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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征未兆 凉容 3718 2024-05-14 00:00:00

的‘银雪衣’,她便亲自上点香台歌一曲‘长风’、跳一段‘北归’,为你师父贺寿。”

“你倒是清楚。”谢灵征微阖上眼,唇边的笑意略淡了些,“那时年轻气盛,自视过高,这赌是我输了。”

刀尖仍在他血肉里行走,他却觉得不那么痛了,倒是手足连心,绞痛得厉害,额上更是冷汗如雨。

“雪鹤族再洁净稀少,终究是妖不是仙……师尊最恶妖邪,五年来我集齐了三千六百根雪鹤翎,求来南海冰丝穿引成衣,终是没能带进瀛台山去。说来可笑,我将那银雪衣藏在山下一所隐蔽石洞里,藏完便去买醉痛饮,酒醒后,便也忘了那衣衫藏在何处了。”

“此番你找柳腰腰,是想借她们千羽族的法器,将这衣裳寻出来?”伯壶公挑眉,“为何又改了主意?”

谢灵征忽然重重一咬下唇,在唇瓣上留下个血印。

“诶哟!”胡二大叫,“您老怎么啦!别吓我们!”

“……无事。”谢灵征哂道,“那日成师弟在师尊面前说我这些年心绪不定,忙着找鹤翎、请冰丝,一日不休,疏忽剑道,师尊便上了心。”

“你这师弟,不是个好东西。”胡二撇嘴。

谢灵征恍若未闻,只接着道:“我原以为以师尊的严苛,我又要挨一顿好打,不料那夜,师尊于云台外殿召见我,说想看一看我为他做的衣裳。”

他的目光一点点飘远,像是早已游离在千百里外,连声音都含糊了起来:“我那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干净,连夜去那山谷里挖了千百块石头,忘了使仙法,弄得一手血,跑去找腰腰,她还以为我是想要她的命。”

室内忽然静了下来。

伯壶公握着刀的手停了停,胡二张口结舌,半晌才发出声音:“你若是扫了兴,这些不快活的事情,不说也罢了。”

谢灵征摇了摇头:“是极快活的事情,即便没落得好下场,当时也是极快活的事情。”

他借着胡二的手抿了口酒,这回有了几分吞咽的力气,似是多谈一刻这“快活事”便能平白多生出一分力道:“腰腰是我挚友,我那晚冲去红帐香,也不单是为了找她借东西,我还想与她同享这快活,亲口告诉她:‘是我赢啦,师尊比你想的要更欢喜我。’只是我那时断断没想到——”

“你在那遇到了诛鬼陈修祥。”伯壶公道。

他话音一落,一阵冷风吹开了西墙边的窗,阴恻恻地在屋里卷了数个来回,把三人的心一道吹进了谷底。

第4章 诛仙罪

诛鬼君陈修祥,与鸿霄、萧无音并列为天界三仙君。细数来这三名仙人里也唯有陈修祥身世最为坎坷,执法天尊鸿霄常年执掌天界法度、瀛台仙君萧无音避世瀛台山不问俗事,而这诛鬼陈修祥,历劫飞升前是个诛鬼为生的道人,且不是一般的道人,他半个魂魄为天煞鬼魄,半个魂魄又纯净无比,与他的脸一样,半张俊逸如仙,半张丑恶如鬼。

陈修祥为修天道,自幼诛鬼屠魔,每杀得鬼道一人,他的左半边脸便多半分人样,他的魂魄便清透数厘,魂魄清明了,神志便也更清晰,他也有了更多的办法,杀更多的邪魔鬼怪。

在肉身寿终那日,他恰好铸成仙魄,一朝飞升,位列仙班,从此成了仙界最负盛名的仙君之一,然而造化弄人,他的那半副鬼魄每隔上一百年便要卷土重来一次,因而每一百年,他就要下一次仙界,去到妖孽横生的鬼道十府,杀满一千恶鬼。

“这陈修祥不知何时进的泥下道。”伯壶公沉声道,“给他杀了这许多同族,我竟没有察觉,也是我的失职。”

谢灵征微微摇头:“并非如此。早些年前,陈修祥诛鬼乃是真的诛鬼。彼时世间恶鬼横行,为祸于民,陈修祥非厉鬼不杀、非邪魔不除,斩满一千鬼,也自救得了千万人,功德积身,才有了飞升的道行。”

“这又与你那师父脱不开干系了。”胡二撇嘴,“我猜是那谁剑斩十府后,陈修祥凑不够数了罢?”

