只是想知道，你们调查到什么程度了。看来你们什么线索都没有，我就放心了。”
“那么，如果说是为了你自己呢？”
陆沅离微笑道：“你说的没错，要谋夺家产，不会用这么夸张复杂的杀人方法。那么，说明行踪，尽快洗清自己的嫌疑不好吗？”
“这我也不在乎，”
顾程冷笑道：“你们尽管怀疑我，还可以再到顾慎远跟我的公司去调查。查不出来还可以派人住在那里！”
原来他最恨的人，不是顾萧和他的母亲。尤其不恨顾萧，当年还是个婴儿的顾萧，根本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他在心里深深怨恨的人，却是逼死了他母亲的父亲。陆沅离点点头道：“那你在你父亲心里的形象，也不在意吗？据我所知，你父亲还有好几位侄子侄女的，其中还有人，现在就在他的公司上班，等着接管顾氏企业呢！”
顾程不屑的挑眉道：“他自己赚的家产，爱给谁给谁，谁爱要谁要！”
“可是我觉得，”
陆沅离平静道：“得到你父亲的一切，把它放在你母亲的坟前，告诉她，你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当年那个年轻貌美，凭借肚子抢走了她一切的贱女人，落得无子送终，孤独终老的下场，比较重要哎。”
顾程一愣，“警察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说。”
陆沅离微笑道：“我只是个学心理的，在这边做做研究。”
“原来是犯罪心理专家。怪不得一句话，就把人心底最幽微丑恶的想法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顾程深吸了一口气道：“但你说的是对的。我回去之后，马上会整理一份最详尽的行程说明交给警方。另外，你们可能也会怀疑我买凶杀人，我会交出我全部三个手机号，你们尽管调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深有点气恼的看着焦旸，“焦队，你的意思呢？”
焦旸点点头道：“顾先生肯配合我们工作的话，就是最好。没什么事，就请他先回去吧。”
焦旸是专案组的组长，当着外人，李深不好再说什么。等顾程走了，李深就找到焦旸的办公室道：“焦队，他们这种有钱人，分分钟就能去国外。我们现在已经亮明了字号，放他走，要真是他干的，等他跑了再上哪去抓他？！”
焦旸坦然道：“李队，我们现在除了动机，什么证据都没有，根本无权扣留他。就算你以各种名义硬扣他48小时，你有信心在48小时之内，就找到关键性证据吗？否则他还是可以随时去国外。这种豪门家族往往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如果他回去能说服顾慎远夫妇多向我们透露一些讯息，也许对破案更有帮助。”
虽然理智上，李深知道焦旸说的没错，但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
“行吧，咱们都听组长的！”
李深撂下句话，就转身走了。
陆沅离端着一杯咖啡，悠悠然的从焦旸办公室的内间出来，“咦，我们焦队好像被质疑了。”
“让你看见了。”
焦旸毫不在意地翻开卷宗道：“我最近的日常工作就是这样。特勤这边是支字头，一群老队员就不说了，另外几个队长年纪个个比我大好几岁，经验更是多一大截。这次我任专案组组长，明面上都归我调动，暗地里，除了侯希勇他们，害死没几个人服气。”
“相信我，破了这个案子就不会了。”
陆沅离微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我看了卷宗，之前的案子虽然也不容易，但还在一般刑侦的范畴，到不了要佩服你的程度。这个案子，简直是无证之罪。除了一个处理尸体的特异性，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个案子如果你也能破，就是一战封神，以后谁敢不服。”
“没这么乐观吧？”
焦旸翻看着卷宗说：“一切的前提是，首先我得能先把这个案子破了。”
“咳咳！”
陆沅离故意咳嗽一声，“你运气好，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你有翅膀。”
“如虎添翼这样的成语你都不会说吗？”
焦旸随口道：“跟我装什么傻老外？”
陆沅离一笑，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撑在焦旸桌上道：“你今天又要加班吗？”
焦旸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瞄到他嘴角边的咖啡，略微顿了顿，下意识的伸手抿了一下他的嘴唇，“这个时间还喝咖啡，你不怕失眠了？”
陆沅离歪着头道：“那不是更好，我今天要陪你加班啊。”
“免了吧。”
焦旸轻叹一声道：“你这样，我没法加班……”
第84章 蜡像（4）
陆沅离伸舌舔了舔嘴唇上的咖啡渍, “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力，你们领袖可是专门到城楼下去读书的。”
“我怎么比得了伟人。”
焦旸想了想，塞给陆沅离一沓资料, “快点帮我去做侧写, 乖了！”
等两人从市局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快11点了。
