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蛊虫不断撕咬他的胃部血肉，整个胃里面都是鲜血，他不停干呕，只能吐出一块块碎肉。
“放过我吧，赵释，看在我以前帮过你的份上，饶我一命吧！我没想过害死萧凤，只是想让他受点苦头，你该去找徐拂青，把他给杀了——”
笛音仍在继续。
周芗终于不堪折磨，咬破口中自尽的毒药，自行了断了。
赵释令人将其尸骸烧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炉，心中并无快意。
周芗死前对他说的话语还在耳边凄厉回荡。
他是助纣为虐的凶手，是周芗害人的其中一环。
过去自己为了一念占有欲望，让那种东西进了萧凤身体。
周芗该死，他也不清白。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子里不断拉扯着，将他死死压着，从未轻松。
处理完这件事后，他向皇宫卸兵权退位，不再担当摄政王。这些日子里他提拔了几位忠烈之臣，重新建立起官僚制约，拨乱反正而不使后居高位的宰相势力威胁新皇，他这几年耗费在朝廷上的精力和时间太多太多。
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小，便是他出谋划策排兵布阵，没有将士们对先皇的怨恨，他也不会轻而易举逼宫摄政。如今天下暂时太平，他也没有理由继续鸠占鹊巢。
否则引来覆水反击，他又要陷入新的事端。
告别一路帮助的李枸，他重新回到冥泽湖。
晏傀消息灵通，得知他已经私下解决了周芗，惊叹他的行动力之高，恐怕是所有人中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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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几句讲完周芗之事，桌前众人短暂沉默，后对他又变了印象。
此人手段狠辣，并非想象中敦厚老实。
想来只有面对萧凤时候，才会作出伏低做小的窝囊样子。
晏傀“哈哈”两声：“原来赵兄你同萧凤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怪不得这么急着替他报仇了。”
赵释冷道：“周芗是昙霄宫的人，这种事本该由昙霄宫解决。”
“真对不起各位。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昙霄宫都没了，在下一个人也找不了那么多地方，更别说找个狡猾的周芗。没看住他让人溜了造成这么多祸害，是我不好。用我先前的努力将功补过，希望几位把我的错翻篇了。”
狄墨兰挑眉：“那萧凤是你们什么人，又是昙霄宫又是医仙谷，还来了个朝堂王爷，让我徒弟求我开启冰窟救他，可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江湖大能？”
千意琅：“他......他是我初见便心悦之人。”
“这倒是个合适的理由。”
晏傀也不甘示弱，扇子摇得快了：“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已结拜做了契兄弟，是世间难得的知己。”
狄墨兰看他们争风吃醋互不相让，心里觉得好笑，又看赵释。
“赵大人呢？”
那两人齐齐看向赵释。
赵释喝了口茶，垂着眼帘。
“我喜欢他很多年了。”
千意琅叹气：“唉，我早就知道。”
在初上枫山看到赵释看他的眼神，他就猜到大概。
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萧凤的占有欲和对他的敌意。
狄墨兰觉着时间够了，起身道别，说你们自己聊聊吧，便施施然离开。
反正无事，三人在房内借着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闲谈。
来回也避不开萧凤。
几个时辰之后，终于有了共识。
既然谁也无法割舍，便一起陪在萧凤身边。
第99章 苏醒
夏日的到来总是强势。
终于等到冰湖消融，薄薄的一层冰，龟裂成枯枝树树梢模样。千意琅身后赵释、晏傀等待已久，心中是激动而忐忑。
一个活人，在地底半年，得要如何才能活下来。
准备开启冰窟，赵释突然有些退缩了。他太怕结果没有想象中顺利，他怕这半年的等待得到的是不好的东西。
越是期待，越是忍耐，在终于要得到的时候就越是难以靠近。
“你可以在外面等我们。”千意琅说。
“不。”赵释当然不会逃避，“走吧。”
湖水中央被风卷成一个向下的漩涡，随后带动周围的水体，向外扩散堆叠。丈高的水旋风冲上半空，遮挡大多视线。
三人轻功踩着飓风悬在高处，看准了湖心深处漆黑深不见底的洞口。
第一次进入冰窟的时候千意琅有些犹豫，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的挚爱还在下面等他，几乎是毫不停顿，他降下洞窟。
冰冷的水带着刚刚化寒的彻骨飞溅在他们身上，打湿了衣物、头发。
依然前进。
成功进入冰窟后，所有人的心都跳得很快，他们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飞至冰棺。
浑身裹满冰碴泛着白的身躯还在其中安静地躺着。
赵释将耳朵贴在萧凤的胸口，能感受到极其缓慢的心脏跳动的震动。
“还活着。”他喜极而泣，红了眼眶。
晏傀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向千意琅：“接下来带他到哪里去？”
“带回房间，我师尊来为他施法解开冰封。”千意琅很是兴奋，他帮着赵释将萧凤背起，用自己的腰带缠绕在两人身上，这样离开的时候就可以更加牢固地带着他。
回到岸上后，几人站在房内，所有注意都放在平躺床上的萧凤身上。
狄墨兰走入房内，双手首饰都除净。
她答应他们亲自为萧凤解除冰封，是因为自己的徒弟。
她看到千意琅为了萧凤做出多大的改变，自从他申请进入掌苍云天历练到不顾危险前往北境找渡草，这个原本天真无邪又一往无前的少年，成长了太多。
萧凤对他而言，想必非常重要。
那么她这个做师尊的，自然也不能怠慢了。
“人是来我冥泽湖疗伤的，怎么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狄墨兰双手张开，掌心有绿色法阵发光，灵气围绕在萧凤身边，像火花一样温暖着他的身体。
萧凤的脸色很快从一开始的苍白慢慢变作红润，身上覆盖的冰也融化成像水但又并非水的液体。
一炷香的功夫，法术就将萧凤变回常人状态。
三人连连向狄墨兰道谢。
“躺了半年，醒来需要一定时间的恢复。”她对眼前人道，“醒了之后扶着多走走，两年内就可以筑基了。延年益寿没问题，不过......”