谢灵征苦笑:“师尊他……自是不会顾及到这些。”

“那之后,鬼族幽居泥下道,世间也没了陈修祥的声音。”伯壶公沉吟,“断断没想到,他竟一直躲在红帐香。”

“陈修祥也是绝顶聪明……才想得出这么个法子。”谢灵征不带笑意地牵了牵嘴角,又因这小动作牵动了背上的口子,发出一声长嘶,“……世间无厉鬼,他便亲身养厉鬼,靠着那一半鬼魄,吞食万千鬼尸残魂养于己身,再寻一鬼族女子替他诞下那聚了千魂万魄的鬼胎,一举杀死,他便能顷刻间回归天道,再做一百年声名显赫的美仙君。”

“他挑中了柳腰腰?”伯壶公问道。

“正是。”谢灵征垂眸,他唇边的血迹已然干涸,脸色更是苍白了些许,“他化作一俊逸佳郎,对腰腰关怀备至,腰腰那些时日常写信告诉我说……她总算是找到了比我更好的归宿。”

胡二惊道:“柳腰腰原先竟是倾慕于你?”

“谢贤侄这般才俊,泥下道又有几个女孩儿家不倾慕?”伯壶公一笑,“那陈修祥,怕不是依着你的模样画了个葫芦吧?”

“我虽爱出入这花柳街巷,却终是不擅体贴女儿,陈修祥年岁阅历百倍于我,既通事故,又善人情,博古通今,幽默风趣。若非心存歹念,还当真算得上个良人。”谢灵征说着,拿视线比了比那小几,吩咐道,“酒。”

胡二忙凑上前取酒喂了他一口。

“我到得红帐香那日,腰腰已为他……有了生孕。”他徐徐抬头,不甚动了动身子,刀锋一走,他不免又是一声痛吟。

“谢贤侄可小心了。”伯壶公立刻收了手,提点一句。

“你刀走得慢了,灵脉可寻得差不多了?”谢灵征随口问道,仿佛提及的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你若是方便,便可开始渡髓了。”伯壶公答道。

“那便开始吧。”谢灵征直了直身子,左手托着伯灵玉的后脑,将她扶起来些许。

伯壶公收了刀,微俯下`身,口中振振有词,顷刻间,一道白焰顺着谢灵征四肢百骸游走数圈,紧接着,某种玉白色浆液恍若活物,从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张牙舞爪地挣脱而出,经由这白焰徐徐引入伯灵玉的身体。

谢灵征只觉身体都要被劈成两截,挣出体外的仿佛不是灵髓,而是一把尖刀,正一点点把他的背脊连同心肺肝肠一同捣烂。

伯灵玉惨白的小脸上逐渐有了色泽,谢灵征的神色却是苍白转为灰败,他头一次这般清晰地认识到生抽仙骨意味着什么,这抽掉的岂止是千百年寿数,是连半条命、半个魂灵都被一同生生抽出了身体。

怎么那跗骨之蛆一般的情意抽不掉呢?

谢灵征咬牙暗想,眼眶又略略泛红,一股强烈的酸涩痛楚压住了他的眼皮,他顺势合上了眼,却听得伯壶公大喊:“谢贤侄!你可不能失了神志!”

他想应声,却觉得颅内一片漆黑的浆糊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听得胡二在他耳边急道:“谢灵征!后来怎么样了?你快给我们讲讲,后来怎么样了?”