焦旸去开车, 陆沅离站在办公楼下等他, 忽然一辆深灰色的宾利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接着大灯亮起，车窗玻璃摇下来，一个男人探出上半身道：“陆教授。”
陆沅离见是顾程，略微有些意外，这人看起来心高气傲, 不像是会来打探消息的那种。
“不介意我刚才查了一下你的身份吧。”
顾程道：“市局的客座专家也要加班到这个时间, 是为了我弟弟的案子吗？辛苦了, 我送你回去吧。”
“哦，不用了。”
陆沅离道：“我跟同事一起回去就好。”
“刑警为了这个案子更加辛苦, 就不要麻烦他们了吧。”
顾程道：“其实我一直对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很感兴趣, 也想趁这个机会向你讨教。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西餐店, 咱们一起去吃个夜宵好吗？”
陆沅离明显的低头看一眼手表，“这个时间去吃夜宵？国人的习惯不都是晚上9点以后不吃东西吗？”
“陆教授，你误会了。”
顾程忍不住笑了, “只有要减肥的女孩才会说，晚上9点以后不吃东西, 水也要少喝。你的身材跟减肥这两个字, 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有关系吧？”
顾程长得帅是帅, 但是总是眉宇微蹙, 始终显得有些阴郁。他这样一笑，眉宇舒展，就如同春风扫过山林，叫人看起来，只觉心头一畅。
“原来是这样吗？”
陆沅离点头道：“那我好像是误会了。不过从健康角度来考虑，也是这样比较好吧。”
焦旸开着他家那辆老掉牙的别克车，刚拐了个弯儿就看到，陆沅离在跟人说话，而坐在对面那辆宾利车里的人，居然是顾程。
焦旸有些意外，就停好车走了过来，“顾先生，你刚才不就走了吗？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吗？”
“不是。”
顾程道：“我只是对心理学感兴趣，想顺便讨教陆教授几个问题。”
焦旸道：“顾先生，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你跟这件事情有关，可也同样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就跟你无关。目前来说，你依然是我们的嫌疑人。你跟警方的人员私下联系，不是太妥当吧？”
顾程轻笑道：“据我所知，陆教授是市局的客座专家，同时他是CBI的bau，即信息支持专家。如果我获取的信息没错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是我国警方的正式在册人员。而且，陆教授在东政大学的公开课，非校内学生也是可以旁听的。我为什么不能向陆教授请教问题？”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焦旸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沅离，皱眉道：“只要不涉及案情，请教问题当然可以。但顾先生想必也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陆教授会协助侦破此案，所以最好还是请顾先生跟他不要有什么私下的接触，这样比较好。”
顾程微微昂起下巴道：“但我觉得，焦队长似乎没有这个权利命令我吧。或者不然，你向法庭申请一份禁止令，禁止我接近陆教授？”
富二代果然就是有人脉、有资源，连他的身份都查出来了。焦旸坦然道：“那就没有必要了，这只是我的私人建议。”
陆沅离站在夏日清爽的夜风里，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两人的唇枪舌剑。
“谢谢。”
顾程转头瞄一眼焦旸开过来的车，回身问道：“陆教授，你觉得呢？”
陆沅离道：“我也想跟焦队讨论一下案情，就不劳烦顾先生了。”
这话中的倾向性太明显，以至于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顾程一顿，微笑着摊手道：“焦队长那车可太有历史感了，现在市面上都找不到那种车型了吧。陆教授的品味真是独特，好吧，祝你晚安，改天见。”
顾程冲陆沅离摆摆手，就潇洒的扬尘而去。
焦旸拉着陆沅离上车，哭笑不得道：“我开个十几年前的车型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响应国家节能减排号召不行吗？还讽刺你眼瞎，他懂什么，这才说明你对我是真爱好吗？他那样的破车，你车库里有一排，个个吊打他十八里地！”
有了领导包袱的焦队长，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吐槽人了。陆沅离转头看看他道：“你的点有点奇怪吧。难道你现在不该研究分析，他这样做跟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案情？”
焦旸道：“身为一个心理学家，难道你认为，他在这边逛了三个小时，或者坐在车里等了三个小时，就是为了来跟你套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