后面的话没说，但大家心里也清楚。
“谢谢师尊！”千意琅难得露出真心笑容，双颊飞上薄红，比过年还开心。
狄墨兰走后，他们守在萧凤床前，等他睁眼。
良久，那张平静的脸上睫毛微颤，胸膛起伏的幅度也变大，长眉轻蹙，隐约有睁眼迹象。
“萧凤！”千意琅迫切地压着声音唤他，将他从昏睡中叫醒，为了不使人受到惊吓，他站得离他远了点，生怕萧凤因为见了他感到陌生而害怕。
逐渐转醒的萧凤终于睁开眼睛，他乌黑的眼眸从无神，汇聚了点点光亮，到最后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世界，慢慢转动眼珠，看向身旁。
“你......们......”
干涩的喉咙发出嘶哑的气声，他是刚学说话的婴孩，用不熟练的发音发出疑惑的问话。
“我......怎么了？”
千意琅跪在床边，双手握着床沿，满含愧疚：“我半年前把你带到冰窟，为了让你做换骨术，怕你不同意强行离开而耽误了最好时机，我不得已把你麻晕了，让晏傀为你换骨治疗。”
“对不起，师兄，求你原谅我。”他看了眼身后，又转回来，“还有他们。”
萧凤僵硬地眨眼，显然刚醒来的他还没有足够的清醒去消化这段话的意思。
晏傀走上前，用扇子为他轻轻扇风：“就是你可以活下来，能活很久很久。”
听到这话，萧凤眼眶里有些湿润，他很小幅度地摇摇头：“不可能，你们骗我。”
晏傀弯下腰，拨开他的发丝，望着那双发亮的眼，他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我再也不会骗你了。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晏傀：“我对你用了禁术——换骨术。”
萧凤心头一跳：“谁的骨？”
众人都沉默了。
晏傀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徐拂青。”
萧凤如遭雷劈。“他？他怎么可能？”
千意琅道：“他伤了你，又后悔了，便找我们，说他的根骨属性与你不相冲，又有极强的愈合能力，便要求成为换骨的另一人。”
“他......他太傻了......”萧凤怔怔地自言自语。
“事已至此，心里就别想太多了。安心养伤，好起来才要紧。”
赵释也走近，慢慢把萧凤扶着坐起来，拿着一套新的衣服，给他将外袍换了。
还是熟悉的感觉，两人心想。
萧凤抬头看着赵释的手为自己脱下外衣，那双强壮有力的手，多少年来一直在帮助着他。
而他因为心法的影响，总是把心中呼之欲出的阻止变作泄愤，一遍遍地责骂他。
过去的事，虽然狠狠地伤害了他。
但是眼前的人，至少从未离开。
他伸手抓住了赵释的手，没有马上松开甩掉。
感受到手中的人虎口的肌肉痉挛地厉害，萧凤迷惑抬眼。
却见赵释瞪圆了眼睛，含着泪光看他，他惊讶萧凤的温和与主动触碰，同时感到手足无措。
暗自无语的同时，萧凤把他的手慢慢放在一旁，自己整理起衣物。
“我自己收拾可以的。”
赵释看他气色比先前好上许多，真觉得想在做梦一般。
另外两人同样也是如此，他们一面把萧凤当做磕碰不得的瓷器，一面希望他站起来多走两步，好昭示他的确是好起来了。
萧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扶着人手臂下床，他在昏迷中没有时间的意识，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一觉醒来，竟然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再去计较他们不经过商量就把自己弄晕的事情，萧凤只想看看自己的双腿能不能站起来，手能不能握剑。
然后他要去找徐拂青。
真想抓住他的脑袋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能拿把剑给我试试吗？”萧凤站着，有些气喘，向晏傀伸出手。
晏傀愣了一下，看了两眼他人，不知道萧凤能不能拿剑。但看萧凤脸上坚定，终于还是从袋中掏出凤魇剑递给他。
“别太勉强。”
萧凤握着熟悉的凤魇，心中对它的喜欢竟比过去更甚。
他扭转手腕，挥出一套轻盈的剑法。
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种轻松的感觉，似乎回来了。
萧凤用他尚且微小的灵气，感受着自己慢慢回到健康时期的状态，灵气在身体各处流转，他的躯干、四肢、手脚，都充满了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