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萧泄气地把身体砸进沙发摆弄起了手机,顺脚踢歪了钟南月刚刚踢正的垃圾桶。
“爱你个蛋!老子每天都他妈想掐死你。你也就是沾了打小就认识我的光,老子心善,看你孤苦伶仃总感觉自己有抚养你长大的责任。”
密码锁响了几声,阿悠结束工作回来了。
“收工这么早?”杜萧翻着手机问。
“没拍。”阿悠丢过来俩字儿去了洗手间。
杜萧感觉他这阵子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坐起身问他,“怎么了?在剧组跟人闹矛盾了?”
“瞎想什么,”阿悠卸完妆出来,解释说,“下雨了,外景拍不了就提前收工了。”
“哦。”杜萧躺回去继续翻手机。
翻着翻着脸色就凉了下去。
“资本家出门必被骂,最好别上网看评价???”
他刷到颜雨隔空对钟南月喊话的视频剪辑,小破站up主加了嘲讽技能鬼畜特效,气得杜萧一下子坐起身。
“我操这小狗崽子夹枪带棍儿映射谁呢!”
“你差不多得了!”
几天里憋着火没发的阿悠忽然吼了他一句。
“人不诉苦真当人没脾气呢!”
杜萧不可思议地看向阿悠,“你跟谁发无名火呢?”
钟南月用脚踢了踢杜萧,“别这样。”
“我也没说什么吧?”杜萧感觉自己背腹受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俩。
“你是什么都没说。”阿悠怼他,“但凡跟我解释一下事情经过我都不至于傻逼似的跟着你瞎搅合。”
“你什么意思?”杜萧冷下脸问。
阿悠懊丧地甩了甩头。
“你们能想象到一个在个个都是美人尖子的高等院校都是毫无争议的学霸校草的人,变成一个怀疑全世界都在欺骗他的惊弓之鸟的样子吗?”
“我亲眼见到了。”
钟南月低头呼了口气,咬着嘴唇没说话。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小颜那天为什么那么生气,先开始我以为他是欲拒还迎舍不得钟哥,可如果换一种角度,如果小颜根本就不想复合,那我们故意安排他跟钟哥碰面,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刺激他是不是很残忍?”阿悠问他们,也问自己。
杜萧哑口无言地望着他,又看了看钟南月,“我没有要捉弄小颜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只是无条件地偏袒我。”钟南月是没有立场责怪杜萧的,他揽了揽杜萧,干涩地说,“是我太脆弱,如果你在我面前要死要活,我可能也会那么做。”
“钟哥。”阿悠喊他。
钟南月:“嗯?”
“大一入学的时候我跟小颜一起上性格测试课,你知道当时老师对他的评价是什么吗?”
“说他——万般真诚,唯独少长了一张诉苦的嘴。”
“他是什么都愿意摊开了讲的人,唯独他的苦和累需要关心他的人自己去挖掘。”
“你如果能追得回他,拜托给他多点目光,别他不说疼你就对他的疲倦难过熟视无睹。”
“如果他真的没办法再接受你,也不要太勉强他,”阿悠说,“我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我知道小颜的原则有多强,你必定是做了触碰到他底线的事情。”
“不要勉强他,能叫一个心那么软的人下定决心不回头的事情,勉强也不会过去的。”
“我不是去勉强他跟我复合的。”钟南月苦涩地说,“我想让他看到我的改变,让他知道自己被人深爱着。”
“如果只是想勉强把他留在身边,我有更捷径的办法。”
“对不起啊杜萧,”阿悠走近杜萧身边捏了捏他的肩,“你为你朋友考虑没什么错,但我想我也该为我的朋友做点什么。”
“如果他的选择不再是我,”钟南月对阿悠笑了下,偏开眼说,“我希望他余生身边伴随的都是你这样愿意替他诉苦替他发火的真朋友。”
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推了自己的行李箱出门,递给了室外等待的小喜。
关门前钟南月回头看了眼杜萧,有生之年第一次不带一丝调侃地称了他一声哥哥。
“这些年辛苦你了哥。”
简单喊出口就有了泪意,钟南月含笑带泪地望着杜萧说,“妹妹长大了,会自己承担自己闯下的祸,你往后可以轻松一点,不用再闹得里外不是人。”
“我知道你很难做,我知道你其实把小颜当亲弟弟看待,如果没有我梗在中间,你绝不会伤他一分一毫。错的是我,你不要自责。”
“给老子滚!”杜萧近乎哭出来地丢过去一个抱枕,“你妈的死矫情!”
