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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羊 东北北 3561 2024-05-22 00:00:00

好在他的脸没有受伤,但面色很不好看,可能因为难忍的疼痛,唇色有些发白。

“我不能来吗?”阮余说。

李钦本来在跟其他几个车手说话,听到这话意外地侧头看了一眼。

刚刚在楼下碰到的时候阮余还一副挺关心丛向庭的样子,没想到一见面语气这么生硬。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丛向庭有些急了,甚至忘了自己还在输液,拖着半边将近残废的身体就想要从病床上下来。

但阮余阻止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因丛向庭的动作而在摇晃的输液瓶皱了下眉,低声说:“别乱动。”

他朝上伸出手,轻轻握住输液瓶,直到输液的软管不再晃动才松开。

丛向庭见到阮余走近,果真不再试图下床,但也没安静下来,伸手拍了下床边的凳子,巴巴地对阮余说:“你坐这里。”

阮余看了他一眼,坐下了。

“走走走,哥几个今晚也辛苦了,我请你们去吃饭。”李钦就看不惯丛向庭这副哈巴狗的样子,肉麻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干脆拉着几个车手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病房里少了几个人,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阮余垂下眼看到丛向庭输液的手背,开口说:“你不是.....”

“我看见.....”丛向庭和他同时开口。

阮余抬起眼皮,丛向庭立刻闭了嘴。

“你要说什么?”阮余问他。

丛向庭本来想让阮余先说,但不知为何阮余不带任何力量的眼神让他心中莫名发憷,所以放低了声音,有些别扭地说:“我看见你和那个谁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有事。”阮余说。

丛向庭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想追问,不过忍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阮余看着他,语气很平和:“你不是说过不再飙车了吗?”

高二那年,丛向庭因为飙车摔断了胳膊,出院后用一块蛋糕讨好了被他连累的阮余,亲口说过不会再去了。

但他说话没算数,在阮余出国半年后,再次迷恋上了飙车。

丛向庭终于知道心里那股莫名的发憷来自哪里了,那是心虚。

本来他还在因为突然冒出来的陈奕西而烦躁不堪,现在也顾不上了,立刻保证:“今天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去了。”

见阮余没有反应,他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为自己辩解:“我没去过几次,真的,就是偶尔睡不着的时候才会——”

“别说了。”阮余忽然打断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丛向庭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惹怒了阮余,瞬间慌了,连手背上的针头都没拔,直冲冲就要下床去追人。

可他忘记自己受了伤,半边身体刚上了药,正火辣辣的疼,左脚脚腕肿得像个包子一样,刚沾到地就不受控制地整个人朝前扑下去。

阮余先听到“砰”的一声,随后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他回过身,看到丛向庭以十分狼狈的姿势摔下病床,输液架被他的动作扯得大幅度晃了两下,也倒在地板上,引发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噪音。

“你干什么?”阮余露出惊慌的表情,走上前去扶人。

丛向庭没管自己,抬头紧紧抓住阮余的手腕,有些哀求地说:“你别走。”

阮余一脸不明所以:“我没说我要走。”

“那你为什么.....?”丛向庭顿了下,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

阮余似乎有些无奈,看了他好几秒,才说:“我只是想去倒杯水,你说话的声音很难听,你自己没发现吗?”

“啊。”丛向庭有些讪讪地松开阮余的手腕,又赶紧闭上嘴,生怕自己难听的声音再冒出来。

阮余站直身体,问他:“你自己能起来吗?”

丛向庭点点头,抬起右手——手背上扎着针,不好使力。于是又抬起左手——软组织挫伤,更没有力气。

在他想该怎么站起来时,阮余已经弯下腰,双手从他两条胳膊下面穿过去,试图把他扶到病床上。

丛向庭有些受宠若惊,整个人都呆住了,甚至闻到了阮余身上的香味,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很快阮余就松开手,没拉远距离,微微低下头,用黑亮的眼珠看他,不太满意地说:“你自己也用力啊。”

丛向庭被看得心中一麻,晃了下神,然后立刻点头。

阮余再次抱住他,这次丛向庭配合多了,经 过一番努力,终于重新躺回床上。

丛向庭恋恋不舍地看着阮余的手从自己身上离开,又看着阮余弯腰将地上的输液架扶起来。

进了病房后阮余就一直不太高兴,经过丛向庭这么一闹,心中的不快反倒淡去了,只剩下一团理不顺也剪不断的乱麻。

他转过身,看着自知惹了麻烦所以一动不敢动的丛向庭,问他:“飙车有那么刺激吗?”

