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了几秒，郭绍杰在一旁也看得紧张。温凉心里没底，差点就要放手了，乔烁却先于他放开了。乔烁从睫毛下瞪着温凉，然后把腿伸直摆在温凉面前，往上拉了拉裤腿，露出膝盖上的伤。温凉忐忑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目光落在乔烁膝盖上，眉头却又皱紧了些。温凉低头耐心地给乔烁清理伤口，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乔烁的神色。“老乔，疼的话就说一声。”“哦。”乔烁不咸不淡地回答，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撒在温凉头顶，那利落的头发呈现出深栗色，他垂着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温静疏离，嘴唇明显的唇峰又给他添了英气。郭绍杰感叹自己之前没有认真看看这个熊哥，如今他坐在旁边仔细打量，发现这熊哥就算穿着南院神仙配色的荧光黄院服，也挺有气质。郭绍杰眼神跟个扫描仪似的往下看去，从精致的下颚线到修长漂亮的手，再到朴素得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全都描了个遍。他不禁犯嘀咕：这俩人很搭啊。可是他转念一想，前不久他还专门问过乔烁，问他是不是在跟温凉谈恋爱，问他是不是喜欢温凉，全都被否定了。这谁信啊？这不在一起很难收场好吧？郭绍杰默默吐槽，好歹自己为了问这事，连自己的性取向都爆出来了，乔烁这家伙这么不坦诚！“疼……你帮我吹吹伤口嘛。”乔烁哼吱着，可怜巴巴地看着温凉。“好。”温凉点头应道，然后就真的照做了。郭绍杰陷入沉思，乔哥平时那么嚣张，怼天怼地对空气墙都不扶只服他，怎么到了熊哥这儿就跟个三岁小孩一样？难不成……郭绍杰恍然大悟，看那傲娇的样子，难不成乔哥居然是个零？这么一来好像都能解释通了：乔哥为爱做零，但是心高气傲不愿承认自己是被压的那个，所以干脆就全否认？郭绍杰再次把目光放在那个熊哥身上，此刻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乔烁包扎伤口，动作那么轻缓，生怕弄疼乔烁似的。郭绍杰真是羡慕了，这种长得好看又会宠人的攻去哪找啊！——哦他好像不用找，那是他室友。可笑的是这个口是心非的乔哥还嘲笑过他，说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呵呵呵。郭绍杰腹诽，腻腻歪歪的真是令人极度不适，他无语地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400m比赛从低阶组比到专业组花了不少时间，到了颁奖的时候，那些跑下来之后四仰八叉甚至呕吐的运动员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乔烁坐在温凉那张小木桌前等着宣布最终成绩，站在旁边的温凉跟他一样有点紧张。激昂的音乐声响起，主持人开始念400m的成绩。乔烁微微皱着眉，心砰砰地跳着，他默念：能进前三吗？我跟他们拼了啊！我要奖牌，前三前三前三前三……最先公布的是初阶组第三名的成绩，乔烁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第三名不是他。温凉转过头来，有点担心地看着乔烁脸上不安的神色。乔烁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念成绩的主持人，连一秒钟都觉得慢，他心里叫嚷着：给我个痛快。主持人口齿清晰，不疾不徐地念出第二名的成绩。仍旧不是乔烁，他垂下眼睛咬着嘴唇，短短的时间他内心里好几个声音交杂——还有希望吗？拿第一可能吗？可是我那么拼连前三名都拿不到吗？“第一名——”乔烁怔愣地抬头，听着主持人念出南院的全称，心顿时狂跳起来。“水文三班乔烁！”“熊哥熊哥我第一！！！”这超乎意料的喜悦让乔烁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把拥住温凉跳起来，如果此刻有个火箭，他差不多已经窜到天上去了。对面观众席上大片的荧光黄也炸开了锅，变成一片涌动的海，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老乔，赢了！”温凉被乔烁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那活力四溢的矫健身体充满能量，兴奋地跳着，张狂地与他碰撞。在这样激动的时刻，温凉的下巴磕在乔烁的肩上，外套背后被乔烁揉皱，运动鞋的鞋带松开，他都全然未察觉。热烈的阳光直率地照进温凉的眼睛，周围的一切让人有点炫目，温凉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那个获得冠军的人是他自己。台上的主持人仍旧在有条不紊地念着比赛成绩，乔烁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都要无处安放了。
“熊哥，是你给我颁奖吗？”乔烁大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右脸颊凹下去一个很大很浅的酒窝。“是我，我给你颁奖。”温凉本就不善言辞，也不善表露自己的情绪，他除了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开心，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个哑巴。乔烁乐得一下子扑到温凉身上，温凉被扑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拍了拍乔烁的背。乔烁拉开点距离看着温凉，脸上喜极的神色不由得缓缓收敛了些。温凉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成金棕色，看起来格外明亮，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的斜上方有一条好看的笑弧。