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觉得抱歉。”
“……好。”
两人让这个话题暂且揭了过去。
“至于我五年后才得到这台收音机，是由于我外婆最近重新整理了一遍我母亲的旧物，才把它交到我手中。”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刚才就有这个困惑了，只是没来得及问出口。”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的收音机会在我母亲的遗物中。”
“对，为什么？我和你的母亲认识吗？”
“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古董店那位女性告诉我75.9的频率，我想，那位女性便是我的母亲。”
“啊……”陈繁一时语凝。
他无法想象，上次见到那位女性的时候，她的年纪分明才二十岁左右，时隔不远的此刻，他却在跟她的儿子对话，通过一台黑色收音机，进行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白。
而且那位性格温和的女性，居然会在未来蓄意杀人。
无比虚幻且缥缈。
“所以整个过程就是，我把收音机归还给古董店后，被你母亲收藏起来了，继而你外婆在重新整理她的遗物过程中，发现了这台收音机，并把它交给你。”
“大体是这样。”
“那75.9这个频率，是你母亲在世时告诉你的吗？”
“她跟我外婆说过有关你的事，由于75.9这个频率比较特殊，所以我外婆印象深刻，收音机交给我的时候，也跟我说过，02年，曾经有个学生发现了这台收音机的异常现象，后来被那个学生租借了一段时间。”
“那个学生就是我。”
“嗯。”
“我现在暂且缕清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一些困惑。”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75.9这个频率比较特殊。”
“对。”陈繁笑了下，“你怎么老是能知道我想问什么。”
“不难猜。”
“好吧。”
路时境继而道，“调频模式的频率范围一般在87Mhz至108Mhz，而一些可以接收校园频率的收音机，频率在76至108。”
陈繁想了想，顺着说，“频率75.9，已经是低于最低值了，所以很特殊，而且这个特殊的频率确实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
路时境：“同时，可以说成是一个临界值，在数理化方面的实验，临界值经常会伴随着一些截然不同的现象产生。”
陈繁恍然，“也就发生了我们可以接收到一个不属于本时空信号的现象。”
路时境：“这样的推测，勉强可以解释我们现在的情况。”
陈繁点了点头，感叹道，“有种科学又玄学的感觉。”
路时境：“听过双缝干涉实验吗？”
陈繁好奇，“那是什么？”
“一个在被观测与不被观测时，光分别产生两种形态的实验。”
“这样说明了什么。”
“说明目前的科学，依然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不必太为我们目前的情况而感到不安。”
陈繁愣了下，他确实还是会感到不安，不过已经能很平常地跟路时境对话，没想到还是被察觉到了。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明白了。”
“还有其他困惑吗？”
“有，进行对白这个方式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你的情况大致一样，发现时间模式下的异常后，我一直将收音机的时间停留在20：02，傍晚在答题时，收音机突然传来你父亲的声音。”
“所以我当时听到有笔在纸页上书写的声音，其实是你在答题，而且也已经跟你接通了，只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所以都没发现。”
“至于20：02，以及20：22，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
陈繁瞬间想通，“意味着这不是代表时分，而是代表年份的数字是吗？你是不是在更早之前就推测出来了，所以才将时间一直停留在20：02？”
“由于这个时间范围，比较容易让人联想到年份，刚好这台收音机发生异常现象时，都是在这两个年份的时间里。”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你要接收到我这边的信号，就得将时间调到我这个年份，而我就得调成你那边的年份。”
“正确与否，已经在我们这次通话中得到验证。”
“真的很不可思议，我根本没想到这个时间会代表的是年份。”陈繁由衷道，“不愧是能去参加竞赛的人，对数字的联想也这么快。”
路时境淡笑了下，“目前应该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
陈繁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还有一事，语气略带兴奋，“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证明了吗？证明我们之间相差了二十年。”
“可以。”
“具体怎么做？”
“你手上应该有一张租借这台收音机的红色凭证票据。”
“对，就在我抽屉里。”
“现在，在上面写一句话。”
“什么话？”
“随你心意。”
陈繁带着疑问，将票据拿出来，翻到背面。
落笔的时候有些犹豫，他不明白这样可以怎么证明。
而且让他随便写，反而更让他不知道应该写什么。
路时境在那边静默地等待着。
陈繁斟酌了半天，才终于写了句话在上面。
“我写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吗？”
“可以了。”
“用不用告诉你我写了什么？”
“不用。”
路时境停顿了片刻，“我知道你写了什么。”
