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也没隐瞒自己的成绩，听坦诚地说：“我上了高中之后一直都是第一。”老妈狐疑地看着他。“没骗你，不信的话去问我们班主任，你不是有电话么。”江昀说。老妈安静了很久没说话，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骗人：“你上初中怎么没给我考过第一呢？”“初中你把我扔重点中学里去你知道那强度有多大吗？”江昀看着她，“那会儿的初中比高中还要累，逼死了几个学生你不知道吗？”老妈沉默了。那个初中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因为强度太大有一天几个学生在天台上寻死，从很高的地方跳了下去。当时江昀目睹了整个过程，警察还拉着他去警察局做笔录，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江昀的精神状态都是不对劲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她还是逼着江昀每天都去上学，她太注重儿子的成就，只有高强度才可以让他不停努力地往前。后来初中毕业之后江昀就沾染上了各种坏习惯，甚至连附中的开学报道他都没有去。这事她心里是一个结，不能提，她不承认是她把江昀变成了这样，提了也没办法弥补。“我元旦有一个朋友来家里住。”江昀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叫林楷，是我们班的学委，我没有骗你，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程璇，他的成绩很好。”“只要别是叫那些狐朋狗友过来就随你，我元旦不回来住，”老妈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是学习还是出去玩，等到下一次期末我就知道了。”桌上那么几盘子菜都没动几口，老妈转身就回了卧室。_元旦这天，林楷收拾了几条自己常用的衣服放在行李箱里，就打电话给江昀了。“我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林楷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我早到了，就等你这通电话。”江昀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出来吧，我在你们小区门口。”江昀家是个很大的别墅，离旁边不远就有片湖，很适合度假。院子里的大树下面闲情逸致地挂了一个秋千椅，藤蔓款式的，和周围绿色植物很搭。室内一共两层，可见的地方一楼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一间主卧，二楼是两间客卧，卫生间和一个办公用的书房。楼梯是象牙白的瓷砖，欧式楼梯扶手，墙边挂了很多幅西方名画，其中一幅是《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江昀把他行李箱拎到一边，转身去厨房：“同桌你在沙发上坐会儿啊，我去帮你拿点水果来，我妈说了得好好招待你。”“好。”林楷第一次来别人家住，有些拘谨，听话地坐在沙发上，打量这个屋子。江昀拿着水果过来了，让林楷先坐会儿，倒了杯热牛奶给他。“谢谢。”林楷喝了一口牛奶，有些突发奇想地问道，“叔叔阿姨不在家吗？”“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阿姨会固定时间过来，一般不在家。”江昀说，“平时打扫的话……阿姨有时候回过来。”“哦。”林楷点了点头。喝完牛奶，林楷就和江昀一起上楼了，房子是三居室，楼上两间客房正好给他们俩一人一间。林楷把行李箱拖到房间里去，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江昀帮他把洗漱用具拿到卫生间，把林楷过来的外套挂到墙角的衣架上，边挂边道：“你今天晚上就放心睡，这边隔音还可以，睡得挺安稳的。”房间很漂亮，看得出来这家人的审美非常高，屋里的布置都是简欧的，水晶吊灯，每一处细节都精心设计过。林楷觉得自己有点词穷，如果非要再夸一句，就是富丽堂皇。只是这个房子太空荡，越是空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让人找不到安全感。他不知道江昀自己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也会觉得害怕，像一个人悬在空中那样，向上抓不住温暖，向下触不到实物。