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宁瞬时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推来搡去,最后被推倒了中间一位看上去最为性感靓丽的姑娘面前。
听她们呜呜哝哝地说了好一阵他才明白,原来在他们的信仰里,初冬第一场雪是神送来祝福的日子,未出嫁的姑娘可以在这一天邀请心仪的男子到帐篷里来寻欢求爱。
姑娘们眼神大胆地上下打量他,像是恨不得把人剥光一样。
显然她们已经密谋许久,趁长辈们在部落里纵酒欢庆,便偷偷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找这个觊觎已久的中原男人寻欢作乐。
从他踏入独龙寨的第一天,她们就被这个神秘男人吸引了,暗中都在赌谁能第一个得到此人。
独龙男人虽也健壮,但身材却不高大,常年日晒在外狩猎,个个皮肤黝黑。
而秦修宁高大挺拔,样貌俊朗倜傥却又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危险与不羁。
这里不比中原规矩多,姑娘们个个大胆奔放,上上下下将秦修宁摸了个够。
他本欲转身离开,但见达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哀求。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索性留下来。
他倦懒地靠坐在中间的蒲垫上,端起一碗酒长腿交叠勾唇一笑。
“行吧,不就是喝酒么,把我这碍眼的药箱扔出去,你还小,也出去罢。”
缩瑟在角落的达娃被眼前这场景臊得满脸通红,可她不敢走。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坐在秦修宁怀里的那美艳女人已经攀上他的脖颈,直到那双纤纤素手朝她轻挥,她这才拔腿掀开帐篷飞跑出去。
她的家人还被锁在后面的矮棚里,这么冷的天再晚就要被冻死了。
秦修宁抬眸看那矮小逃也似的身影淡淡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像他这种从小就终日泡在青楼勾栏里的,这种寻欢作乐的场面他应付起来面面俱到,又片叶不沾身。
几壶酒的功夫,姑娘们就被他哄得晕的晕,倒的倒。
待他摆脱纠缠从帐篷里出来,雪已渐小,门外的药箱上覆了白白一层,他用手上的鹿皮帽子轻轻掸去绒雪,背上药箱。
他掀开旁边的小矮帐篷,疏懒地微眯着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地朝旁边偏了下头。
“她们几个愿意怎么处理随你,”他声音变得冷硬,笑意也逐渐消失。“但是记住,没有下次。”
达娃心中一凛,感激的话来不及说出口那高大落拓的背影就已然消失在门边。
雪花飘扬飞洒越来越小,但罡风如刀,仍割得脸上生疼。
举目四顾,天地一片苍茫。干枯枝头一声寒鸦嘶哑鸣叫,撕开了茫茫白幕的寂静,却撕不开天地间的寂寞。
若不是念着当初达娃一家的收留之情,他是断没有心思与女人周旋的。
他不喜欢女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莺红柳绿香脂艳酒的场面他倒是越来越善于应付,可心里也越来越清楚,他不喜欢。
他知道自己病了,是这世间难容的异类。
他离家前曾向父王和母妃立誓,一日不除此病便一日不回。
他孤身冒死踏入这独龙鬼城为的就是找到师父口中的那可医好他的秘药。
初雪已至,只待雪融便可上山去寻。
思及此,他陡然想到今日闯进来的那个半死不活之人。
出来这么久,应该已经断气了吧。
若真肯自己就这么乖乖去了,他倒是可以找个好地方替他爹娘好好把他葬了。
无论如何绝不可被人发现他家里藏着个身份不明之人。
秦修宁将鹿皮帽子压低,躬身迎着风雪往回走。
木屋内炭火已经半明半灭,昏暗一片。被蒸出的水汽沿着房梁凝聚成一排小水滴,不时吧嗒吧嗒掉下来,砸在高璟昀的脸上。
沉重酸胀的双眼皮抖动几下,微微睁开又合上。
这是哪里?他是死了吗?
水滴带着冰凉触感,用清晰的沉默回答他,好像还没死。
他回忆起漫天飞雪,沉重的脚步,痛苦的呼吸,和昏茫天地间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灯光。
微弱的,摇摇晃晃。
应该是幻觉。他好几次都差点闭上了眼睛。
可是再睁开,那淡黄的光晕如一颗一触即散的火星又跳落回眼前,而且好像更近了些。
他记起来了。
他拍了这扇门。然后就一无所知了。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不远处的火盆有暗红的木炭如鬼魅的双眼,猩红跳耀。
环顾四周,昏暗中只能看清几个简陋的家具,这一路他住了数不清多少这样的破茅屋。
从皇宫到破屋,他竟不知人的适应性可以如此之强,现下于他而言,安全就是最奢侈的需求。
虽不知那些追杀他的是什么人,但他知道他终于逃出来了,而且还活着。
他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肩膀和下腹立刻传来剧痛。若不是刚才寒风骤雪冷凝住了伤口,他估计根本撑不到这里就已失血而死。
此刻伤口解冻,稍稍一动便有鲜血从下腹汩汩流出。
他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四周摸索,试图找到些能止血的东西。
忽地指尖触到触感熟悉的东西,他艰难移至眼前,是一本书。
他努力将书移得离火盆再近一些,顾不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
藉着黯淡火光,一行汉字浮动跳入眼前——《伤病千草注》
天无绝人之路,这居然是位大夫的家!