丛向庭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自己以前说过的话。

当时他拿着蛋糕去找阮余,阮余问他为什么要去飙车,他就是这么回答的——因为刺激。

丛向庭确实觉得很刺激,穿梭在山间、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会让他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距离。

他享受抵达生命尽头的那种感觉,那一刻,大脑空白一片,什么都不会想。

甚至很多次,在遇到难度极大的弯道时,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就这么死去,就让他的人生停止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

可今天意识到翻车的那一刻他却后悔了。

他是因为见到阮余而愕然失误,还是因为陈奕西才会愤怒失控,又或者只是故意摔倒想让阮余注意到自己。

只有一瞬而已,身体行动比大脑快,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只有摔倒的那刻他是后悔的,昏迷的前几秒,他甚至庆幸自己戴了头盔。

他祈祷阮余没有认出他,这样就不会吓到阮余了。

第37章

“不刺激。”丛向庭还是用难听的嗓子说话了。

阮余没说什么,起身倒了杯水。

水杯递过来时,丛向庭想去接,但阮余直接越过他的手,把水杯凑到嘴边。

丛向庭眨了眨眼睛,张开嘴,清凉的水滑入干哑的嗓中。

喝下半杯后,阮余拿开水杯,对意犹未尽的丛向庭说:“我要回去了。”

丛向庭又要起来了,立刻说:“我送你。”

“......”阮余什么都没说,但视线看向他半边残缺的身体。

丛向庭顿了下,知道自己现在开不了车,于是说:“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

“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说了不用。”

阮余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却像软刀子一样插入丛向庭的胸口,让他立即闭了嘴。

他看了看阮余的脸色,伸出有些红肿的左手,用指尖碰了碰阮余的衣角。

之前阮余说不想见他,他就强忍着尽量不出现。现在好不容易阮余主动来找他,他不舍得放人走。

于是他低声说:“再待会儿吧。”

阮余还是坐下了,丛向庭浑身都在疼,尤其刚刚还摔在地上,才上过药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强撑着精神半靠在床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病恹恹或者说狼狈。

阮余并没有看他,头朝着床尾的方向,丛向庭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丛向庭主动找了话题,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你现在还住在酒店吗?”

阮余摇摇头:“我搬回家了。”

丛向庭的脑海中出现那栋年久失修的破败房子,违心地说:“那挺好的。”

“官司的事怎么样了?”他又问。

“延迟开庭了。”阮余说。

“为什么?”

“原告申请了延期。”

“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没有。”

阮余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下一句话,侧头看过去,发现丛向庭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

他头歪靠在枕头上,睡着的模样是很安静的,浓密的眼睫毛一动不动。

阮余记得小时候丛向庭睡着后睫毛总会抖动,尤其生病的时候,有时还会把他吓一跳。

看来今天是累极了。

阮余又想起丛向庭刚刚说因为睡不着才会去飙车,于是视线朝他眼下看去,果然有一片很严重的乌青。

抬头确认了输液瓶里的液体还有大半瓶没输完,阮余缓慢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李钦在阮余离开后二十分钟才回来,一推开病房门,就见到丛向庭身残志坚地拖着个输液架,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李钦想到坏点子,忽然对旁边的空气说:“哎,小余你怎么回来了?”

果不其然,窗前的丛向庭立刻转过头,在见到只有一脸坏笑的李钦后,脸色臭得像颗被存放了五百年的臭鸡蛋。

“在窗户旁边看什么呢,人早就走没影了吧。”李钦走进去。

丛向庭没搭理他的调侃,问他:“有烟吗?”

李钦从口袋里拿烟,觉得不太对:“病房不能抽烟吧。”

“这里没有别人。”丛向庭住的单人病房。

李钦觉得有道理,掏出烟扔过去,见丛向庭手脚不便,又贴心地帮他点燃了烟。

李钦探头往窗户下边看去,果然能看到医院大门口,不过像他所说,阮余早就走没影了,这会儿没准都回家睡下了。

丛向庭背靠在窗沿上,头微微垂着,手里夹着点燃的烟,却没抽,就这么看着它一点点变短。

他看上去又没有刚刚阮余在时的病弱了,五官没有表情显得有些锐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似乎刚刚是在心中复盘和阮余见面的每一个细节,对李钦说:“小余说他不想见到我。”

“啊。”李钦不明白丛向庭什么意思,更不明白明明听起来挺伤人的话,为什么他的眼睛还有点亮?

“他说见到我就不舒服,但今天还是来看我了。”丛向庭说,“是不是代表他更关心我?”

“......”李钦说,“万一是来确认你死没死的呢?”

丛向庭虽然是在发问,但看起来并不需要任何人回答,自己就肯定地说:“就是这样。”

李钦无语了:“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丛向庭把一口都没抽的烟捻灭扔进垃圾桶,蹒跚着坐在病床上,对李钦说:“你跟他们几个说一声,以后别叫我了,群我已经退了。”

这次李钦是真的震惊了:“为什么?”

“不想去了。”丛向庭说。

他们两个当中李钦才是那个骨灰级飙车爱好者,高中就是他先拉着丛向庭去的。

“别啊大哥,我现在工作那么辛苦,都快被老板压榨死了,就靠每周去飙两圈才能发泄压力,你不去了我一个人多孤独啊。”

作者感言

东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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