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丁顿时脸红无语,崔衍却高兴极了:“如此甚好!如今阿芜欠崔某一箱银,加一锭金,量他下辈子也还不清!”
于是四人互道珍重,把酒话别。
芜丁送客后,回崔衍房中收拾,伺候他洗浴歇息。
崔衍喝了不少酒,挂在芜丁身上眼波流转,动情索吻。
可待要进入正题,他却又推挡躲避,不肯办事。
芜丁十分郁闷。
一路上崔衍情绪低落,他一直抱着陪着,两人几乎时时贴在一起。
明明就天雷地火,崔衍却每每到紧要关头就打岔回避,实在躲不过了,好几次都让芜丁交待在他手中。
今晚又是如此,芜丁再忍不得,捏住崔衍下巴,正面问他:“大人为谁守身?心里又有旁人了?”
崔衍眼神闪烁,支吾半天,竟发起脾气来:“阿芜长本事了!何时轮到你来管我?”
芜丁胸中窝火,一时气急,平生头一次,冲他凶道:“我不管你谁管你?顾安?齐王?还是齐王那个荒唐表哥?”
崔衍闻言也炸了,平生头一次,抬手给了芜丁一巴掌。
打完两人都愣住了。
芜丁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崔衍发火,全然不知所措,抱着他的手都忘了放开。
直到崔衍用力推开他,指着门嚷道:“滚!我不要你这恶奴才了!”
芜丁冲出门去,一口气跑到街上。
洛阳号称不夜城,外面灯火辉煌,到处流光溢彩。
他却看不到这些热闹繁华,失魂落魄地胡乱走了两条街,不知怎的又绕回驿馆门口。
我只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问他的心?
芜丁想着眼泪都快掉下来。
不要我了?行吧。
总得好好道个别。
说声珍重。
来世再还。
芜丁回自己房里取自裁用的匕首,推门却见崔衍正趴在他的窄榻上哭得浑身发抖。
“阿芜!”崔衍扑上来:“你不要走!”
芜丁心化成水,还找什么匕首,干脆把人按倒在榻上,动起手来。
崔衍认命似的,由他剥了个清清白白。
很快,芜丁面对眼前垂头丧气的蠢物恍然怔住,这些日子崔衍的奇怪行径他一下全懂了。
崔衍闭着眼,泪流成河:“阿芜,阿芜……崔某……已不能……”
“怎会这样?是谁?谁弄伤大人?!”芜丁恨得攥紧衣角。
崔衍扑在他怀里哭诉那日被顾安吓到的详情,也坦陈曾被谢铭无度索取、以致伤了元气的经历。
芜丁胸口钝痛,几乎喘不上气。
“阿芜,我无法再……你若憋闷难捱,就去……找别人吧,我不介意。”
崔衍嘴上说着不介意,却嚎啕大哭,气得直蹬腿。
“别人?大人你……我……”
我怎么可能去找别人?
你当我是你吗?
芜丁彻底崩溃,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崔衍抽噎着想抱住芜丁寻求安慰,可芜丁脸上却浮现出一丝陌生而扭曲的表情。
“找别人做甚?大人自可以换一种方式满足我。”
“阿芜?你……”
“大人放心,我不是那人,我会对你……很好……”
芜丁虽笨拙僵硬,不过胜在温柔体恤,因此对崔衍来说,这个过程算不上艰难,最后竟也落得痛快一场。
事毕两人懵怔对坐,半晌无言。
我僭越了,芜丁心想,那就再僭越些吧。
“大人今后可改改吧。”芜丁将他衣衫系好,又替他整理领口:“既是我的人,就休再惦记别人了。”
崔衍看着他一脸惊异,像在看头回见面的陌生人,最终却并未说出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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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攻警告!阿芜翻身农奴把歌唱!
第66章 小皇帝扑过来抱上了
门下省的人见到崔衍,听他说要进宫面圣,都是一付“这还用说”、“那是自然”的态度,还有人公然拱手恭喜他“再沐皇恩”。
崔衍哭笑不得,可他尴尬的神情,更坐实了传闻,这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刀笔汗青了。
几日后到了宫里更是如此,司礼监竟还给他备了几身华丽鲜艳的衣服。
小皇帝司马廉依旧不讲究,崔衍在殿外磕完头起身,门一开,只见他从里面疾走着迎了出来。
“崔卿!”司马廉满脸写着高兴,一把拉住崔衍手腕,拽着他往里走。
崔衍回头看见徐公公掩面笑了。
“臣崔衍恭请圣安。陛下……”
司马廉不仅不让他跪,还扑过来抱上了。
崔衍有点儿晕。
这傻子该不会入戏太深,真对崔某……
“崔卿,谢谢你!你妹,好好哦!”
司马廉握住崔衍的手,使劲儿上下摇晃。
崔衍忍不住笑出声来。
“凝儿能讨得圣上欢心,臣荣幸之至……”
司马廉拉着他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崔衍追问再三才弄明白,他那假妹妹把人蛊得五迷三道,却不让碰,说“圣上注定不能此生钟情于一人,凝儿无法面对终有一日会失去圣宠的煎熬,不如从头起就不要陷入。”
崔衍乐得直拍腿。
司马廉这傻小子哪里知道,这是堂子里惯用的留客技俩罢了。
一般做皮肉买卖的娼门不讲究这些,可上档次的堂馆里那些有名有姓的名妓,是不会委身于某个恩客的。
只因流连花街柳巷的男人,都有一种劣根性,再可心的女子,一旦被他们得了手沾了身,很快便会失去兴趣,不说弃之如敝履,反正不会再当回事了。
因此那些上等妓女都是所谓清倌人,接客只陪着风雅谈情,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少不了,蛊得你觉得她对你爱得痴狂、敬若神明,却因“奴身子不干净配不上郎君”,或是“此生无法与郎君厮守,不如从头就不陷入”,反正就是不给碰。
就这么钓着,男人反而欲罢不能,千金万金的往她身上砸,甚至与别的恩客争风吃醋,攀比着使钱。
这个叫姜李的女孩想是被老鸨训得极好,竟把这一套用于后宫争宠,也真是个妙人!
