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同学努力上学吧。”我说。
张春脑子转了一会才理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恼得锤了我一下，真是有些笨。我向他挥手，我们两人就在行政楼门前分手。
面试进行的很快，也很顺利。我在简历上贴了跟明堂跑过的组，职位那一栏写了一个暧昧的“导演助理”。这个称呼，说能上片尾也能上，说不能上也确实上的少。面试的很难去查证，有人脉的倒是可以去询问当事人，不过也麻烦。至于经历阐述的部分，我确实参与了全程的工作，也帮助过明堂很多忙，除去陪睡的内容我还是有很大作用的，三言两语，底子都给人事老师交清楚，他们也夸我爽快，但仍然得叫我走流程回去等通知。整套面试下来差不多过了一节课的时间，张春同我讲他今天的课是三节连堂，叫我面试完可以自己逛逛校园或者去听他讲课。
我望着地图上偌大的校园，想着走一会儿也好，便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操场边上秋招的单位留下的红色雨棚还连成一片，篮球场即便是在这个点也有吵闹声，骑电动车、自行车的人从我身边路过，还有跑得刘海、头发乱飞赶着上课的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不自觉心态就会变得年轻。招新的社团拽着每一个路过的看起来像是新生的人，有的不由分说见人就递宣传单，就连穿着西装的我手上都被塞了三两张，他们上来第一句话是学弟看起来真稳重，哪个系的要不要来看看……
大学真的挺有意思的。我可以理解张春为什么能活得那么年轻了。没注意逛到了张春早上跟我提过的他上课的教学楼下。艺术学院挨着操场，的确很容易就会走到。我翻着聊天记录找到他跟我说的教室，在门口蹲了一会儿，等到下课，悄悄溜进去坐到了后排。
张春是教理论课的，和我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他还规规矩矩拿着书做了大页大页亮眼的PPT给他的学生们画重点。我进去时他正在摆弄话筒，没注意到我。上课铃响了之后，他点人才发现班里多了一个人。他倒是自在，直接就说：“同学们，上节课不跟你们说可能有个业内人士会来嘛，那既然他已经坐到后面了，那让我们欢迎胡不为、胡老师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以后出去工作会有些什么活吧！”
这帮同学很捧场，齐刷刷地朝后排看来，我就在他们的目光里僵硬地走上了讲台。说实话，我没想到张春就这么肯定我会来听他讲课，还提前给他的学生介绍了我。我回忆着以前优秀学长学姐或者是老师给我们做分享的时候都会先摸索一番多媒体，全然忘记我是临时被赶鸭子上架根本没做PPT的事，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在讲台上扒拉着。要不是张春调侃我，我应该还会继续找下去。
“那，胡老师呢之前一直都是做技术的，很少出来给学生做分享，要不我们简单一点，先请胡老师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同学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个时候不聊点八卦什么的，很亏哦。”张春活跃起僵住的气氛，完全不像我记忆中大学那个闷声话少的他。
果真是变了不少。我在心里感叹，嘴上接着他的话茬说有什么都能问，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大致就是不离跟明堂经历过的事。说实话我自进入毕业年级以来就很少有不跟明堂在一起的时间，张春是从学校到学校，我是从学校到明堂手里，经历过的社会大多是明堂一手打造给我看的，唯一能说得有些新意的就是我上学打工的那些事。不过这似乎也正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听的。
好吧，我从全方位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我们这个专业可以做哪些兼职，哪些轻松哪些工资高哪些对简历有帮助。这么想来我真是个适合做职业规划的老师，毕竟从我上大学那会儿职业规划就没教过怎么找工作，只说了“你”应该是什么工作人格、适合做哪些职业。还得是经验管用。
张春抱怨了一下我都快把他们说得动心到马上跑出去赚钱了，接着cue了我的问答环节。我依旧顺着他的话说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说。
起先同学们都还腼腆，张春带头问了一个正式的问题和一个八卦之后他们也就放得开了，有的问我行业风向，有的问我明星八卦，还有……
“胡老师！你你你知道昨天晚上明导房子火灾的事吗？我早上刷微博看见的爆，一下就被压下去了，这是为啥！”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在喊，估计是记住了我说过跟哪些人合作过，作品也多提的是明堂导演的，便就来问了。
学这个专业的会关注明堂我不觉得稀奇，近些年他确实称得上是导演的新生代力量，出新作品也总会受邀去些学校路演。但是他们又是为什么会关注上他的私生活？房子着火是什么稀奇的事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如实回答。离开明堂以来我就再没有收到过任何同明堂有关的消息，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啊……”
“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对啊！”
一时座下的孩子们不知为什么都开始讨论起了这个话题。
明堂真是阴魂不散的。我撑着笑，心里却开始变得糟糕。生活又被包上了一层黑布的感觉席卷而来，我又成了那个被明堂困住的“枪手”。
他们说什么明堂本来已经跑出来了，又闯进去找影集什么的；说什么他真是艺术家，把作品看得比命重要……
