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被人塞进麻袋待上几天试试。等等，你刚说什么？”
赵太医终于抓住了刘信简单话语里的重点，刘信把嘴一努：“去看看那是谁？”
顺着刘信目光看过去，赵无忧这次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顾公子？你......”忽然发现一旁还有人，太医急忙收声，呐呐问：“你们要干什么？”
赫连明日觉得俩大夫打招呼很有创意，旁观了一会见差不多了，这才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好了，你们也寒暄完了，先给病人看看吧。”
“阁下是......”
不得不说赵无忧很聪明，心也够细。他看出对面这人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人，所以用了“阁下”这个称谓。赫连明日勾唇一笑，即便是笑着依旧不怒自威。
“本王乃大夏右贤王赫连明日。”
赵无忧一呆，既而在眼前竖起一根手指。赫连明日看刘信，刘信也满腹狐疑。只见赵无忧连晃手指，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才惊悚道：“原来你就是陛下寻了许久的......”
赫连明日点点头，赵无忧吧唧一声把自己倒在车厢里装死去了。
“你你你，你不是上郡名医嘛，怎么和大夏国的右贤王搞到一起了？”
刘信翻翻眼睛，一本正经道：“你能不能别用‘搞’字啊，太难听了，再说也有损右贤王殿下的名声啊！”
“我不管！”
赵无忧悲愤道，但是手里不停，俩人配合默契为顾兰亭处理伤口。顺便刘信就指出了面具一事，太医往赫连明日那边看过去，只觉得眼下被强拉上贼船，如果再不说实话，下场恐怕比落在皇帝手里更惨。只好说：“还不是当初他被打得太狠了，你们又没亲眼见到脸都花了，那叫一个惨。医者仁心嘛，我不忍他一张好好的脸毁了，就用这个办法。最开始是为了敷药防止他受不住抓挠，后来发现戴了这东西不但可以防着外面刺激，还能少些宫里莫名其妙的麻烦，于是就给他一直戴着了。”
“如此多谢赵太医保住了他的脸。”
赫连明日如是说，赵无忧却道：“保与不保于他而言也没太大分别，不然又岂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可见脸长的漂亮不是罪，罪的是人心。”
“你倒是胆子大的，也敢说实话。”
赫连明日对这位胆大的太医很欣赏，赵无忧却没买账。
“胆子再大还不是落阁下手里。不过......算啦，你也是为了救顾公子而来。”
顾兰亭是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的，他此时浑浑噩噩的，感觉浑身哪里头疼。
其实那些疼都是错觉，当然除了发生意外被撞到的头部。
他眼前明明暗暗的画面非常模糊，当完整的画面清晰呈现在他面前，他看到了母亲，那个温柔的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只会独自悄然垂泪的女人。
那天她拿来冰块放在自己刚刚被打红的掌心里，一遍遍问自己疼不疼。少年的顾兰亭倔强道：“不疼，也不会因他们的责打而呼痛。我若是喊疼了，阿娘就会痛，阿娘痛了那些女人就会更开心。”
顾夫人拿帕子蘸水为他擦拭脸上的灰，柔声问：“今天因为什么啊？”“我被选为燕王殿下的伴读，顾兰吉不服，觉得是我搅了他给燕王做伴读的好事，找他娘告了我一状。”
顾夫人轻轻叹口气，顾兰亭却冲母亲一笑，目光落在顾夫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道：“没事，孩儿不怕。孩儿有阿娘的疼爱便知足，马上又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来陪我，只希望他们出生父亲能善待阿娘。”
“好孩子摸胡思乱想，你父亲自然是疼爱你的。”
顾兰亭很不屑母亲的劝慰，目光又落在母亲头上那只步摇上。据说那是母亲的嫁妆，如今在府里落魄，平日里顾尚书对她也不上心，导致当家主母有名无实，连妆面的首饰都只能靠这只嫁妆撑脸面。
年幼的顾兰亭很心疼母亲，也亲眼看见家里几个姨娘曾把主意打到母亲的那只步摇上，但不知为何，这件事顾尚书倒没有放任几个妾室胡来。
顾夫人临终把步摇交给儿子，让他将来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就以此为聘。但顾兰亭却执意将步摇放进母亲的棺椁，随着母亲下葬了。
当那只步摇再出现在面前，他的另一个噩梦开始了......
二宁，二宁..