他顿时新生希望,可是忍着痛再次环顾,木屋不大,除了他空无一人。
大夫呢?
那个给他开门的人呢?
“救……”
因为跑了不知多久,他嘴唇干裂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抬头发现旁边的缸里有水,他费力地朝爬过去猛灌了几口。
清凉顺喉咙沁润了干涸的脾肺,也还给大脑几分清明。
但同时另一种可怕的推测令他刹时间浑身冰冷。
这里怎么会有中原的医书?
难道这个人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把他扔在这里然后通风报信去了?
恐惧如潮水再次灭顶而来。
他咬咬牙,朝门的方向一步步爬,身后拖出长长的一道血印。
他不要死在这里。
绝不可以。
出宫前王翁偷偷跟他说,他只要能替父皇找到药,父皇就会原谅他,就会派人来把他接回家。
他必须得活下去,不管用什么办法。
突然,门边响起了脚步声。
心脏骤然揪紧,甚至忘了呼吸。他摸到手边的一根火钳紧紧抓在手里。
作者有话说:
《好心的老攻》
高璟昀:他肯定会救我。
秦修宁:给他埋哪好呢?树下?还是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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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个狠人(修)
他汗毛竖立,因剧痛和恐惧的双瞳放大,嘴唇不停在发抖。
高璟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得活下来。他不是废物,他要让父皇知道,他不是高家的废物。
“啊”一声男人的痛呼随开门的动作划破这寂静雪夜。
秦修宁小腿上传来剧痛,他本能得朝地上那团袭击他的黑影猛地踹上去,然后抱着小腿原地蹲下,小腿胫骨火辣辣像断掉一样疼。
幸好厚厚的羊皮挡住了这一下的力量,不然非折了不可。
他娘的,今天是倒了什么霉,大雪天闯进来个活死人不说还差点废了他的腿!
他蹲下一把揪起那个被踹倒蜷缩成一团的人,目中射出两道寒光,狠狠道,“你他娘的还没死,居然还有力气偷袭我?!”
秦修宁不解气又狠狠踢了一脚,看不出这个白白嫩嫩的家伙手劲这么大!
“别杀......我......”
疼痛令那双琥珀的瞳仁发出最后的光芒,喃喃哀求一声后,再没了声音。
秦修宁看着人歪栽到一边,松开揪着那毛领的手,将人扔下站了起来。
他用脚尖踢了踢,人一动不动。
这就死了?
死了好,省事。
地上的人脸色白得发青,一双平直如剑的眉毛安静下来,脸上显得尤为清冷。
他站起身缓了缓,盯着那张被血色映衬得更加苍白的脸,眸光微沉,许久后他又弯下身,再次去探鼻息。
他刚才那一脚并没有踹在要害上,如果就这么被他踢死了也太过容易。
果然,鼻息微弱地扑打在他手背上,若有似无。秦修宁削薄的唇边泛起无奈的笑。
就知道自己没这么好运。
他点灯添火,把碳火盆烧旺,解开那人身上宽厚的鹿皮袍子,下腹处那个不浅的伤口正在往外滋滋冒血。
看来他刚才那一脚是踹到这伤口上才令他疼昏了过去。
笑意散尽,他深深拧眉。
这人,留?不留?
按照独龙族习俗,每个入鬼城之人都被带到他们的神母面前判定灵魂好坏,因为他们坚信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不同的鬼魂。
而这些人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当时拉阿神母只看了他一眼,便抚摸着他的头说“卡贡阿布鲁”,意思是“可怜又善良的孩子”。随后这里的人立刻解除了对他的警惕并用惊异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可他一直都很怀疑这个说法。
他?善良?他现在是真的想把这人重新扔回到雪地里去!
秦修宁摇头叹气,忍着小腿上的余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又搬上床。
此人看上去正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年纪,身体却是先一步长了起来,失去意识后死沉死沉的,折腾出他一身汗,小腿骨上还在火辣辣得疼,烦躁涌上来,令他心头再次起火。
他娘的,初雪不是什么神送祝福的么,怎么就给他送了这么个玩意?
真想狠狠扇他那张熟睡般若无其事的脸。
现在问题很麻烦。不救他有可能被人发现,连累更多人;救吧,依自己这二两半的医术也是对半救不活,看着这出血程度,没等背去部落里就血流干了。
就算能挺到,这来路不明的人,独龙族人避之不及根本不可能救。
他举着油灯再次朝那人打量,鼻梁高挺,嘴唇削薄,眼尾微挑,湿漉漉的,似乎还噙着泪。
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孤身一人会跑到这么偏远危险的地方来。
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既不会苦力也不习武,一看就是被富养长大的孩子。
他想起拜师那日师父让他背的古训: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当以天地之心为心,视人之子,犹己之子……
如果他那个下落不明的亲弟弟还活着,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母妃每每想到他就会双目含泪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