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聊天框里蹩脚的英文笑了声,撩起眼皮瞥了眼小学弟嘴角压不下的弧度,打字回复。
[海纳百川]:理解,但是你得来接我[微笑]
收到纪峋的消息,阮北川一口老血喷出来。
妈的,这人是小学生吗?还需要监护人接送!
[川A]:?
[川A]:亲亲,据我所知,您二十岁成年了呢,这边建议您自己回学校呢~
纪峋秒回。
[海纳百川]:不可以呢
[海纳百川]:我弱小可怜又无助
阮北川暴躁地薅了薅头发,刚输入“不行”,脑海里瞬间飘过纪峋走三步晕两步的破烂身体,阮北川动作一顿,憋屈地骂了个“操”,重新打字。
[川A]:不行好的
纪峋低笑了声,回复了个猫猫开心的表情包,表情包后头却出现一个突兀的感叹号,聊天框里也冒出一行小字——川A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纪峋挑了下眉,抬眼看向鼓着脸的小学弟,挪动手指发送好友请求。
——
纪峋的好友请求阮北川直到辅导员开完班会才点了同意。
朱莉莉这个新任辅导员完美继承了艺术学院院长“屁大点事开大会”的优良传统,班会结束,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阮北川和陈桥这对难兄难弟拖着步子从学院楼出来,觉得精气都被艺术学院这栋破楼吸光了。
陈桥小声抱怨了两句,又说:“咱出去吃?现在食堂肯定挤死了。”
阮北川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他似乎还要去接某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纪老虎,烦躁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吃,我还有事。”
陈桥好奇:“什么事啊?不能吃完饭再去?”
“接人。”阮北川道。
陈桥想说哪位大仙值得饿着肚子去接,但看见他兄弟臭得要命的棺材脸,没问出口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吧唧落回肚里,“行吧,那我找江回。”
纪峋兼职的影楼在江大附近的某栋居民楼里,离江大不远,出了校门过个马路就到。
阮北川按照三分钟前纪峋发过来的共享位置七拐八绕地找到目的地,蹭了居民楼住户的门禁卡进去,一路爬到三楼,“爱美丽影楼”的粉红色指路牌大喇喇地贴在楼梯转角处。
他按照指路牌的提示摸到四楼楼梯口,正要抬脚想继续往前走,就听见四楼走廊里飘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阮北川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辨认。
男生是纪峋,女生不知道是谁。
女孩说话轻声细语,纪峋声音也很低,阮北川贴着墙根换了三个姿势,偷听了半天,依稀听见几个无关紧要的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听清。
阮北川嫌累,刚想放弃,女孩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她似乎有些紧张,甜软的嗓音隐隐发颤。
“你......你没有女朋友吧?我......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阮北川眼前一亮,下意识屏住呼吸。
“抱歉。”纪峋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
“!!!”
阮北川浑身一震。
我操,纪峋这小子居然有喜欢的对象!
下一秒,阮北川眼里的八卦之火却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没由来的郁闷和烦躁。
纪峋既然有喜欢的对象,为什么答应被他包养?
这不就是传说中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新世纪纯种骗子大渣男吗?
阮北川心烦意乱地掏出裤兜里的烟盒,点了支烟狠狠吸一口,反倒被烟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此时此刻的四楼很安静,除了纪峋和女孩的交谈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尽管阮北川已经尽力压低声音调整呼吸,但他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楼道仍然有些炸耳。
果然,纪峋和女孩瞬间收声,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阮北川捂着嘴扭头就跑。
五分钟后,纪峋单肩挎着运动包,慢腾腾地从居民楼里走了出来。
居民楼底下有一个种满雏菊的小花坛,纪峋掀起眼皮,一眼就看见了背对他蹲在小花坛边上吞云吐雾的阮北川。
他抬腿走过去,站在阮北川身后:“等很久了?一起去吃饭么?”
阮北川没回头也没出声,慢慢吞吞地把烟扔在脚底下踩灭,捡起烟头站起身,耷拉着眼皮闷声道:“知道还不快点,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吃。”
说完这话,他就一个人闷头走了。
纪峋难得愣了下,快步跟上去,抬手勾住小学弟的书包带子,低声道:“怎么了?”
