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旸道：“你跟于念辉和林旭成有什么恩怨姑且不论，那几个孩子也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练手？”
罗明远笑道：“焦队长，你这是诱供吧？我完全可以不回答。”
“你当然可以不回答，这是你的权利。”
焦旸道：“那你想过刘畅吗？”
罗明远一怔，“刘畅……他怎么了？”
焦旸道：“他把你当做他最好的朋友，一直对你心存感激，你却利用他来做时间证人。按照程序，警方会怀疑他与你串谋。稍有不慎，他就会前途尽毁。以他的出身来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以一己私欲就拉他下水，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听焦旸提到刘畅，罗明远的眼神闪现出些许温柔，却又瞬间恢复如常，“我什么都没有做过，自然也不会连累他。”
“不会连累他？”
焦旸冷笑一声道：“带着一名死者血迹的防雨布，是在他的后备箱里找到的。现在他就已经脱不开嫌疑了。还有，我有没有告诉你，4月3号那天，也就是第3名死者周海良遇害那天，他因为采访新闻加班，没有和你在一起。更为巧合的是，他独自加班剪片子，暂时还没有人能为他做时间证明。如果这个专案组的组长不是我，现在他就已经被落案起诉了。你还想连累他到什么程度？”
罗明远一时哽咽，半晌才道：“人各有命，我也没办法。”
焦旸回到监控室，看到正在分析微表情的陆沅离，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这个罗明远这么死硬。现在的证据是有，但是破了时间证明的手法没用，要有实证。仅凭现有的证据，要告刘畅都比告他容易。”
陆沅离道：“其实呢，越繁复的手法，步骤越多，就越容易出问题。如果你确定这个刘畅没问题，不如想想，这个布局，可能的疏漏是什么。”
焦旸道：“按照我们的理解，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人配合罗明远，跟他暂时互换身份，来玩这个游戏。但是现在，这个人完全没线索！”
第43章 封魂（25）
陆沅离道：“作为本专业的衍生产品, 我偶尔也玩过这种游戏。在这种带入环境跟剧情的紧张气氛当中，专注盯着电脑，即使跟旁边的人要讨论也是讨论凶手是谁, 可能的手法是什么, 哪些人有嫌疑，或者哪些人的某些表现不对, 倒是可能不太会专注对方本身。你感觉刘畅没有串谋, 倒也不能说不现实。你想找到突破口，我觉得还是要从刘畅身上来着手。毕竟当时只有他和罗明远在一起，不论真假，也只有他才了解情况。”
因为焦旸之前所说的某些证据，现在刘畅也在看守所里。
焦旸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道：“帮我看着, 我下去问他。”
来到讯问室的刘畅看起来胡子拉碴, 眼窝深陷, 状态比罗明远还要差，一副随时要崩溃的样子。
“坐吧。”
焦旸道：“在看守所里待的这两天, 感觉怎么样？”
刘畅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之前曾经因为卧底某个房地产公司, 意外暴露被老板扣了起来，一度甚至面临生命危险。但就是那时，我也没有这么慌乱过。只能说, 在看守所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焦旸道：“你能被关在这里, 就应该知道, 你那位朋友, 对你怎么样了。”
刘畅迟疑着问道：“我能见见他吗？我, 我有律师证……”
焦旸不由无奈的笑了，“你觉得呢？你现在也是嫌疑人，亲！别说律师证，你就是有注册会计师证，你也出不去这个门口。”
刘畅深吸一口气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杀人？”
焦旸果断的问道：“你现在是相信他杀了人吗？”
“不是……”
刘畅忙道：“我的意思是说，警方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杀人，你们认为他的动机是什么？”
焦旸道：“我们查过了，他高中时的成绩很好。至少在刚上高中的时候是这样，他几个老师都认为，他完全可以考上国内最好的学校。在很多事情上，的确是没有绝对的公平。你的高考成绩比他好，来到那所大学，在你那个山村就已经放了卫星。但是，申城户口的罗明远完全可以展望清北。可是在那个夜晚，这些都没了。
他本来是个天之骄子的学生，后来却一直被各种异样眼光围绕。就算他上了一所好大学，人生还是被肉眼可见的改变了。即使这样，他还是过得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可是半年前，他确诊了某种疾病。你也知道，这种病的传染源，他因此心生怨恨，其实很正常……”
“好，就算是这样！”
刘畅激动道：“他怀疑是那个网红传染给了他，想要报复，也恨带他走上这条路的于老师，我都可以理解，那另外三名孩子呢，他为什么也要杀他们？！”
焦旸还没开口，耳机里就传来一句话，“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们稍微等一下。”
陆沅离坐电梯下来，走进了讯问室。
他推开门的瞬间，刘畅就看见了他，诧异道：“陆教授？”
陆沅离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你。这是一种心理代偿作用，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最后两个人，是引发罗明远杀机的人物。前两名学生，其实是他的某种心里投射。十六七岁，正是他遇到、认识于念辉的时候。天真单纯，被别有用心的人引诱，误入歧途。
