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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3619 2024-05-24 00:00:00

他本来还担心沈孟枝会因为无法亲手将礼物送出去而失望,结果看来,对方仍是心平气和得很。

“说实在的,”齐钰酸溜溜地加了句,“但凡你告诉他的话,除夕夜咱们世子肯定飞也要飞回来。”

沈孟枝手上动作一停,瞥了他一眼,顺手从桌上拿了个甘蔗,扔了过去。

齐钰手忙脚乱地接住:“干什么?”

沈孟枝道:“吃点甜的,解解酸。”

“…………”

齐钰愤愤一咬甘蔗,咔嚓清脆,“你肯定是跟楚晋学坏了!”

沈孟枝没理他,将磷粉均匀地扫到玻璃碗中,光线落下来,斑斓如虹,粼粼闪烁。

“看,”他示意齐钰来看,声音难得轻快,“怎么样?”

齐钰只是扫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御史家的宝贝公子自认览尽世间奇珍异宝,此刻也不觉咽了咽口水,憋了半天,才魂不守舍地道:“他娘的……怎么就白白便宜了楚晋这小子,我真是羡慕死那家伙了……”

他这粗口爆得真心实意,沈孟枝哑然失笑,道:“这只是半成品。要做好一盏长明灯,步骤还有很多。”

“为什么送这个?”齐钰回过神,问,“虽然好看,但做起来也太累了。”

闻言,沈孟枝微微一顿。

半晌,他才语带笑意,低声道:“古籍上说,长明灯,照因果,明归途。”

他只是那日听楚晋无意中提了一句,他的生辰就是除夕那日,所以一时起意,想要悄悄送给他一个惊喜。

像他们这样的王室贵胄,天下琳琅异宝,都见过了。偏偏沈孟枝骨子里也是心高气傲的,送给心上人的礼物,一定要独一无二。

思来想去,他就想到了燕陵民间象征着长宁与缘结的长明灯。

除夕夜本就会点长明灯。一燃上,就不能吹灭,直到油尽灯枯。一灯如一人,望尽因果,照彻长夜。

但单单是一盏油纸灯,又显得寒酸了些。

他记得燕陵古时有一种秘术,能隐匿纸上字迹,遇火则现。于是他在万宗阁挑灯,翻找了一夜的古籍,终于找到了有关记载。

——深秋时节的照夜清,十二峰山巅初雪后的宣草,从卵石中提取的磷灰。

他费了不少力气把这些材料一一集齐,很快便是最终的一步。

事情进展到这里都格外顺利,沈孟枝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积攒已久的疲累。

“我有点困了。”他晃了晃脑袋,想要变得清醒一点,“这些东西,就先放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一声鸟叫,两人齐齐望去,便见言官正停在门口,探头探脑,尖尖鸟喙中还叼了一封信。

齐钰难以置信道:“这不会是楚晋的信吧?”

相比他一脸的惊诧,沈孟枝显得淡定许多。他招了招手,言官便飞了过来,落在他手心,将口中信一吐。

齐钰还在嚷嚷:“你们难道这些天一直都有来往?”

看清来信上的落款后,倦意被强压下去,沈孟枝不置可否,轻轻打开了信。

楚晋走时,没有带上言官,这家伙就充当了传信鸟,每当驿差将信件送来时,它就争先恐后地飞去衔来给沈孟枝。

信的内容简短,笔力遒劲,行云流水。沈孟枝读完,绽开一抹浅笑,随即又将信叠了起来,完整如初地放在了一边。

齐钰看得心痒痒:“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沈孟枝道,“一些宫中趣事罢了。”

“什么事这么有趣?”齐钰面现怀疑,“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沈孟枝瞥了他一眼,轻声道:“秘密。”

宫中的事情诚然有趣,却也不能让他如此。他笑是因为这封信的最后,那人提笔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

——湘京虽富靡,不如褐山月。

他甚至能想象到楚晋披着外衫,倚坐在窗前,衔笔望月良久,继而闲闲落下几笔的样子。

年少时母亲同他道思念有形,他不懂。

走过人间数载,红尘中徘徊一遭,再思量,方惊觉。

燕陵都城湘京,与胥方相距千里,软红香土,四衢八街,富贵迷人眼。

楚晋坐在马车中,拨开窗帘,漫不经心往外看了一眼。

他几日前向书院寄信一封,告诉那人,自己会向萧琢请辞,于除夕那日赶回去。

这是他早有的打算。虽然沈孟枝从未提起过,他也大概能猜到,除夕那天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者他也没想在湘京待多久,萧琢那些铺天盖地的眼线暂且不提,这阴不阴沉不沉的天就够让人烦心的了,一连十几日,都是一样的压抑。

楚晋望了眼云迷雾锁的天,松了手,帷帘垂了下来。

身旁侍从恭谨道:“世子,马车将要入宫门了。”

楚晋闭着眼,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萧琢今日于宫内设宴,宴请群臣,他受邀前来,正好可以试探一番如今燕陵君臣的关系。

这也是旧秦派他前来的一个原因。不只是心甘情愿做对方手上的一枚人质,安安分分地作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来稳定两国的盟约;旧秦友好的外表下,深埋着更为庞大的野心。

而他就是实现这场野心所需要的,最不可少的一部分。

马车徐徐向内驶去,在内宫门口停下。

侍从向外看了眼,了然道:“前面是朝中的几位大人。”

楚晋循着他示意的方向望了一眼,正看见几辆原地停驻的马车。与其余几个装潢华丽的相比,为首的一辆车身显得格外朴素,既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什么浮夸的图腾。唯有车顶镶了只玉燕,显得格外别致。

侍从絮絮叨叨地向他解释着:“这镀白金的是郎中令娄大人的马车,挂银穗的是御史大人的马车,雕金角梅花的……”

楚晋打断道:“镶玉燕的是哪家?”