阮北川脚步顿了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回头扫了纪峋一眼,淡淡道:“松手。”
纪峋很轻地皱了皱眉,勾着阮北川书包带子的手指一顿,两秒后,松开了手。
阮北川回过头,走路速度快了一点。
纪峋默不作声地跟在阮北川身后。
居民楼附近有个小学,这会儿正值下午放学时间,接孩子的家长和卖小吃的小商贩吵吵嚷嚷地挤在校门口,把本就不宽的单行道围得水泄不通。
阮北川夹在中间,被挤得寸步难行,纪峋紧跟其后,隔着一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紧挨着他。
阮北川在心里骂了脏话,眉头拧成死结,有意识地往前凑,力图和纪渣男保持距离。
可惜天不遂人愿。
距离阮北川三步远的地方是个卖豆浆稀饭的小吃摊,不知道为什么,一群小学生不爱旁边的炸鸡柳和烤串,一窝蜂地拉着家长来买豆浆。
阮北川被挤得没脾气,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皮,点开手机淘宝瞎逛。
因此,当他前面的小学生家长的豆浆杯被挤得洒出来的时候,阮北川只是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但他周围人太多了,根本躲不开。
眼见滚烫的热豆浆就要泼下来,阮北川认命地叹了口气,准备承受酷刑。
下一秒,他就被人大力扯进怀里,纪峋带着温度的掌心按在他脑后,另只手稳稳地护住了他的腰。
热豆浆洒在了另一个小学生的书包上,周围顿时响起小学生尖锐的哭声和女人吵架的争执声。
阮北川怔住,他的脸颊紧贴着纪峋的胸口,鼻腔里充斥着纪峋T恤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香气。
纪峋略快的心跳声像一面擂鼓,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鼓膜。
阮北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垂在身侧的手很轻地蜷了下。
下一瞬,纪峋发沉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
“傻么?不知道躲一下。”
阮北川嗓子发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地说:“躲不开。”
纪峋深吸了口气,掌心用力,重重揉了下阮北川毛茸茸的发顶,松开手后退一步,垂着眼皮淡淡道:“以后注意。”
“哦。”阮北川低着头应了一声。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振动起来,阮北川拿出来解锁,是陈桥打来的电话。
刚一接通,陈桥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就在耳边响起。
“阿川,你现在在哪儿呢?咱们419小分队好久没聚了,老尚今晚组了个局,咱去玩会儿呗?”
“行啊。”阮北川随口道,“在哪儿聚?”
陈桥:“行,地点在友爱酒吧隔壁的清吧,你到时候把峋哥一块叫上,老尚他死活不相信你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阮北川:“......”
神他妈完璧之身。
“破和尚屁事儿挺多。”阮北川嗤了声,“我还得脱光了给他验验?再整一出完璧归赵的戏码?”
陈桥干笑两声,“不至于不至于。哎呀,主要是峋哥一个人在宿舍太孤独了,你带他过来一块儿玩嘛。”
“你别瞎说。”阮北川开始闭眼瞎掰,“他这人就喜欢孤独,独孤求败听过么?这词儿就是专门为他造的。”
陈桥:“......”
因为陈桥嗓门太大被迫偷听的纪峋:“......”
“行了。”阮北川瞄一眼纪峋,脑海里蓦地冒出这人有喜欢对象的事,胸口莫名一哽,没好气地说:“他就是去不了。”
陈桥不解:“为啥啊?为啥峋哥去不了?”
阮北川烦了,“他有事。”
“没有吧?”陈桥纳闷,“可是咱俩打电话前我发消息给他,峋哥说有空。”
阮北川:“。”
那你他娘的给老子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阮北川冷着脸挂断电话,又冷着脸跟纪峋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副驾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和一盒蛋糕,阮北川没有犹豫,刚上车就飞速挪过去挨着车窗。
纪峋盯着小学弟的后脑勺看了两秒,伸手拍了下两人中间的坐垫,拖长尾音:“哥哥。”
阮北川耳朵动了动,没回头。
“我惹你了?”纪峋道。
阮北川仍然没转头,“......没有。”
纪峋扬眉:“既然没有,你怎么造谣我独孤求败?”
“谁造谣你——”
阮北川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操,你居然偷听我打电话?”
“这话不对。”纪峋慢条斯理地勾了下嘴角,“明明是你声音大,我只是旁听了几句。”
阮北川气得牙痒痒,心道臭渣男嘴皮子是越来越溜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简直堪比赵高。
他瞪了纪峋一眼,耳机一戴,双手插兜,摆出拒绝沟通的姿态。
几秒钟后,阮北川感觉定在他身上的视线消失,而后耳畔落下一道很轻的叹息。
阮北川掀起眼皮,从反光的车窗里瞥了纪峋一眼。
其实纪峋也没做什么,就是向他这个金主隐瞒了有个喜欢的对象的事实而已。
而阮北川最讨厌欺骗。
当初提议包养的时候,他就告诉过纪峋互不干涉对方感情生活,但那时候的纪峋一口回绝了,并坚称不会脚踏三只船。
操他大爷!
阮北川越想越来气,心里的怒火熊熊烧不尽,很想把耳机摘下来塞进纪峋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