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的灵力皆无法疗愈,那么只能说明,司岚腹中的孩子十分特殊,而提到特殊,紫衿便只能想到一个人——祁晓。
也只有祁晓的孩子,才会连火木属性皆无从疗愈。
祁晓转过身来,依言伸出指尖。
指尖上跳动着一缕灵力。
有了祁晓的灵力,紫衿再施术时,司岚腹中的孩子便安稳许多了。
但也只是安稳,若要彻底稳固胎象……
紫衿收了术法,将祁晓的灵力融入司岚体内,而后道:“君上,司岚殿下如今身体不适,您能不能留下来陪陪他?您的灵力对他有益,兴许……”
紫衿说得委婉,其实只要有祁晓的灵力灌溉,再加上紫衿本身灵力的疗愈作用,定然能稳固司岚腹中的孩子。
可紫衿话未说完,便被祁晓打断了。
“徐芷萋还在侧殿。”祁晓道。
“君上的意思是……要去侧殿陪着徐姑娘吗?”
紫衿明白祁晓的考量。如今纳侧妃一事已被徐家推至风口,祁晓去侧殿看望徐芷萋,更甚者去陪着徐芷萋,这是明面上对徐芷萋的看重,也是对徐家的看重。
再者说,议事殿外众人都瞧见了司岚出手伤人,祁晓在凌云间待得越久,西境的流言便会传得越离谱。
流言不会针对祁晓,但势必会将司岚贬低得一文不值。
届时,司岚若要再待在西境,便没那么容易了。
道理紫衿都懂,但紫衿仍是替司岚不平。
司岚如今已有祁晓的骨肉,祁晓若在政事与司岚之间选择了政事那才是不该,私心里,紫衿希望祁晓能不那么理智。
“殿下如今的身子愈发不济,想来与殿下幼时伤了根基有关。”紫衿不能明示司岚有孕,便只得骗一骗祁晓,夸大司岚的病情。
若是祁晓对司岚尚存一丝怜悯,那么于司岚腹中的孩子便是福音。
“我探过殿下的脉,脉象很弱,灵力亦是有溃散之态,想必近日难捱,恐有性命之忧,我灵力不如君上,君上不若留下来,陪着司岚殿下。徐姑娘那处,君上可以下一道亲令……”
她话未说完,祁晓似笑非笑地打断他,眼底是她所熟知的冷漠。
“紫衿,放肆。”
毫无起伏的语气,却凉薄至此。
什么时候,连一个神官也敢欺瞒于他?
紫衿跪了下去,“是臣逾矩,臣知错。”
“本王的决定,何时由你僭越?”祁晓转过了身,姣好的眸子丛生冰霜。
灵力的威压袭来,紫衿不得不弯了背脊,几近伏首。
她还是第一次见祁晓发这么大的火。
“君上,那……”紫衿忍着灵力威压的侵袭开口,“请君上再借臣一缕灵力,臣会在此照顾司岚殿下,直至君上您……大婚前夕。”
祁晓闻言收回了威压,在虚空中留下一丝灵力,冷冷道:“随你。”
祁晓最终没有留在凌云间,不止是今日,此后的每一日,直至大婚前夕,祁晓都不曾来看司岚一眼。
仿佛西境便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是以,司岚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别人,当然此处也没有别人了,只有紫衿在他身边。
“你……”司岚撑起身子半靠着床榻,他讶异地瞧着床榻之上的阵法,而那阵法中央,正凝着一颗血珠,“这是你的心头血?”
见司岚开口,紫衿这才放下心来,脱力般散了阵法,面上浮现一丝苍白之态。
那滴血珠确是她的心头血,毕竟司岚腹中的孩子特殊,没有祁晓的灵力灌溉,她只能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扩大祁晓留下那一丝灵力的效用,也算是勉强稳固了胎象。
紫衿压下.体内灵力翻涌,朝司岚行了一礼,“殿下,我尽力了,只能帮你到这里。”
“可是,你为何要帮我?”司岚在昏迷之前不过是试探,毕竟紫衿是祁晓的部下,他并不知晓紫衿愿不愿意替他保守秘密。
那时他没有别的选择,哪怕不是紫衿,换作别人,他也只能尽力一试。
但他没想到,紫衿竟为了他做到这个份上,便是心头血都愿意给。
第12章 大婚即成
“因为……殿下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紫衿声音很轻,眼底有些怀念,又像是哀思,但片刻后她又一笑,似乎只当先前的话是玩笑之言。
她又道:“殿下腹中有君上的骨肉,那便是我西境的小殿下,为了小殿下,我自当赴汤蹈火。”
紫衿在司岚床榻前矮下身,探了探司岚的脉息,问道:“殿下如今感觉如何?”