“这……”陈繁狐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
“只有你一个人。”
“在我写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要写什么了？”
“当然。”
——
路时境望着手里的红色票据，眸色深沉，眼底隐藏笑意。
票据已经十分陈旧。
正面印有古董店的名字、地址、联系方式，手写了租借价格、日期，以及租借人的亲笔签名等。
经过二十年的时间，残留折痕的地方愈发显得脆弱，纸张褪色，边缘泛黄，上面签名的字迹早已晕开，看起来有些模糊。
而背面，有着一行同样携带岁月感的字：
晚上好，路时境。
第8章 你会在乎吗
由于是周六，古董店的人流比往日多了不少。
学生还是占大多数，年纪稍大的人基本是在电器区，那里的商品价格比较昂贵，每个区域似乎在同时将人们的收入水平划分。
生意如此兴隆，陈繁难以想象，这家店会在04年就进入亏损状态。
他今日来古董店的目的，是为了续租那台收音机，红色凭证票据上的续租时间已经到了。
昨夜路时境将他写在票据上的那句话告诉他后，他也明白所谓的证明方法是怎么一回事。
房间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他，当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写了什么。
而路时境却知道，甚至是在他写之前就知道了。
除非这是魔法，或者路时境有读心术，再或者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这几种想法都属于天方夜谭，所以就只能是路时境也看到了这张票据，并知道上面的内容。
而看到这张票据的时间，只能是陈繁所在的时间线往后，也就是在未来看到的。
毕竟只有在未来才能看到过去。
有关收音机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熟络了之后，两人渐渐互相了解起各自身边的一些事。
比如，陈繁了解到有一个叫二维码的东西，拥有支付、账号验证、信息获取等用途，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及电子商务的发展如此迅速，实体店大部分已经没落，而通讯方面，手机的变化更是如此巨大，让他有些难以想象，其中一些事物的原理，以及涉及到人工智能方面的，他只能似懂非懂地听着。
而02年的时空，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可以娓娓而谈，陈繁只能说一些家里的事。
两人才第二次通话，居然就聊到了凌晨3点多。
后面越聊越深，渐渐地，陈繁几乎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包括他哥哥死在三年前的事，以及他父母对他的态度。
“所以你复读，是为了让你母亲另眼相看。”
“嗯，也许大部分还是源于不甘心，我也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心里却只有我哥，总觉得我哥才是最优秀的，虽然……我哥确实各方面都比我厉害。”
“如果你哥处在跟你一样的境地，未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是这样吗？”
“环境因素影响。”
“你应该，不会只是在安慰我吧。”
“我不习惯安慰人。”
“好吧，那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好了。”
陈繁笑了笑，内心不禁愉悦起来，虽然只认识了一个晚上，但陈繁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认路时境这个朋友，真心的。
而且不知为何，他对路时境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特别的一种感觉，就仿佛两人之间，类似这样的对话已经上演了千百次了。
他未曾对一个人有过此般感受。
如此说来，路时境也算是他第一个朋友，从小学到初中，他所谓的朋友只是在集体活动时有个伴，毕业后就渐渐都失去了联系，而高中的朋友，可以说是一个也没有，因为陈父在三中任教的原因，陈繁总会在学校保持沉默孤僻的性格，避免惹事，以免陈父拿他当教材，在学生们面前展示所谓的一视同仁。
再加上陈峻死后，家里时常处在令人窒息的氛围，这会让陈繁不禁认为自己不应该拥有快乐，不应该结交可以同乐的朋友，必须保持悲意的状态，才对得起陈峻的死。
就像在葬礼上，人们总是得对着那一口棺材痛哭流涕，如果有一个人在葬礼上发出笑声，那一定会引来所有人的针锋相对。
面对死亡，人们总觉得哭才是正确的对待方式。
以至于陈繁跟同龄人的关系，基本都处在点头之交的阶段。
有关路时境的家庭，陈繁只知道，在路时境十二岁之前，一直是单亲家庭，而十二岁那年，他母亲便因蓄意杀人被判刑了，不久后就在监狱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面路时境由他外婆收养。
路时境的家庭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重许多，因此陈繁也不敢多问，只能是提一些基本的问题了解一下。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路时境居然也是一中的学生。年纪和他一样，十七岁，处在高三的阶段。
“现在的一中长什么样？升学率还保持在全市第一吗？”
“老教学楼将进行拆除重建，升学率依然最高。”
“看来政府财政一直很重视一中啊，我这边的一中正在扩建。”
陈繁说完，忽然有个想法从脑海里闪过，他话锋一转，语调上扬。
“对了，既然你是在未来，那你能知道二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