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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府志 越书 3629 2024-05-26 00:00:00

连栎掀开帘子瞧见许砚熹的时候,有些许诧异,他听自己的妹妹连俏抱怨过,陶钦近来对许砚熹很是上心,却不想这个上心已经到了可以当着她的面谈论政事的地步了。

不过转念一想,许砚熹是许家送到北郡来的,此事又与许家有关,莫不是陶钦故意让许砚熹留下的?

“我要你去办的事,如何了?”陶钦问道。

“如我们所料,许安阳近日已抵达北郡,现在良川附近,到安康城估计还要些时候。”

果然,许砚熹翻书的手顿了顿,不过她反应很快,只片刻,便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看书,她的这些个动作却仍是没逃过连栎和陶钦的眼。

当年的许安秋不愿做北郡王妃,许家无法,塞了个旁支的女儿过来,虽名义上也封了县主,却还是只许了侧妃。但是能做北郡王侧妃,在许砚熹看来,已是莫大的福气。

许安秋不要的东西,却是她拼了命换来的。

许砚熹是在许太尉的三弟许侍郎府中长大的,据说她爹原是许太尉的堂弟,只是她爹娘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除了个名字外,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侍郎府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待的,她自小就被教如何当一个出色的细作,如何从太尉府里头探听消息。

是的,许家的几个兄弟,向来面和心不和。

瑞安七年,许砚熹其实才十五,但是她知道只有抓住北郡这个大山,那些人才不会再在明面上动她。所谓的那些人里头,就有发现了她猫腻的许家二少许安阳。

在许家这些人精里周旋,不如搏一搏去北郡,许砚熹在得知许安秋不愿去北郡时便打定了这主意,于是,她跟许安阳做了个交易。

她记得许安阳那双绝美的桃花眼里带着的冰冷,记得许太后在殿中打量她时的满腹怀疑,亦记得许侍郎得知君令时的诧异和杀意……

许砚熹随意翻着书页,心不在焉,陶钦与连栎在说什么她已经丝毫不关心了,从她踏上去往北郡的那架马车起,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连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陶钦的手覆上她的手时,带着一股暖意。

他温声道:“手抖得这样厉害,可是怕凉?”

许砚熹摇摇头,从书中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她不想去猜陶钦满眼温柔的背后是什么,在盛都的那些年,她已经过够了这种满是猜忌的日子。

“过了上元节,便是砚熹的生辰了,本王答应你,到时候,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多谢王爷。”

良川其实与安康城隔得不远,只是连栎上报的时候是按照许安阳的脚程来估摸时间的,而许安阳根本没打算赶时间……

许安阳此次是一个人来北郡,同行的只有一匹马。

他牵着那匹马走在良川的街上,甚是惹眼,街上不时有姑娘驻足来瞧他,暗叹这是哪儿来的俊公子。

大摇大摆地走在北郡街上,许安阳根本就没想过遮掩这两个字。

笑话,这个节骨眼进了北郡地界,还想不被人发现,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良川这个地方,说南不南,说北不北,堪堪处在北郡与盛都、还有西郡的交界处,最是方便打听消息,许安阳遂决定在此地多呆几天。

他这日投宿的地方是良川最大的一家客栈,住在这儿的人鱼龙混杂,在许安阳看来,最有意思不过。

刚放下行囊从房间里出来,许安阳迎面撞上一把扇子。

是谁在这等寒气里还随意挥舞着扇子?

许安阳睥了一眼,发现此人手中的这把折扇甚是眼熟,只消片刻,他便想起来了,是去年遇到的那个南郡谋士,这两把扇子上的绘图虽不尽相同,却皆是水墨江南样式,手法仿佛出自一家。

样式不是重点,许安阳记得,那个叫竹之词的谋士,也是一把折扇不离手,而他那把扇子,明显不同寻常。

只这片刻间,那把折扇的主人已经转过了头来瞧他。

是个少年,不对,是个女扮男装的。

第38章 北辰幕四

程尔这日跟着家中兄长出来做生意,歇在良川。

程家家大业大,已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富商,本是不必趁着年初这段时间出来跑生意的,不过年初三的时候,她在江州的三哥突然传了书信回来,也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她大哥看了后立马便要动身来北郡,说是有一笔大生意。程尔正好在家闲了许久,也觉无趣,便跟着来了。

许安阳见眼前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便不打算多计较,正欲离开,却无意间看到了她身后走来的那位。

是江南程家的大少爷,程瑞泽。

“我家幺妹不懂事,许二少可千万别见怪。”程瑞泽走到程尔身边站定,朝许安阳欠了欠身子。

许安阳不想在这里碰上程瑞泽,这人近几年接管了程家的大部分业务,与京城各家的往来甚是亲密,左右逢源,几乎未曾有过差错,太精明。

“哪里哪里,这是瑞泽你的妹妹?我还道是哪家的俏儿郎呢。”

一旁的程尔听了,不禁开始打量起许安阳来,许安阳见状,冲程尔笑了笑。

“许二说笑了,不过是小孩子玩乐的把戏,倒是没曾想会在此地碰到二少,这年可都还没过完呢。”

“前段时间犯了错,被罚离了京城,便来北郡走走,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就碰到瑞泽你了,年还没完就出来做生意?”

