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运动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黑着脸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就是个小大一的，你想怎么样？”“怎么？大一的需要以你为榜样吗？”温凉的话平静却又掷地有声。乔烁站在他身后，心里忽然觉得踏实起来，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温凉这个时候简直帅呆了。温凉再回过头面对乔烁时，脸上的冷峻消散了几分。“老乔。”温凉低声叫他，把手里的蓝色队服递给他。“怎么办啊熊哥，”乔烁把队服披在身上，皱着眉怏怏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生气的时候他真想揍那个卑鄙小人一顿，现在他气消了，心里却没了主意。这么放他走，不甘心。要个道歉吧，看那个样子恐怕有点难。去举报他吧，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该去跟谁说。“老乔，我看见你教练了，先问问他。”温凉把矿泉水拧开给他喝。乔烁跑完这场比赛后，其他组还在比赛，老罗好不容易才瞅准机会从跑道穿过，他急匆匆地赶过来，大着嗓门问：“干嘛呢？怎么回事？”跟老罗一块来的还有郭绍杰，刚才乔烁比赛的时候他就站在老罗旁边跟老罗一块观赛。“老罗，有人犯规故意打我胳膊！”乔烁顿时有了底气，“就是那家伙！”他指着那个飞机头运动员的方向，发现对方正想溜走。他撸起袖子就准备追上去。温凉担心地拦住他：“老乔，没事的，这比赛都有记录，他逃不了的。”“冷静啊乔哥。”郭绍杰关切地皱着眉劝他。乔烁双手环胸，跺了一下脚，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这家伙肯定有预谋，比赛前就一直跟我叨叨。”“走走走，去那边坐下说。”老罗愁眉不展，推了推乔烁，“你小子真有意思，跑完还能顾得上打架。”旁边围观的人这才散去。他们在绿茵地上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乔烁垂着眼睑，蔫蔫儿地喝着矿泉水。恰好这个时候跨栏项目的初赛比完了，主持人在台上宣读进入决赛的人员名单。南院另外三个练跨栏的队友发挥不错，其中两个还进了决赛，南院整体的成绩没有太大的劣势。而乔烁的个人成绩就有点惨了，他半路开始练跨栏，头一次比赛还面对这么多对手。本就紧张，赛场上更是倒霉透顶遭到敌对和打压，明显无缘决赛。乔烁发挥得比平常训练还差，他想起隔壁跑道那个欠扁的家伙就一肚子火，握着拳在绿茵地上锤了一拳：“太特么恶心了吧，招他惹他了怎么找上我！”“呃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郭绍杰挠挠头，“因为你正好在他旁边跑道上。”“那他另一边儿还有一个呢！”乔烁撇嘴，把目光转向老罗，“他犯规干扰我，你管不管？”“管管管，公然犯规算什么体育精神。”老罗答应下来，顿了顿脸上又有点为难，“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一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二是就算重新判结果也只能是取消成绩让他检讨和道歉，闹得人尽皆知也不好。”乔烁虽然心里蛮憋屈，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他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晃来晃去，垂着眼睛没说话。“好了好了，跨栏比赛就先这样，”老罗拍拍乔烁的肩宽慰他，“你也别灰心，你这组都是高年级的，已经表现很好了。”郭绍杰猛地抬头，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他跟高阶组跑的？”乔烁手里摆弄瓶子的动作立刻就刹住了，他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罗。静默良久，他动了动嘴唇却欲言又止。那一瞬间乔烁脑子里闪过的猜想是“田忌赛马”。他想问，却又害怕自己的猜想被验证。如果是这样，那他算什么呢？被否定得一无是处、被拿去当牺牲品？温凉疑惑地皱眉，他们说的话他听不懂，但从他们凝重的表情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是，这组除了乔烁之外没有大一的。”老罗叹了口气。温凉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半天都没想明白——高年级组都是有经验的运动员，为什么要让老乔这样没经验的运动员去？明摆着就是比不过，教练怎么可能不懂这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无端的令人压抑。乔烁眼睛里的情绪骤然变化，从惊诧到茫然，再到铺天盖地的委屈和怒火，他面上却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向是个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的人，但此刻却平静得有些不正常，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老罗。温凉和郭绍杰紧张地看着他俩，都没敢吱声。“乔烁，你别怪老师，理解一下，当时是想着……”老罗看起来有些歉疚。老罗平时总是大大咧咧，臭小子、小屁孩这样喊他们，乔烁头一次听到老罗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但现在他只觉得虚伪极了。怪不得那个飞机头觉得老罗对自己有意见，怪不得他敢在赛场上故意干扰——他不过是个被教练安排去凑人数的炮灰，他注定拿不到名次。“为什么不能怪你？”乔烁打断他的话，嘲讽地笑笑，“罗老师，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的队员，只是把我当成个工具人？”