他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找江昀两个人对着楼下电视机打了几把游戏，街霸拳皇……还是VR投影版的。两个人嘿嘿哈哈冲着空气一通乱挥，最后累瘫了，双双摘掉VR眼镜倒在沙发上。江昀递给他一个苹果：“晚上你要吃什么？”“随便啊，看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林楷伸手拿了过来，仰天看着客厅巨大的水晶灯，“哪来的苹果？”“江劲上次拿了一箱过来，说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亲戚送给他。”江昀说起江劲就觉得烦，“送了箱苹果以为来普渡众生了，还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嘚瑟……无聊，又没谁稀罕。”“你跟江劲还挺有意思。”林楷乐了起来，“说起来是特别亲的表兄弟，结果明争暗斗跟演甄嬛传似的。”“面上的客套都是要有的，我总不能撕破脸跟他打架，不然到时候外人看来说，江劲不管怎么样起码都没动手。”江昀叹了口气说，“就跟你和你弟弟的性质差不多。”“哎，你怎么知道……哦，那天喝醉酒我跟你说了。”林楷愣了一下，转而又反应过来，“下次真不能碰酒了，什么话都跟你说。”“谁让你那么猛喝那酒。”江昀说，“他们点的极光和望月度数都不高，像我们这种学生喝了也不会那么大反应，结果换了酒你经受不住人家的挑衅，上来就是一口闷。”“那你他妈不拦我。”林楷踹了他一脚。江昀非常震惊：“你还怪我？”林楷笑了半天：“我没酒后乱你性就不错了。”江昀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非逼着我拿毛巾帮你擦擦。”“哎！不准提！”林楷马上坐直了指着他。“喝完酒还嘤嘤嘤。”江昀说，“我当时就应该给你录下来。震惊，学委嘤击长空后竟酒后乱抱男人！”“你好欠哦。”林楷说。说完他们就瘫在沙发上一通傻笑。晚饭江昀带林楷去了旁边一家馄饨店，那老店开了十多年了，味道一直很不错，也不知道它的配方是什么，吃遍其他大大小小的饭店，都不如这家店的馄饨好吃。馄饨店就在高架下的十字路口拐角，周边都是些什么修车装空调的店，隔几天铺子就有一家奶茶店。“今天有点委屈你了啊，只带你来吃小馄饨。”江昀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反悔个屁，我说了吃什么都无所谓。”林楷一掀帘子走了进去，“老板，两碗小馄饨。”江昀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随后笑了，好一个先入为主。“有辣椒吗？”林楷问。“辣椒没有，桌上有辣椒油。”老板往门口看了一眼，“哟，小昀也来了，这你朋友？”“同学，放假了来我家玩儿的。”江昀走了过来，看着食品柜点了几个小食，“蜜汁鸡翅，泡菜，两个荷包蛋。”“好嘞。”老板说，“再送你盘酸豆角吧，说不定晚上饿了还能配粥喝。”江昀当然愿意：“谢谢老板啊。”“哎，客气！”老板去通知后厨下馄饨了。江昀和林楷坐在位置上。林楷拿着辣椒油，用勺子把里面的辣椒籽一勺一勺挖散开来。江昀翻了翻朋友圈，陈叙阳和一堆朋友合照，又拍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聚餐的照片，突然心生疑惑：“你说陈叙阳为什么那么多好朋友？”“他朋友就是多啊。”林楷说，“据说以前他非主流的时候玩网，什么企鹅微信扩列啊点赞啊什么的，加了挺多的人，基本上任何一个城市人，他都能有认识的人。”“真牛。”江昀看着他们的合照说，他放下手机凑到林楷旁边去，“哎，说起来咱们还没有合照过。”“你要干什么？”林楷瞅着他，抿了抿嘴，“想要觊觎我的美色？”“是的，觊觎你的美色。”江昀说，“拍了你的照片，我天天跟个舔狗似的舔你。”“噫……”林楷嫌弃地呲了呲牙，“别了别了，好好的手机别沾了一吨口水。”江昀笑着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对着镜头里还在摆弄辣椒油的林楷说：“小楷，看我。”林楷猛地抬头，突然没心思捣鼓他那个辣椒油，也没心思去看摄像头了，愣乎乎地道：“你叫我……什么？”江昀按下了快门，拿着手机双击放大。雾气蒸腾的馄饨店，在座的没有几个客人，江昀抬眸，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小楷啊。”第30章 我没看错的话，那个白狗……江昀家的床很软, 有点像酒店里的那种。