谁在叫我？
赫连明日看顾兰亭眼皮接连眨动，猜测他要苏醒了，一边喊刘信赵无忧，一边继续小声呼唤：“兰亭，我是明日。你醒醒，你都睡了很久啦，别再睡了。”
从听到顾兰亭呓语开始，赫连明日就没离开过半步，一直守在顾兰亭身边，不时给他喂水观察最新状况。在一路小心阿护下，顾兰亭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
光线陡然进入视线，顾兰亭就觉眼睛一阵酸涩，马上又把眼睛闭上了。赫连明日一惊，边上两位大夫忙安慰，不碍事不碍事，实属正常现象。搁谁昏睡多日刚苏醒都是这样，如此赫连明日放心了。
“兰亭，兰亭，能听到吗？”
顾兰亭眼睛又酸又热，但实打实听到了对方的呼唤。他一时还不能适应光线，任由眼泪悄然滑了下来。赵无忧欣喜道：“好啦好啦，这就没事了。”
他们仍在行进中，赫连明日解释道：“这次为了保险没有走官道，所以要绕很大一段路，若无意外将一路马不停蹄。”
“那就再快些吧。”
看他的意思应该是担心节外生枝，所以一刻也不愿多停留。赫连明日叹口气，因为那个意外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给顾兰亭喂些水，然后努力调整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特别变化。顾兰亭惊讶地看他，赫连明日微微一笑。
“兰亭，现在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
顾兰亭脸色一变，心说难不成遇到难处，无法顺利出境？当他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对方轻轻摇头。
“出境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我们不从北面出境。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要走西北，先进入羌族的领地。羌人虽彪悍，不过我的手下阿利罗已经提前赶过去部署接应。之后再迂回进入大夏，到时明令阁会带人接我们。放心吧，这次高炀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了。”
顾兰亭的心稍微一松，赫连明日却把头一低，完全失去了往日身为一方诸侯的霸气，就听他磨叽道：“是这样，你、你......”
“我怎么了？是不是我去大夏会给你惹麻烦？”
“那倒不是。”
然后就见大夏右贤王殿下一副破罐破摔，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我就实说了吧的视死如归的表情，正色道：“兰亭你有孕了。”
顾兰亭：“……”
右贤王舔舔并不干的嘴唇，不停搓手。
“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有那么一点不厚道，甚至还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你一定相信我，我真心是为你好。这孩子有了，不管他爹，好歹也是我的侄儿，我实在不忍。你看......我也至今未曾婚配，不然就、就......
我们对外宣称夫夫，好歹给孩儿一个名分不是。”
吧唧！
顾公子脑袋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威风八面霸气侧漏的赫连王爷，表白的时候居然打了磕巴!放豹锦驱毒＋整理。
第94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改虫】
“你们快给他看看，他怎么了？”
刘信赵无忧面面相觑，就觉顾兰亭脉象平稳不像突发急症。虽然现在滑脉日渐明显，但也不足以把人折腾到晕过去。于是只好问右贤王殿下，您是不是说了什么刺激他了。然后各自又在心里转着这位顾公子啥事没有，八成就是暂时气懵了。俩人都不觉得是大事，然赫连明日不放心，用武力逼着他们要好好诊治一番。
赵无忧：“……”
刘信：“……”
俩大夫心说不带您这样的，好好的难道还盼着人家有什么毛病不成？
好在顾公子从来都是有事自己担，轻易不牵连无辜的性子，这边赫连明日逼得紧了，他这边选择一个非常讨巧的时机悠悠醒转，抱着头虚弱道：“让我睡一会吧。”
刘信赵无忧齐齐看向右贤王殿下，眼神分明是：看到了，人家明明只是想睡一觉而已。
“好！好！”赫连明日一脸堆笑，这脸变得连制造人皮面具小能手赵无忧都自叹不如。
不过闹也闹过了，赫连明日将大夫打发走，才说道：“是不是乏的厉害？常听人说但凡人有身孕，总是吵着累。这一路车马劳顿，也真是难为你了。”
“也不怪你。你能来救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赫连明日知道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被明令阁带走那一刻，后面发生的事包括自己带他跑出上百里都没有在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但他不在乎。只是在这个人记忆缺失的情况下，他选择相信了自己，为此他特别感激上苍的厚待。
他知道，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哪怕他也觉得这个时候提亲，是有那么一点趁人之危的嫌疑。
甚至一度怀疑如果这么做了，会不会辜负顾兰亭对自己的信任。
然而高炀的孩子不等人，这个时候突然来报到，也算冥冥中万事自有天定。
于是他更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还没等他开口，顾兰亭缓了缓，先问道：“我们走了几天啦？京城有消息了吗？”
右贤王殿下眼神一暗，到底你心里还是有他啊！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聪明的人不会去纠结吃醋的问题，遂正色道：“早间有消息传回，齐皇回銮了，听说是病了。”
顾兰亭错愕：“病了？”
这怎么可能？那个家伙在他身上简直壮如一头牛，怎么说病就病了。赫连明日翻翻眼睛，回了他一个就知道你不信的眼神。
“据回报，房如月被拘在寝宫永远不得赦出。房氏一族受她牵连，虽没有夺爵，不过再想往日荣光不那么容易了。这对兄妹脑子都不大好使，你别这么看我，不是我干的。他们被人利用，且幕后之人手段高明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我都想不到会是谁？”
眼见顾兰亭不想听无关人等的话题，赫连明日暍口水忙改口。
“我那好表哥从首阳山回去就一病不起了，据说悲伤过度。”
顾兰亭微微蹙眉。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以我的了解，他难过几天也就过去了。我留下的血衣听说被他送进皇陵，等着将来和你并椁合葬呢！”
顾公子：“......”
顾兰亭一时五味陈杂。
马车仍在小路上行进，但马车内再无声息。
短暂的沉默后，顾兰亭忽然笑了笑，赫连明日有点担心，却听他说：“如此甚好。有的东西只有进了坟墓，才会断了活人的念想。想来也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愿他好自为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