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处理。”路彦说，脸上的神色覆着冰霜，此时此刻他装不出来。
“你要怎么处理？”蒋宙开反问，“你是有经验还是知道怎么联系人。”
“我有经验，我也知道怎么处理。”卫汮的声音只会比蒋宙开更冷。
蒋宙开看向卫汮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路彦打断了，路彦紧盯着蒋宙开，眼底有犀利的光，“我不想让我爸觉得我不孝，身后事还要让其他人插手。”
路彦眼底的光太冷太硬，逼得蒋宙开不得不退一步，“好，我不管。但你办不好，我也不会放过你。”
路彦只觉得可笑，收回了落在蒋宙开身上的视线，下了逐客令，“公司事多，还要伯父多操心。”
“真是大了，翅膀硬了。”蒋宙开说完这句就带着人走了。
路彦冰冷地看着蒋宙开的背影，一直等人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卫汮是真有经验，要办什么手续，拿什么证明，联系什么车，什么人，要置办什么东西，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办了下来，而路彦只是直愣愣地跟在旁边，什么也插不上手。
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又到了深夜。
“蒋宙开的话你听听就好。”卫汮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路彦说，“阿姨清醒过来后，你想过她的心情吗？”
路彦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这件事太突然，突然到路彦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但灵堂里的一切又不断在提醒着他这些都是真的，路彦在这样的情绪里不断拉扯，退不回去，也走不出来。
“如果我妈又受了刺激——”路彦的脸上全是痛苦，他做不出选择。
卫汮往灵堂中央看了一眼，路彦跟着卫汮的目光看过去，“我爸爱了我妈一辈子，不舍得让我妈有一点难过——”
“嗯。”卫汮应了一声，想到了自己爸妈。在不知道事情真相之前，他只是觉得家里的氛围奇怪，他妈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温度，而他爸，对着他妈态度带着卑微讨好又有一点微末的强势。
而所谓的相爱他从来没有见过。
“你妈可能更爱你爸。”卫汮说。
“嗯。”路彦目光落在一个点上，“我妈更爱我爸。”
所以他不能剥夺他妈见他爸最后一面的机会。
第68章 068
路彦开车去了疗养院, 这个点他妈应该已经睡熟了，所以进门的时候路彦放轻了脚步。但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黑暗中一个人影正坐在床上。
“妈？”
黑暗里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但是路彦看到他妈快速地转了过来, “小彦？”
“出什么事了？”路彦快速走过去, 他发现他妈的声音在发抖, 而他的手被他妈紧紧抓着。
“小彦, 我梦到你爸爸了！你爸爸还好吗？！”
路彦心里一个咯噔，他没有想到他妈感觉能这么灵敏。
“小彦？你为什么不说话？”
黑暗中路彦都能感觉到他妈声音里的着急和害怕，路彦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妈, 我现在带你去看爸好不好？”路彦紧握住他妈的手。
“好好好。”女人急急地下了床。
“妈——”路彦突然喊了一声。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女人声音不断抖着。
黑暗里路彦看不清他妈的表情，但是路彦却觉得他妈现在非常清醒, “妈, 你是不是没事了？”
“妈没事，妈真的没事，你快带我去见你爸！我想见你爸了！”女人抓着路彦的衣服说。
路彦一时分不清他妈到底是真的好了, 还是只是这会儿清醒, 更不敢想他妈待会儿见到他爸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路彦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妈，外面冷，我们先把衣服穿好。”路彦出声道。
“好，那快点穿！”
路彦看着他妈开灯穿衣服一系列的动作极度地迅速麻利, 半点也看不出精神不对的样子。
“妈？”路彦又喊了一遍。
“小彦快走！”
路彦被他妈扯着往前走了几步, 才回过神, 细细打量着他妈, 虽然希望不大, 但路彦还是盼望着他妈在今夜是真的彻底好了起来，“好, 走。”
等车子拐的方向越来越偏，路彦就听他妈开口问，“小彦，你这是要带妈妈去哪里？你爸在哪里？”
“妈，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路彦压着情绪，不敢让他妈有丝毫察觉的可能，“妈，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不，不要！”
路彦还想再劝，但瞥了一眼他妈的神情，“好，好，不睡。”
只是车子越来越偏后，路彦察觉到他妈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妈，你怎么样？还好吗？药在身上吗？”
“不要停车！”