“也不曾怎样。”谢灵征颤着声音,几乎是用尽全力,方清楚地说道,“我对腰腰腹中的胎儿施了师尊教我的返仙咒……将那千百亡魂,一道送回了陈修祥身上……”

“咒术反噬,鬼魂失控……我眼看着陈修祥的仙魄鬼魄……一柄被万千厉鬼吞噬殆尽……我看着他挣扎尖叫、嘶吼怒骂、跪地求饶……最终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执法尊将我定了诛仙罪……遣人……来我瀛台山——”

他话音未落,眼前却略略一亮,触目所及的景致又清晰起来,伯壶公与胡二均狼狈地坐倒在地,尤其是伯壶公,须发俱被汗水沾湿了,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

“可是成了?”谢灵征呆了半晌,沙哑着声音,怔怔问。

“成了!”伯壶公喜道,“谢贤侄,你可歇息啦!”

谢灵征目光散了散,恍惚间瞧见膝头的伯灵玉已被伯壶公揽入怀中,双颊红润,呼吸均匀,长睫微颤,有将醒之兆,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身子,想乘早离去,免得自己这血肉模糊的样子吓着小姑娘。◆思◆兔◆网◆

然而他一动,方觉手足剑伤处钻心的疼,他整个人栽倒在地,眼前发黑,适才掐断的记忆又徐徐接续了起来,几日前纷杂的人声重又回荡在他的耳边,钻入他的识海——

“谢灵征伙同妖女,擅施禁咒,竟致使陈仙君魂飞魄散,瀛台山首座可否献身给个说法?”

“诛鬼君班列三大仙君之一,本与瀛台仙君平起平坐,却被这瀛台山大弟子为了一个**施毒计害死,照我说,谢灵征罪当千刀万剐!”

“小小一个弟子若非使得禁咒,如何上得了诛鬼君分毫?这返仙咒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会,依我说,这瀛台仙君脱不得干系……”

“嘿嘿,我听说是谢灵征与那****正欢,被诛鬼君撞破,怕情事泄露,才合谋将其害死……”

“……”

谢灵征听这不存在的幻声听得又悲又怒,意欲辩驳,又不知从何辩起,他将一丝微薄的希望寄于师尊的信任,眼前却浮现出萧无音提着斩雪,挟着霜风,踏云而来的模样,那双清冷的目俯视自己,神色间不掩厌弃,似是看着一只虫蚁。

他仿佛又听到了斩雪的剑风,尝尽了喉头的腥甜,眼前最后一点光晕散尽了,他涣散了神志,坠身于梦魇的无尽纠缠。

第5章 月下人

谢灵征再醒来之时,已是黄昏。

胡二正端坐在旁边,手中端着一碗热汤,见到谢灵征睁了眼,不免大喜:“你可醒过来啦!”

“我睡了多久?”谢灵征问,声音哑得难以辨析。

趴卧久了胸口闷得生疼,他想支起身,背后又是一阵刺痛。

“有两个多时辰了——你别乱动!”胡二道,“背后的伤我给你上过药了,好不容易止了血,你再乱动可就不好了。”

谢灵征点头,冲他礼貌一笑:“多谢。”

“可要喝点汤水?”胡二问。

“咽不下东西。”谢灵征摇头,“不如拿点酒来给我润润喉咙。”

“你这是不要命了。”胡二无奈道,“对啦,老爷托人找的续断神膏取来了,我给你敷了?”说着他取出一只乌黑的小瓶,拔了木塞。

谢灵征只闻得一股腥臭,入鼻颇像茅坑里的蓑草,他不免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是‘五老法’制成的密药。”胡二道,神色间颇有些矜骄自得,“蛇之血、蝎之壳、蚓之涎、蜈蚣之百足、蟾蜍之肝脏共同捣烂,辅以断肠散、忘情露、饮血藤之茎叶熬制,专医你那筋脉顽疾。更有传闻说,若是选‘五老之王’入药,还能凝魂聚魄重铸血肉,还真真切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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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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