十八、九岁，他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也许让他感觉，从备受压力的高中时代真正脱离出来，可以开始另外一种新的生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敏感颖悟而好奇。也许他也曾满含憧憬，曾经诸多试探，就像现在的周海良对他一样……”
“你说什么？！”
刘畅猛地抬起头来，愕然的看着陆沅离，“你是说罗明远他曾经对我……”
最后几个字，他到底说不出来，哽咽在嗓子里。
陆沅离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可是，他最终还是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不同。他的人生再次被改变，走向了另外一条路，可是最终这条路，却叫他万劫不复。或者他也怕，他会步林旭成和于念辉的后尘，成为让他自己所不齿的人。这一场杀戮便开始了。强意识里，他先杀死过去的自己，再杀死现在的自己，最后是未来的自己。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相信三年前的那起案子跟他无关。女孩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在他人生的诸多坎坷里。以他的表现来说，他也不会迁怒于脱离于这个逻辑之外的、完全无关的人。
刘畅，如果你的确曾经把罗明远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我就建议你说出所有的事实。他把那卷防雨布交给你，曾经含着怎样的心情，我也就不过多猜测了。你要做的事情，不是揭露，而是某种救赎。”
刘畅的眼眶不自觉得红了，“你们真的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吗？可以说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了，我真的要出卖他吗？！”
“刘畅。”
焦旸叹口气道：“你毕竟是一个学法律的人。你从来没有想过那两个学生吗？他们花季年华，甚至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凋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里。无论罗明远怎样的逻辑自洽，杀人就是杀人。”
“我知道了。”
刘畅点点头道：“我们每次玩剧本杀，罗明远都会准备一些小菜，活跃气氛。我的酒量比较差，但我也很喜欢那种微醺的感觉。基本都是我先去洗手间换上简单的道具服装。我出来，明远再去换。
我偶尔也觉得，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会有些陌生。但说实话，在生活里，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大变活人的事情，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细想起来，声音的确好像有些不同，或许感觉那时候的他，声音听起来更年轻一些，就像大学时候的，感觉也很活跃。我一直还以为，是因为他喝了红酒的关系……”
两人一起从讯问室出来。焦旸道：“现在的确看喃凮见了一丝曙光，可还是大海捞针，专案组已经监测了罗明远的各种通讯工具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陆沅离顿了顿道：“你说的很好，身边。现在是通讯时代，人人都离了手机、微信不能活。可是，那总也有面对面真实交流的情况存在……”
“你这不等于没说？”
焦旸道：“之前谁知道他是凶手，怎么可能24小时监控他？！”
陆沅离道：“他们经常一起玩剧本杀，据说刘畅、罗明远都是高手。罗明远玩得更好一些。既然这个人，能在游戏里代替罗明远毫无破绽，那自然就有相当的水平，甚至应该更高。你不如从这条线上查查呢。”
焦旸回到市局，就找人全面筛查罗明远的游戏账号，柯洛洛很快发现，罗明远有好几个登陆IP，分别是罗明远自己家中，他家里开办的培训学校，他家附近的一家快餐店，以及某个洗浴中心。
柯洛洛下意识的往前翻了几页，忽然看到了一个新的登录IP。
柯洛洛马上兴高采烈的拿去汇报，“焦队，我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IP！”
焦旸马上判断出，既然罗明远找了一个枪手，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误登录了罗明远的账号。
这意味着，只要查出这个IP，就能找到这个关键证人。
焦旸立即找到焦度帮忙，经过检索，发现这个IP属于申城市内的一所大学。
大学，这真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而且，侯希勇和余晓光去过那个大学走访实地之后，更是发现，这是个公众图书馆，来往的学生，基本没法追查。
余晓光按照焦旸的交代，去学生处询问，有没有玩剧本杀比较好的学生。
但是学生科的两个老师一问摇头三不知，根本不清楚剧本杀是什么。
这时，进来一个学生办助学金的手续。这个学生听余晓光在向学生处老师简单介绍剧本杀，就上前道：“你们要找玩剧本杀的学生，可以去学校的表白墙或者论坛上找啊。我记得，他们还有个小社团，经常招新呢！”
焦度上了他们学校论坛，找到那个群，联系上了群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