林楷从吃完小馄饨到洗完澡到穿着睡衣趴到床上，脑子里全是江昀叫他的那一声“小楷”。二楼的卫生间有两个，一个在书房对面, 另外一个在林楷房间，江昀懒得去外面的卫生间，等林楷出来之后，直接拿着衣服进去。快过年了，林楷反身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过段时间就要回凇州去。每年的过年是最煎熬的，一大群亲戚过来登门拜访，然后开始各吹各的牛逼, 以为这一个已经吹上天了，结果下一个吹得更离谱。想起小姨跟邱雪娉那个嘴脸……操。林楷啧了一声，顿了顿，又一连串啧了好几声, 烦得要死。“你大晚上在这儿练b-box呢？”江昀说，“茗州有善口技人。”林楷回过头。江昀正拿着干毛巾擦头发，上身什么都没穿, 就裹了一条浴巾, 林楷刚跟他隔了好几步好能感觉他身上散发着的热气。“哟, 出浴美男。”林楷躺在床上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江昀身材挺好, 可能就是运动系男孩的标配，腹肌很明显，线条硬朗，感觉摸上去也挺有手感的，再往下……江昀啧了一声：“往哪儿看呢？”“我还没有过这么明显的腹肌, 瞅瞅不行么。”林楷伸了个懒腰，“我期末考试完了就得回凇州了。”“期末考完？”江昀手指一顿，“放假那会儿离过年好像也挺久的，那么早就回去？”“早晚都是要回去的，我何必让我爸催我呢。”林楷说，“过年那会儿火车票难买，还得提早点儿预订。”“你爸……”江昀顿了顿，“你爸对你一直很严格么？”“严格啊。”林楷说，“不然我会那么不想回凇州么。”江昀没说话。林楷顿了顿：“当然也因为我后妈和我弟弟的关系，我在他们家……多少都有点儿尴尬。”他说的是“他们家”而不是“我们家”，这种很明显的格格不入感让江昀突然觉得心疼。因为融不进去，因为那所谓的尴尬，索性切断自己和家里的联系，故意考砸换得自由，起码不在一个城市，家里那边再怎么想找他麻烦也不可能跋涉过几座城市到茗州来。“不过我这次考得很牛逼。”林楷说，“我第二，下次争取考个第一回 去。”“想超过我啊。”江昀笑了起来，“行，那先祝贺你。”“别让我啊跟你说。”林楷突然坐了起来，“别给我偷鸡摸狗的就悄悄放水放一整个太平洋。”“你可真了解我。”江昀说，“你要不说我还真想这么做了。”“停止这个想法。”林楷说，“我的目标是年级第一，在我超过你之前你给我好好稳着年纪第一，给我断层第一，超年级第二他丫的一百多分，听见没？”“我尽量我尽量……”江昀被他这个认真样逗得想笑，他想了想问道，“那……你期末一考完就回去么？”“期末考完过个两三天吧。”林楷说，“也不会留太久。”江昀很惋惜的样子：“那太不巧了，我觊觎的美色要出逃了。”林楷看着江昀的腹肌没忍住，戳了一下他，手感还不错，硬邦邦的。“哎。”江昀反手抓住了他，“戳完就想跑，是人么你？”“那你能别光个身子在这儿边晃荡边感慨么，”林楷瞪着他，理直气壮，“站我跟前还不让我戳一下了。”“来来来！戳！客官你尽情戳！”江昀说着就要往林楷床上去。“哎，操！”林楷吓了一跳，战术性后撤，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走走走！”大概是这一天折腾得太累了，江昀回房间之后林楷倒头就睡。这床很软，太软了，让人觉得总是陷在什么难以出来的泥潭里面。深夜，林楷是被客厅一阵电视机新闻的声音吵醒的。周围特别寒冷，那种寒气直接从瓷砖里面翻上来，像冰窟，不像是房间的温度。“嘀嗒……嘀嗒……”林楷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江昀的床上，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林楷头很晕，费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周围的东西。昏暗的卫生间，门从外被人锁住，冬天冰凉的瓷砖，滴水不断地坏掉的水龙头……是凇州的那个卫生间。受过猛烈撞击之后产生的胃疼一阵一阵发疼，疼到极致连带着的干呕，手臂和腿上泛着的青紫。林楷把自己狠狠缩起来还是缓解不了那一阵从瓷砖里传出来的寒气。“有人吗？”他问。卫生间的回音一圈一圈回应他。场景一转，他出去了。拼命逃出那个地方，去了一家废旧的旅店。电视机的声音非常大，里面主持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近日，又几只野兽不受束缚，从动物园跑了出来，就在凇州的这座小镇上，请市民一定要小心，若无必要请不要外出……”旅馆警铃大作。天旋地转之后，一抬眼，林楷已经在了旅店门口，他从门口向上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