“圣上恕罪,凝儿只是小女儿心思,不懂男子痴情可怜,臣自当伺机规劝。正事要紧,臣此番前来,是为‘八王之乱’……”
司马廉听到这四个字,立刻站了起来。
崔衍来到案前,翻找出一张地图,示意司马廉来看。
“齐王,楚王,赵王……”崔衍报一个,就用笔在相应的封地画一个圈:“河间王,长沙王,成都王。”
司马廉等了一瞬,问道:“这不才六个?”
崔衍点头:“目前只有六个,另两个恐怕还未正式入伙。”
司马廉神情严肃,眉头皱了起来。
“此外,陛下可知臣从何处来?”崔衍伸手在地图上齐王封地的位置一指:“齐王想让崔某相信他是受人胁迫,却也透露那些人‘扯他作旗’。恐怕逆党意欲推齐王……”
司马廉闻言拍桌惊呼:“望气者也说,王气出东方!”
“望气者?”崔衍“嘶”一声问:“请问陛下,是哪一位……望气者?”
“戴昇,戴扶摇。”。
果然是他!
当今世上最负盛名的望气者戴昇,出身广陵戴氏,七岁能观星,九岁那年准确预测出两次黄河泛滥,因此天下闻名。
说起来他还是崔衍的师兄。
他与崔衍都是由退休返乡的国子学司业伍老夫子开蒙的,两人前后相继在伍老夫子府上求学,短暂同学过一段时间,算是垂髫之交了。
其实两人的关系还不止于此。
崔衍是由戴昇领着初尝情事的。
那年伍老夫子古稀大寿,十四岁的崔衍于寿宴中途溜到花园玩耍,无意中撞见戴师兄与小倌在假山洞窟里办事。
戴昇非但不恼,还拉着他在一旁观看助兴,从此崔衍便懂了人事,之后诸般因缘皆由此而起。
崔衍那时暗自心许戴昇,可戴昇大他好几岁,从来只把他当小孩儿逗着玩,没认真看过他几眼。
戴昇束发后便被推举入京,在灵台专事观星望气,两人已有好几年未见。
当司马廉提议“朕现在就叫戴卿来!”时,崔衍不禁心口突突乱了好几拍。
戴昇着银白色道袍,脚步轻盈飘进殿来。
此人长眉入鬓,星眼含笑,风度翩翩。
崔衍望之不禁屏息。
那时总觉得戴师兄长身玉立,时时仰望着他,可如今看来,他竟比自己还略微矮一点点。
原来这些年崔某长了这么多。
戴昇拜完司马廉,这才看向身边的崔衍。
起初他并未认出来,只礼貌笑着拱手,片刻之后,突然双眼放光,惊叫道:“阿衍?!”
崔衍深作一揖,抬眼笑道:“戴师兄好,博远这厢有礼了。”
戴昇双手扶住他两边大臂,哈哈大笑:“博远长大了!竟这般风姿英俊,一表人才!”
司马廉乐呵呵的:“你俩认识啊?我还正说,你俩挺像的,都喜欢……男的……”最后两个字突然小声。
戴昇倒很坦荡:“圣上见笑了。不知圣上此次召见,有何吩咐?”
他笑盈盈看了崔衍一眼。
崔衍心中一跌,又是一个误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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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更到我最喜欢的路人攻了!
第67章 像从前一样称呼你
司马廉解释道:“上回崔老师不是问我,是不是术士报的吗?我一想,对呀,我还没问过灵台呀!我一问,戴卿就跟我说,气象确有异动,王气出东方!”
戴昇点头道:“圣上英明。其实此异象并非一朝一夕,已有些时日了。此前臣曾几次将此事报知太史令周大人,可再无人问……”
崔衍点头道:“这就对了。臣此行的收获,正可与戴师兄的观测相映照。”
于是崔衍将他在齐地的见闻和齐王的计谋,以及扬州刺史与别驾操弄山海税、收买人心的事,都细细讲了,最后给出结论:“六王谋反筹划多年,已成定局,眼下正苦觅一个点燃战火的借口。扬州刺史与别驾,或许还有其他镇守一方的权臣,都在暗中未雨绸缪,各做打算。”
司马廉叹气道:“我就说吧!对不对!崔老师,你还不信我!现在问题是有没有证据,能不能把他们一窝端了!”
戴昇与崔衍对视一眼,两下洞明。
此一节还得崔衍开口:“扬州别驾顾安对臣说,弓已拉开,箭在弦上,无力回天。”
“崔老师,你得说得再明白点儿。最好直接告诉我答案。”司马廉对自己的差生身份从来不加掩饰。
崔衍神情从未如此严肃:“这一战,不可避免。圣上须速做决断,早做打算,方能力挽狂澜。”
“啊?决断什么?打仗?”司马廉吓得嘴都咧成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