--------------------作者有话要说：老乔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参加第一场大比赛就遭遇挫折了，生气又委屈呀。然后他的熊哥挺身而出了，俺也觉得熊哥这个时候好帅啊，嘿嘿，其实他看起来弱但刚起来也是很刚的，而且就从平常他怼乔烁来看，他怼人也挺厉害耶。那个，大家不要讨厌老罗啊喂，他有苦衷……第29章 相信熊哥2=乔烁刻意把称呼换成客气疏远的这种，老罗听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不是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想？”老罗连忙否认，却被乔烁这样莫测的眼神看得无措，连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我辛辛苦苦准备了好久，你让我来参加这种实力悬殊注定会输得很惨的比赛，最重要的是你还瞒着我不让我有一点的心理准备。你就是这么安排我的？”乔烁忿忿地想着，老罗是不是想告诉他重在参与？有哪个辛辛苦苦训练的运动员上场比赛不想拿个对得起自己的名次？老罗直接就断了他的路。就好像满心的期待和信任原来都是笑话，就好像有一大盆的冷水从头上浇下来，把他整个人都淋了个透。“你别这么想，乔烁，你听我说……”老罗在这冗长的静默中终于理清思路，想要从头跟他解释。“算了吧罗老师，有什么意义？”乔烁冷着脸再一次打断老罗的话，他顿了顿，忽然又笑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参加完之后的比赛再退队吧？”旁边的郭绍杰和温凉原本都摸不着头脑，但一听这话，都着急了。“老乔。”温凉担心地看着他，手握在乔烁胳膊上捏了捏。郭绍杰更是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焦急道：“怎么这样？你让老罗把话说完行不行？”老罗心里冤，不觉提高了声调：“怎么又说要退队，你老这样你知道多伤感情吗？”乔烁心里噌噌地冒着火——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的错一样？比赛的时候被人针对，赛后又得知这么大一个“惊喜”，换谁谁心态不崩啊？现在任何的解释或者劝说他都听不进去，心里的愤怒激得他再也坐不住了。“你不伤感情？我是不是还得感恩戴德？你可行了吧！亏我那么信任你！”乔烁站起身来吼完这句话，看到老罗错愕的神情，忽然有点不忍心。其他三个人也不好再坐着，都一样站起身来，却不知如何是好。“老乔，你说的这都是气话，”温凉目光状似无意地看了老罗一眼，手放在乔烁肩上拍了拍，“你要不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会儿？”“你别管。”乔烁神色倔强，烦躁地耸了一下肩以脱离温凉的手，就像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拒绝与人触碰。温凉垂眸无奈地摇摇头，一旁的郭绍杰欲言又止，两人站在那尬得像是被罚站一样。“跨栏比赛的事也不用替我讨什么公道了，没意义。不过你放心，剩下的比赛我尽力就是。然后我……”乔烁忽然想到什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退队两字咽下去，“我自己静一静。”乔烁转身走了，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如果是在自家校区，至少能回宿舍把自己关进床帘里蒙头大睡一场。自己现在失败、狼狈而又落寞的样子被那三个人目睹了，一个是最亲密的上下铺室友，一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一个是他满怀信任却把他当工具人的教练。乔烁心里发了疯地叫嚣着，快跑，快躲开。不夸张地说，他有点想换个星球生活。操场上的田赛和径赛仍旧在进行，到处都是人，跑道上的工作人员在催促无关人员离开站远一点。乔烁在绿茵地上无目的地走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能远离人群坐下来的地方。他愣了一会儿，习惯性地从兜里摸手机，却忽然想起自己东西都给温凉保管了。更可笑的是他身上还穿着这件南院田径队队服。乔烁手指紧紧抓住蓝色队服的袖子，心里越发的烦躁，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滩泥。之前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好几倍，他想起那些嬉皮笑脸说他是花架子的人。他们嘴脸那么丑陋，可自己今天的表现正合了他们的心，以后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喊他“花架子”了。不知道是什么项目正在颁奖，隔了老远的观众席上掌声雷动，不难猜想应该是那个校区的运动员得了奖。乔烁怔愣地看着颁奖台上的三个运动员，他想，自己大学剩下的这三年都不会再参加运动会了。荣耀和掌声永远都是给获奖者的，没有名次的花架子应该待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炽白的阳光仿佛能把一切的畏缩和胆怯都曝光在众人眼中，乔烁掩耳盗铃般地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试图逃避。可是遮住了眼睛，却能愈发清晰地听到激昂的乐曲、热烈的欢呼、获胜者的笑声……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慢慢地扭曲变质，仿佛锐化成了辛辣的嘲讽和刻骨的痛楚。旧时的记忆穿过时光不速而至，他忽然发觉曾遭受过的质疑好像从未离他远去。数不清的声音化作尖利的爪，挠在他心上，一遍一遍告诉他“徒有其表”、“没用”、“没人爱”、“没人管”……所有的骄傲和任性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恐惧，看似张狂实则一击即碎。乔烁的肩膀轻微地颤动起来。温凉默默地坐在乔烁身后一米多远的位置，学生会在场内值班的事他跟其他成员协调着临时换了一下，干脆就坐在这陪着乔烁了。他刚从老罗和郭绍杰口中了解到这场比赛的详情，觉得有点能理解老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