小男孩情绪凶猛,起哄的时候闹得最凶,醒过来悔得最重。
阿悠发完火,堵在胸中的郁气消散了点。
他俯身拥抱杜萧,却还是止不住难过,“我不是要跟你赌气,可我们好像真的好心办了坏事,让小颜觉得他被全世界孤立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需要被温暖包围的人。”
*
钟南月让小喜把行李带去了住宅,自己回公司处理进综艺前的遗留工作。
结束工作已经凌晨四点多,下了雨,也没必要再回家,就在办公室睡了。
没睡多会,他被人声吵醒,按铃叫了负责行程的助理,“外面怎么了?”
“公司主推的一个品牌活动,找了歌手驻场,活动都宣发出去了那边经济团队突然要求追加出场费,可乐姐在协调。”
这动静不像是在协调吧?
钟南月看了眼表,八点多了。
勉强也算睡足了三小时,他坐起了身捏着鼻梁对助理道,“叫可乐过来。”
可乐依旧面色红润肤白貌美,看不出与人争执过的样子。
“搞不定?”钟南月批阅着资料问可乐。
“就一泼妇,没什么搞不定的,是明星自己跟他经纪人吵起来了,明星犟劲儿上来不肯走,经纪人特把自个当回事儿地怕影响不好,闹着要保镖清场。”
“在我的地盘清我的场?”钟南月抿唇笑了笑,“好大的威风,什么来头啊。”
“说来头那是不小,”可乐撇嘴,“您知道苏神吗?”
苏煊?
确实有些艺人团队是经纪人掌握绝对话语权,但通常都是些二三线往下的小艺人。
苏煊算是当今歌坛顶流偶像了,17岁跟随乐团出道就轰炸了乐坛,凭借出色的唱功和绝佳的创作能力长红七年人气只增不减的超一线艺人,怎么可能被经纪人拿捏得这么死?
“他经纪人哪路神仙?”
可乐再次撇了撇嘴,“他姐。”
钟南月把笔搁下了。
“工作助理是他姐夫。”可乐补充,“不是一回两回了,经常是谈下一个高价出场费,等活动宣发出去品牌方退无可退了再追加佣金,业内对他风评很差,眼瞅着就该崩了。”
嘶。
难怪。
钟南月靠识人吃饭的,上次在后台遇见苏煊,就感觉他身上有股子违和感。
那么谦逊随和的一个人,身边却乌嚷嚷围了十多个随行保镖,生怕人不知道自己咖位有多高似的。
结合他出道没多久就从乐团单飞,被团粉狂狙忘恩负义的传闻……
怕不是个被亲情绑票的寒门摇钱树。
“您要去看看吗?姐弟俩吵得不可开交的,就在脚下会客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钟南月续上了没看完的文件,“坐地起价这臭毛病不惯着,别的随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有数的。”可乐点头退了出去。
批阅完待签的文件,眼睛干涩得难受,生物钟习惯了这个点要醒着,睡又睡不着。
楼下又传来动静,想必是可乐这急脾气的丫头被吵烦了,叫了公司的保安,跟那边的保镖团队爆发了冲突。
钟南月想起苏煊那人高马大数量惊人的保镖团队,盘算了下要打起来大概会有几成伤亡,无奈地下了楼。
月辉的保安见了老板就自动退开了。
苏煊保镖满脸横肉地堵着门,“我们老板有私事在里面谈,不方便外人打扰。”
钟南月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保镖疑惑地看了看空空的天花板又看了看他。
“录着呢哥们儿,”钟南月慵懒地说,“不想你们老板被直播出去就让条道。”
那人傻大憨粗的,也不想想会客厅里边尽是些暗交易,装监控合作商那边能不能答应,将信将疑地就挪开了。
苏煊姐姐大概是吵上头了,知道场子安全也不掂量着走,非要就地吵出个结果不可。
她强势地指责苏煊胆敢忤逆自己,“你也不想想是谁既当爹又当妈把你拉扯大!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瞧瞧这办公楼的气派,这帮资本家随手丢颗芝麻都够你扯着嗓子唱一辈子!不趁着能唱抓紧给你俩外甥赚学费,在这跟他们讲仁义道德?”
比起姐姐的歇斯底里,苏煊平静到像是已经没有了争吵的力气,“我欠你的这些年也还够了,不想再跟着你为非作歹。”
“还够了?妈妈的命谁来还?要不是冒死生你这个丧门星,妈妈会走得那么早?”
“生我是因为苏家重男轻女想要儿子!妈妈难产去世是因为那狗男人不舍得去医院随便叫了个乡野村妇给妈妈接生!谁也没问过我的选择!更不是我害死的妈妈!”苏煊暴吼道,“我不欠你们谁的!别妄想再拿这些绑架我!”
“呦,不愧是苏神呢,硬气起来了啊。”他姐被惹炸了,转了腔调,“我告诉你,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要么你今天乖乖听我的,要么——”
她朝身边男子伸手,要过一个文件包,“我就把这些视频发出去,叫那些拿你当神供着的粉丝看看他们家主子当初被金主包养的下贱模样!”
“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