话音刚落,便见为首的马车车帘轻掀,一道人影走了下来。

那人侧对着楚晋,正低着头整理袖口。燕陵那群大大小小的官员三三两两围在他身边,远远观望着,却不敢轻易靠近。

他身姿挺拔,身形高大,虽然面上有风霜之态,仍不见颓势,两相对比,衬得身边的人都矮胖起来。

不知为何,楚晋竟觉得这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他愣了一下,随即将脑中那荒诞的念头打消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蹙起了眉——

远处,那位大人倏尔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肃冷的眉目带了少许探究与警告之色,似一弯出鞘的雪刃。

超乎常人的警惕,楚晋想。

他顺从地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神色,心中不动声色地思量了一番。

侍从的声音晚了一步落入他耳中:“……那是沈太尉,沈府的马车。”

沈太尉,沈恪。

十六岁挂帅征战,效忠燕陵三十年,手握重兵的权臣。

的确是好大的威势,难怪萧琢对他忌惮至此。

早在旧秦时,他就对萧琢与沈恪之间的恩怨略有耳闻。听说燕陵先王还在时,沈恪似乎就对这位出身寒微的五公子不太看好,后面萧琢奉旨继位,百般讨好这位显赫重臣,后者也从未转变态度。

似乎有这位沈太尉在,萧琢这燕陵君主的位置,就坐得格外不痛快。但不论如何,后者始终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因此落在外人眼里,仍然是君臣相和的局面。

似乎沈恪是直言进谏的忠臣,而萧琢,便是不计前嫌、广为纳谏的明君。

当真如此吗?

楚晋扯了下唇,顺着侍从的指引下了车。

未等走几步,忽然听身侧传来一道温雅嗓音:“世子?”

楚晋循声回头望去,回礼道:“御史大人。”

当年他从旧秦远道而来,迎接的使臣便是这位御史大夫,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较之沈恪的不苟言笑,这位御史大夫显得随和许多,被前者衬得简直细雨春风。但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也不是省油的灯,楚晋早就听闻他老谋深算之名,与沈恪一文一武,轻易便平息了前朝内乱。

齐玦正从马车上躬身而下,举止从容不失风度。虽然也是两朝老臣,不惑之年,可容貌未变,仍能见当年风姿。他微微一笑,道:“数日不见,世子在书院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楚晋也微笑道,“在书院时曾承蒙令公子关照,御史公子古道热肠,我与他很是合得来。”

齐玦想必也听惯了这等评价,心里很有数,道:“不必多言,我知道那小子的德行。”

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一个方向,神色细微地一动。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友好地道:“世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楚晋顺着他的指引一抬头,看见了沈太尉那张冷漠的脸。

“这位是沈太尉,你兴许听说过。”齐玦道,“你入京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当时错过了,如今见一见也好。”

楚晋不知道这位御史大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与对方打了个招呼。

“只可惜云言如今不在这。”齐玦叹了口气,只是不怎么诚心实意,“小雁将军可是很想见你一面呢。”

这可是未曾想过的。楚晋表情有些奇怪:“为何?”

齐玦道:“兴许是世子你在书院的事迹太过显赫了罢,齐钰寄回府上的书信里有提过。小雁将军当年也是方相的学生,世子做了他当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心生好奇,所以……”

还未说完,只听一直一言不发的沈恪忽然道:“没有这回事。”

被他一打断,齐玦也不再说了,笑眯眯地望着他,仿佛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可惜说完这一句,沈恪就又变成哑巴了。他扫了两人一眼,目光着重在楚晋身上停了停,随后撇下一句“我还有事”,转头就往宫宴的方向去了。

齐玦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温声对楚晋解释道:“沈太尉比较好面子,要维护小雁将军的形象。”

楚晋看着那个严肃的背影,结合齐玦刚刚的一番话,心中对沈恪微微改观。他唇角一抹淡淡笑意:“沈太尉似乎很偏袒小雁将军。”

闻言,齐玦神色不变,只是多看了他一眼。

“不只是小雁将军。”他语气听不出变化,不知有意无意,语带笑意道,“我这个旧交,向来就是这样。脸上有多么冷漠,心里就有多么在乎。”

作者有话说:

楚楚见岳父了)

以及论齐钰的信里都写了什么?

除了怕沈太尉杀上褐山没透露沈楚两人的关系外,别的都当成流水账写了……

第30章 宫宴·好戏开演

宫宴在燕陵王宫的长安殿举办,楚晋顺着小厮的指引落座,抬头看时,正对上齐玦点头示意。

每逢年关,君主便会宴请群臣,共度佳节,亦是维系群臣关系。场上的臣子基本都是些楚晋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但按照公子查到的资料,倒也能一一对上号。

作者感言

封灵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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