“好，我不停！”路彦快速说，重新打准方向，一路往前开，“妈，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
“你爸怎么了？你先跟我说！”最后几个字破了音，划开了路彦一直压着的情绪。
“我爸他——”路彦捏紧了方向盘，“——没了。”
说完后路彦余光一直盯着他妈，他怕他妈情绪失控，但是没有，但这样路彦反而更加担心。
“妈！”
“妈，你说句话！”
“不要吓我！”
……
但接下来的一路上路彦都没听他妈发出一点声音，路彦因为害怕，只能把车速提到最快，硬生生缩短了小一半的时间。
路彦从副驾驶把他妈扶了下来，看着他妈空洞的眼睛，“妈！你别吓我！你说句话！”
下一刻路彦的手就被他妈挥开了，接着他就看见他妈快速往前跑去，路彦只愣了一下就追了上去。
卫汮率先看到的是路彦的妈妈，然后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路彦紧随其后进了卫汮眼里。卫汮向两人走去，想先跟路彦妈妈打招呼，但是路彦妈妈已经扑到了前面，卫汮只能走向路彦，目中流露着担心。
“我是不是做错了？”路彦看着他妈的背影，然后对卫汮说。
卫汮伸手捏了一下路彦的手，然后跟着路彦一起看向前面的人，“阿姨给我的感觉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什么？”路彦现在的思绪都是断层的，卫汮的话一下子听不明白了。
“阿姨看着不像是病人。”卫汮说。
路彦这才听明白，然后说：“刚才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一路上都在害怕万一她看见我爸再受了刺激怎么办？”
卫汮看着前面的女人，悲伤把她紧紧缠绕着，背影单薄的扎得人眼疼。卫汮看向路彦，心再次被狠狠揪了一下，手用力握住了对方。
路彦看向卫汮，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然后说：“我没事，我去看看我妈。”
卫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过去，站在路彦跟他妈妈身侧，周围悲伤的气氛很快把卫汮一块带了进去。
“妈。”路彦看着他妈一直不出声担心地把人揽过来拢进自己怀里，“妈，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妈，你不要不说话，”
“妈——”
好几遍后路彦终于得到了回应，是他妈突然把他推开，然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这不是你爸！不是！”
路彦最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走到他妈身前，想试图把他妈抱住，但是被他妈大力推开了，“妈，你冷静一点！妈，爸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既然知道你爸不想看到你妈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把你妈带来这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卫汮纯粹只是下意识，就真的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路彦妈妈，然后他就看见了路彦妈妈眼中闪过的恨意，卫汮愣了一下，还想再看看清楚的时候，那双眼底又恢复了之前的疯狂。
卫汮收回视线看向不请自来的蒋宙开，肃着脸走过去，“这里不能狗吠，换个地方。”
蒋宙开倏地看向卫汮，然后看了一眼身后人。
卫汮也看了过去，是个熟人，“原来还有一只小狗。”
顾经理当即往前走了两步，二话不说就动了手，卫汮嘴角勾了一下，一脚踢了过去，论打架，顾经理这种常在办公室待着的怎么可能是卫汮的对手。
卫汮只一脚就踢倒了顾经理，然后看向一边站着的蒋宙开，“怎么也不带一只强壮一点的狗？”
蒋宙开的架子端惯了，碰上卫汮这样的，除了脸色难看，没有一点办法。
“你要是现在还不想走，我不介意换个方式送你走。”卫汮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顾经理，他打架有经验，知道踢哪里能让人痛得站不起身。
卫汮这句话威胁成分浓重，而且他是真的打算动手。
但这会儿路彦妈妈突然冲向了蒋宙开，“宙开，你快带我走！那里躺着的不是小彦他爸，你快带我走！”
“妈！”路彦想把他妈拉回来，但是他妈紧紧攥着蒋宙开的衣服死活不放。
卫汮也看着路彦妈妈，他刚才明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恨意，现在怎么会。
“妈，你松开他！”路彦看他妈不肯松开，手上的力道更加的重，听到他妈的痛呼声才松了手。
“好，小敏，我带你走，你也该吃药了。”蒋宙开收敛刚看着卫汮的怒意，浑身上下都软了下来，看得卫汮心惊。
“妈！”路彦伸出手还想把人拉回来，但对方紧紧靠着蒋宙开躲开了他的手。
“妈！”路彦又喊了一遍，脸上的痛色十分明显。
“小敏，我们走。”相比蒋宙开，脸上可谓是春风得意，拉着人从两人跟前转身离开。
“妈！”路彦快速跟了上去，但还没走几步，就被他妈吼在了原地，“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一句话就把路彦定在了原地，路彦目瞪口呆地看着撕心裂肺的他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