真是够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他自己放的火？”不知为何我会这么说，只感觉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控制我讲，告诉他们，把这些都告诉他们啊，把这是明堂想放消息装可怜逼你回去的话告诉他们啊。可我的理智终究会回来告诉我不能把话说全。我没那么大的魅力，不值得明堂玩命来追。他会放手就是因为他玩够了，一个过气的、玩起来又不顺心的玩具为什么要讨回来呢？
“就是玩笑话，你们别当真。”我笑着打马虎说，在这一众孩子不解的眼神里编了个理由，“之前有去他家做客，听说他家有个洗照片的暗房，应该是药水的问题吧，的确很可惜，希望他好好的，别出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我乌鸦嘴，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陌生号码，所以我直接拒接了，但对方仍不厌其烦的给我打来电话。最终在张春来接替我继续讲课，放我出去之后，我接下了那个电话。是律师打来的，说是明堂写的保险受益人和财产继承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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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终究还是富了起来……
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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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是这样的，胡先生。明先生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中，在医院里，但出于严谨我们还是希望您能来帝都一趟，我的个人建议就是这样。虽然法律和公证是有效用的，但是照我这边的资料显示，如果明先生的家庭成员有动打官司走程序的念头，我不能肯定胡先生的胜算会大于百分之五十。当然要是您能到帝都来，我是说万一，万一明先生真的遭遇什么不测，我们及时办理手续，落实遗嘱和保险手续，这样对方也没话说。”律师说的不算中肯，但也算是为了当事人考虑。
不过他没有接触过我，压根不知道我恨不得和明堂老死不相往来。再回去，谁知道是不是蹚一趟浑水。我马上就能过上新生活了，没必要为了这笔钱给自己犯难。我不再需要那么多钱了，我的过去都被明堂买下来了，现在那是他的负担，与我无关。我说：“哦，那就给他们吧，我不想要。”
“真的吗，胡先生？我劝您还是再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包括但不限于明先生手里的股份、不动产……”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猜他是在翻明堂的财产表格，因为他像报菜名似的，给我念着一系列楼盘地皮的名字。
可我实在不太想听。抬眼看看教室里搭着讲台和孩子们谈笑风生的张春，我转过身用手罩住话筒和嘴说：“我，胡不为，自愿放弃明堂所赠予的一切内容。如果这次通话你没有录音又或者是我说的不规范，你可以发模版给我，我们重来一遍。”
“好吧，胡先生，这个得等明先生真的遗憾之后，我会来找你正式确认的。”给明堂这类人处理财产的律师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被我说的话镇住，只打了个圆场，便挂掉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站在走廊上，倚着围栏，看着中庭里抱着书三两成对走来走去的学生，忽然觉得生活真的是有了盼头。
张春下课之后跟我说我的面试很顺利，应该下周就能收到聘书正式到岗。他划着手机说帮我找个租屋，东看西看半天，又想到说可以申请宿舍。
“虽说是助教，但申请一个人才单间应该是可以的。不行的话你可以住我宿舍，我基本就晚十接早八的排课会在那里打个转。”张春把手机装进口袋，高兴地说他总算还上我的这份人情了。其实他更应该感谢自己，我的放弃是必然的，他能够接到这个机会全凭他有努力学习过。他说要请我吃顿这边特色的牛肉火锅好好庆祝一下。
见他高兴，我也开心，想着好久没喝酒向他提议要不去好好喝一杯，还能叙叙旧什么的。我为数不多和明堂无关的大学生活，我想把它抓住，免得我忘干净，真成了一个只依靠过明堂而生的人。
“不好意思啦……”张春摸着后脑勺害羞地笑了，说，“我太太今天要来，他最近工作忙一直待在港岛那边，今天跟我说要抽空回来一下。”
也是，像我们这个年纪大部分都应该已经成家立业或者即将走向婚姻的。我算是个例外，和我相反的张春不应该是。我挤起眉眼打趣他道还真没看出来已经是家庭美满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似的。
他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对不住啊。饭肯定是要跟你吃的！不过我太太回来晚，小酌几杯可以，喝通宵就不行了。”
“那就少喝点吧。你定位置，这顿我请你，感谢你帮我找工作。”我揽上张春的肩膀，搭着他朝外走，从背影上看还真像是个刚找完工作回来和兄弟出去吃饭的毕业生。我没经历过的生活都有在一点点找补回来，生活真的有在变好。
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馆子吃饭，张春从车里提了一瓶礼盒装的白酒，我们下牛肉火锅吃。粤东的汤锅都很鲜，明堂家的餐桌上顿顿都少不了一锅汤品，偶尔是粥或者甜水什么的，总之就是不能少就是了。但明堂并不喜欢喝汤，只逢甜水他会分一些走，剩下的都进到了我的肚子里。不知为何又想到了明堂，我仰头抽干白酒杯里的酒，端起瓶给张春点了一些又给自己倒满。
这么喝完一瓶，我还没倒，张春反而先趴下了。他酒量是真的不行，喝到二两的时候就开始上脸犯晕。但他的酒品确实好，醉了只自己闷闷吃菜玩手机，偶尔还会搭我几句腔，单纯是从外向变内向了而已。可他这么一醉，倒给我知道了件事──他太太是个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