“好多了。”司岚低下视线,“多谢。”
不管紫衿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到底是救了司岚的孩子,司岚对紫衿仍是心存感激的。
现下想想,从前许多年,司岚因为紫衿和祁晓的关系,流言蒙蔽之下对紫衿多有误会,当真是不该。
“先别急着谢我。”紫衿起身,又道:“殿下腹中的孩子,没有君上的灵力灌溉,胎象只是勉强稳定。我以心头血引之,明面上让这孩子以为自己得到了灵力灌溉,暂且不会闹腾。”
“但等他回过神,便会察觉这是假象,只怕会闹得更凶。不过,我的灵力已经借心头血渡入殿□□内,只要殿下能忍过一时痛楚,这孩子短时间内便会无恙。”
紫衿说着,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的神识之中雀鸟惊鸣,那是大婚前夕的预兆。
她该离开了。
紫衿施展灵力凝成一块晶石,置于床榻前,“这是我的传音灵石,殿下若实是痛苦,无法忍受的话,便捏碎这灵石,无论我身处何地,我必然会分出一缕神魂,相护于殿下。”
“你如此待我,我……”紫衿对自己如此上心,但司岚除了道谢,好似也没什么可回报她的,不由得有些语塞。
紫衿却只是笑了笑,“殿下,有些恩情,是不求回报的。若有机会,我改日想请殿下听一个故事,殿下听了,便算作是对我的回报了,其余的……”
紫衿神识中的鸣叫声不住催促,她只得止了声。
临走之前,她瞧着司岚,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抚了抚司岚的头。
如此相似的一张脸,若是那个人还活着的话……
白发在她掌心滑落,柔韧如绫罗绸缎。
“离开之前,我能问殿下一个问题吗?”
司岚不太习惯有人对他如此亲近,下意识便要躲,他硬生生克制了,只道:“你问。”
“殿下为何,不愿让君上知晓这孩子的存在?”
祁晓也是孩子的父亲,况且得了祁晓的灵力灌溉,对这孩子只会有益处,紫衿实是不明白司岚为何要隐瞒。
但紫衿同样也不清楚司岚和祁晓之间的纠葛到底有多深,她不知道,司岚已经不敢再相信祁晓了。
一个从初遇便是为了利用自己的人,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司岚不敢赌。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非先魔族长公主执意生下他,且用性命将他绑在司逸身边,他可以肯定,重来一次,司逸若从一开始便知晓他的存在,定然不会让他存活于世。
司岚害怕,相信祁晓已经让他痴心错付,他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殿下不想说也没关系。”紫衿见司岚沉默片刻,便知道这问题约莫是得不到答案,她收回手,端方行礼。
“殿下,保重。”
-
成曲殿外,一片喜色。
今日是西境王侧妃的婚典,侧妃居于侧殿成曲,今日她便将由此处出嫁。
原本,按西境仪制,侧妃是只行礼,不行婚典的,但西境王明令,今日的侧妃出嫁仪式依正妃而行,这才举办了婚典。
不仅如此,西境王还屡屡打破现有制度,除了在出嫁前将徐芷萋破例接入侧殿,更是在今日亲自于侧殿相迎。
众人皆道西境王与侧妃情深意笃,令人艳羡。
只不过,这相迎的脚步顿在了侧殿门前。
“君上。”徐芷萋身边的侍女从里间走出,见祁晓并无上前之意,有些疑惑,“君上……不入殿吗?”
一时无言,那侍女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又问了一句,“莫非,君上不想提前见一见娘娘?”
西境王亲自迎亲已是殊荣,这侍女竟想让祁晓入殿去,想来她心中已将徐芷萋认定为正妃了。
但用着正妃的仪制,名分到底还是个侧妃,逾矩不得。
紫衿轻咳了一声,“既是侧妃,君上便不该入殿,请这位仙侍,引侧妃出殿吧。”
祁晓自始至终皆不发一言,双眸深重,有着那侍女费尽心思也看不懂的情绪,她讨不了好,便有些不忿,入了殿去。
入殿后,徐芷萋听完她的陈述,轻声笑了笑。
嫁衣如火,让她面上平添一抹妖冶。
“说到底,本宫离正妃不过只差一步。”
而差的那一步,便是司岚。
徐芷萋撑着头,珠帘玉饰倾斜,她指尖上抬,幻化一个酒壶,递给了身侧的另一名侍女。
徐芷萋笑意渐深,“今日本宫大婚,可惜凌云间的仙侍恪尽职守,未能到场观礼,这酒……你赠予他们吧,讨个喜气。”
分明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那侍女接过酒时却打了个寒颤。
徐芷萋望着侍女离去的背影,撑着头的指尖放了下来。
她正了正头饰,镜中是一张温婉和煦的脸。
“君上。”她对着镜中低唤。
那一声宛如情人之间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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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哥哥。”侍女得了徐芷萋给的酒,借花献佛,冲凌云间外的仙侍笑道:“我家娘娘今日大婚,念及各位哥哥大婚之日仍谨守本分,当值办差,哥哥们辛苦。”
“不能去婚典之地观礼,接受赐福,那便聊以此酒慰藉,也算是我家娘娘对各位哥哥的赐福了。”
话说得动听,仙侍们自然是感恩,纷纷道谢。
“多谢娘娘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