“可不是吗,就盼着能靠这第一笔生意来博个好兆头。”

……

程尔不想听这两人交锋,只这几句交谈间,她便断定这许二少是个跟她大哥一样的人物。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无端想起她的三哥,她三哥是他们这几个兄妹间最会使这把折扇的。

因为惜命。

这是她三哥的原话。

仔细想来,这扇子虽是父亲为他们兄妹四人做来护身的,却很少见她大哥二哥时不时就拿出来把玩,只有他三哥。

他那个从不相信任何人的三哥。

她其实从小就很喜欢她三哥,因为三哥是她所有哥哥里最不务正业的,也就是最能带她玩的,却也因此,三哥最不受父亲待见。

程家的家业有大哥二哥撑着,三哥遂在几年前干脆跑到江州的南府去了。

自此,她三哥与家中只有不时的书信往来和过年时的几日归家。

程尔自小跟着她三哥长大,刚开始也偶尔偷偷跑去江州看他,长大后反倒去的没那么频繁了,现在算算,她已有将近一年未曾见过她三哥了,今年过年她三哥也没回来……

“尔尔,走了。”他大哥和许安阳周旋完便招呼程尔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家妹妹没跟上来,便又回头喊她。

“刚刚那人,以后若是见着了,记住不要多聊。”程瑞泽低声对程尔道。

“嗯,记住了。”饶是程尔对许安阳再不感兴趣,也记住了他那张极有辨识度的脸,即使是在风水养人的江南,她也很少见到这样好看的人。

他们这趟是去北郡都城安康城,遂不打算在良川多留,第二日一大早便动身离开了。

许安阳不知何时登上了良川的一处高楼,望着程家那一列远去的商队,眼底晦暗不明。

他面前摆着两支签子,一支是“琢玉”,一支是“石台”。

盯着两支签子看了许久,许安阳才拾起其中一支,将其折断了。

留在桌子上的那支,是“琢玉”。

正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姜钰回到永宁的时候正值傍晚。

昏暗的客栈内少有客人,她一进门便有小伙计冲她打招呼,她正想问她叔父的去处,却一眼瞥见靠窗坐着的那个人。

玄色大氅还未曾褪下,他转过身来,遥遥冲她笑了笑,隔着几年风霜。

第39章 北辰幕五

明镜湖边,灵湖塔矗立在五层石阶之上,许安阳从这边远远望去,看到有人在打扫积雪。

“那是喻笙。”姜钰见到那道熟悉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

她从京城回来后,江沂便告诉她,姐姐和喻影是真的没了,这一次,是连鬼魂都没了。

江沂没有救回姜兮,宋礼哲亦没能救回喻影。

喻家出钱修的宝塔曾在建造中塌了一次,停工了一个月之后,在喻家二少喻演的要求下又继续开始修塔,陆陆续续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竣工。

之后的明镜湖再没出过事,永宁县的百姓便愈加相信宝塔镇河妖这一说法了。

只是喻家的大小姐喻笙,明明已到了婚嫁年龄,却长伴青灯古佛旁,始终不愿离去。

许安阳又从姜钰的眼中看到了自责,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等许安阳来安慰她,便自己收拾好了情绪。

“姜钰。”许安阳伸出去抓姜钰的手落了个空,他怔了有片刻,低声道,“你看他们这些人,日子都没了结果,姜姑娘可愿再给我一个机会?”

泛红的双眼不停地眨着,姜钰仰起头来看天,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她当时离开京城时的心境。

“许二公子说笑了,我们之间,何来过往?”

许安阳趁姜钰话没说完之际再次伸出了手,这次,他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将一块捂得温热的东西渡了过去。

是一块勾玉。

姜钰呆呆地抬起手,躺在她手掌心的,正是那块刻着“源承”二字的勾玉。

“姜姑娘可愿再替我保管此物?”

残雪渐消,苍苔添色。

喻笙远远瞧见湖边小道上,有个姑娘扑在她身旁那位公子的怀里,玄色的大氅挡住了两人的身形,合该是幸福恩爱的。

“姜姑娘这回怎么才来便要走了?”小伙计见这才第三天,姜钰便收拾好了包袱出门,不禁有些奇怪。

“有些急事要处理,过些日子便回来了。”姜钰解释了几句便匆匆出门了,门外不远处,许安阳正驾了辆马车等着。

“我也可以骑马的。”

“我那匹马赶了多日的路,早累了,让他先在此地歇歇,待咱们办完事回来再带它走。”

“好。”

程尔本以为自己只是跟着大哥来谈生意的,没想到还能见到北郡王的侧妃。

许砚熹见到程尔,不咸不淡地招呼她坐到了自己身旁,身边的丫鬟都被使唤出去了,当房中只剩下她们二人时,程尔才大着胆子将自己身上带的一方帕子递给了许砚熹。

是从许安阳那来的消息。

若是换成许家其他的人,许砚熹都不会这么听话,可这是许安阳,许砚熹的把柄就捏在他手里,不得不为他做事。

她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丫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他还有说什么?”

程尔摇摇头,她只是听大哥的话来送东西的,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许砚熹从小便是个细作,自然能看出来程尔是真的不知道其中曲折,只是个倒霉的送信孩子,遂没再多问什么东西便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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