乔烁发觉自己好像是头一次见到温凉笑得这么开，平时他笑的时候总带着克制，总笑得安安静静。而这次跟他平时完全不同，是那种由内到外开心得很彻底的笑。可惜这笑容没有维持多久，温凉跟他对视之后，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把目光转向别处去了。静默的分秒把操场里沸腾的人声拉远，乔烁看着温凉脸上还未敛尽却格外明亮的笑容，有点恍惚。站在期待已久的领奖台上时，乔烁身穿南院田径队的蓝色队服，脖子上挂着温凉颁给他的金牌，笑得意气风发。合影过后，乔烁毫不顾及形象地从领奖台跳下来，手搭在温凉肩上，跟他一块离场。温凉正想跟乔烁说话，一扭头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在往这边拍。--------------------作者有话要说：温凉在看乔烁比赛、争夺荣誉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大概就是在看着自己欣赏的人在做着自己没机会去做的事，所以老乔得冠军的时候熊哥也特别开心。哈哈哈郭绍杰这人老搞笑了，本来他喜欢乔烁，现在就他现场嗑CP。从这章开始，每段的字数可能会变少，因为之前在电脑上打字的时候字号比较小，打出来一段话看着很短，实际上自己用APP一看，哇简直密密麻麻，排版不好看，写这章的时候俺把电脑打字的字号变大了，应该比较容易能纠正这个问题了。第37章 故作轻松1=“老乔，在拍你。”温凉用胳膊碰了碰乔烁示意他往那边看，然后自己躲开镜头藏在乔烁的身侧了。乔烁扭头，果然看到有人举着相机。看那相机应该不便宜，除了拍照的人，旁边还有人帮忙。“来嘛熊哥，留个纪念。”乔烁稍微用了点力，把身旁的温凉捞过来面对镜头，他胳膊搭在温凉肩上，另一只手对镜头比剪刀手。温凉有点诧异，但是对面的相机已经在拍了，他不想影响乔烁的兴致，于是抿着嘴对镜头露出笑容。对面拍照的人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戴着红色的鸭舌帽，拿相机的动作看起来有模有样。运动会期间能进入操场拍摄的，温凉猜他们要不就是哪个社团，要不就是学生会的。他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往这边走过来，温凉忽然想起上学期在南院图书馆，他跟乔烁正在看书，就遇见了摄影社去拍照。果然，红帽子的学生们走过来，自我介绍说是校报的记者，然后拿着相机给乔烁看刚才的照片，问他能不能发在校报的公众号。“好啊好啊，我没问题。”乔烁笑着看了温凉一眼，然后用大拇指指着温凉补充道，“我替他答应了，他全听我的。”对面的红帽子们被乔烁这调皮的样子给逗乐了，温凉也是没忍住笑，朝他们点点头表示同意乔烁。校报的女记者看着乔烁胸前的那枚金牌问道：“可以采访一下吗？”“啊，采访，”乔烁挑眉愣了一下，然后又笑，“那问点简单的。”女记者答应下来，跟录像的人确定了一下设备，对着镜头进行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把麦克风转向乔烁。“这位同学在刚刚结束的400m比赛中获得金牌，赛前有想过自己会拿金牌吗？”“没有，”乔烁看着镜头，坦率地回答，“我压力很大。”“有参加其他运动项目吗？结果满意吗？”……温凉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乔烁的笑容，心里有一种久违到几乎陌生的东西倾泻而出。他见惯了乔烁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马马虎虎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乐天派一样没有烦恼。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乔烁。那个耗尽力气跑完400m后大喘气仰躺在跑道上的乔烁，还有被人恶意打压后委屈得扎在他怀里大哭的乔烁。总表现得那么轻松和满不在乎，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每天是如何坚持着克服赖床、跑到操场上实打实地训练。其实是努力到让人看起来毫不费力的程度罢了，没有人能不劳而获。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在他还没开始堕落的时候，他总被家长们拿来比较。“你家孩子成绩真好，我家孩子要是有你家一半努力就好了。”“哪有哪有，小凉平时挺爱玩的，期末考试前一天还玩琴，我们也管不住。你看，每次考试总是99分、总是第二名，唉，要是能努努力就好了……”那时候温凉分不清他们的客套和假笑，他听了母亲说的话心里就只有委屈。什么叫不努力呢？那他被补课班填满的假期算什么，被晚课推迟到十点才能吃的晚饭算什么。那时候他才小学。如果这不叫努力，那什么是努力，只因为他故作轻松就被全盘否定吗？他有时候真羡慕自己的妹妹温妤，她只要在家哭闹就能赖着不去补课班，可是他做不到。他没有童年，也没有远方——以前他们说好好学习以后想去哪就去哪，后来他们说留在家乡好找工作不要再吃前人吃过的亏。童年和远方他都一并失去了，原来人这一生，活着只是为了复刻轨迹、向死而生。温凉一时间觉得有点窒息。脑袋上无端地升起一种眩晕感，温凉及时调整站姿稳住身形，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晃了晃脑袋。校报的记者还在采访乔烁，温凉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这次的比赛你表现的很好，有没有很想感谢的人？”“我想感谢我教练老……罗老师，感谢他对我的教导和帮助。”乔烁抿嘴笑笑，低头沉默了两秒，再抬头时目光坚定而诚恳，“从我入队开始到现在，也发生过让我动摇的事，但我会坚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