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星秋又有了尴尬的感觉，急急转开视线，下意识倾斜身子拉开距离，发现遥控器的瞬间简直像是看到了救星。
“你要看电视吗？”他迅速抄起遥控器，低着头，凭感觉往前递。
江离舟轻轻推了回来，“一起看。你选台吧。”
一起看电视的话，江离舟不会把幽深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还行。
闻星秋欣然应允，开始摁遥控器，“那就在排行榜随便看一个。”
挑片的时间越长，令人窒息的沉默就越多。闻星秋急于播放一部电影来填补此刻的安静，懒得切换页面，就在首页的热播排行榜那里选。
然而，5月20日刚刚过去不久，很多推广都没有撤掉。在这种特殊的时间段，能够登上热播排行榜的影视作品都与爱情有关。
第一名，热恋进行时，第二名，爱你不悔，第三名，生生世世都是你。
最炸裂的还是后几名：跟我回家，温暖的枕边，热吻连连，浓情蜜意。
这特么是doi顺序。
闻星秋：“……”
播不了，真的播不了。
他赶紧点了返回键，然后看到视频软件的提示——
【你好狠心！真的要离开我吗？】
前不久还宣称要搬家离开、让江离舟伤心哭了的闻星秋：“……”
这个软件怎么还会骂人呢！
“看动画片吧。”江离舟忽然说，“比较轻松。”
闻星秋连忙答应，“好好好，你想看什么？”
“你挑，我都没看过。”
“那就看《森林好声音》吧。里面的小动物都挺可爱的。”
“好。”江离舟同意了。
播放记录里面正好有这个电影，闻星秋点开，调到0分0秒，心甘情愿看龙标和电影公司的开头——快进的话又要出现几秒的安静，他不喜欢。
江离舟忽而起身，从右侧的单人沙发那里出发，快速绕过茶几的前面，坐到了正对电视的长沙发左侧。
也就是和长沙发右侧的闻星秋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
闻星秋愣了，“我可以给你让路啊。”
茶几不算特别近，离沙发还有一点距离。从他前面走过去，显然要比这么绕圈省事得多。
江离舟笑了，“坐了一天办公室，需要多活动。”
闻星秋也回以微笑，“嗯。”
面上笑，心里苦。他们并没有恢复原来的关系，江离舟绕圈子才不是为了活动筋骨，只是不敢让他退开而已。
看来尴尬的不只是他。
闻星秋暗暗叹气。
片头过去，电影开始了。
剧情特别简单，就是森林里面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歌星选拔赛，各种动物争相参与。主角是一只百灵鸟，天生条件好可是骄傲自满，把朋友全部得罪了又被下药，哑了嗓子，只能去找传说中的天籁之泉。
在寻找的过程中，改掉臭毛病，和朋友和解，揭发仇人的恶性，最后恢复嗓音获得成功。
平平无奇的套路剧情，但是画面好看，歌曲好听。
闻星秋喜欢，主要是因为里面存在天籁之泉。喝一口就能恢复动听的嗓音，甚至比从前更胜一筹。
而现实生活里的他喝酒坏了身子，嗓子敏感气息不足，喝多少汤药都只能缓解一点，可能再也无法恢复了。
现实无望，看看美好的童话也是安慰。
闻星秋记得所有的剧情和细节，但还是认真在看。
五点多的时候，电影播到了一半。家里的大门开了，周阿姨的声音从玄关那边传了过来，“请进，厨房在那边。”
声音不大，距离远，容易被电影的声音盖过去。
闻星秋却还是听到了，惊讶，“餐厅团队和阿姨同时到了，好巧。”
“让阿姨处理吧。”江离舟笑说，“我们继续看电影。”
闻星秋：“嗯。”
等下有小鸟一边逃命一边飙高音的情节，可好玩了。
等小鸟飞入洞穴，画面一黑。
闻星秋看过了，一点也不紧张——这是过场，等一下就会显示洞穴如画的风景，配上音乐简直是惊艳。
黑屏有两秒，照出对面的他们。
闻星秋盯着屏幕，而江离舟……微微侧身，盯的是他。
闻星秋讶然，转头看去。
江离舟也不闪躲，对上他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闻星秋感觉周围的一切忽而暂停了，只能注意到那一双桃花眼漾出潋滟动人的光。等江离舟一笑，他的心便被勾了勾，加速奏出小鹿乱撞的节奏。
他甚至忘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电影情节。电影有艳丽的画面，绝配的音乐，却远远不及眼前人给他的惊艳。
闻星秋看得入神，一时恍惚。
砰！音响传来的巨大撞击声打断了他的恍惚。
闻星秋反应过来，赶紧收回视线。转身坐好，挺直腰杆目视前方，死死盯住电影画面，“呃，到电影高氵朝了。”
“嗯。”江离舟应了一声，嗓音低哑慵懒。
闻星秋好不容易集中在电影上的注意力，又被这一声低音炮给勾走了。他看起来是盯着屏幕的，实际上是透过屏幕隐约的倒影，暗搓搓观察着江离舟。
江离舟也换了一个坐姿，似乎真的在看电影。
啊，不看他了。
闻星秋轻咬下唇，被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弄得一阵无措。
他不希望这样的负面情绪继续蔓延，主动起身，“我去一下厕所。”
在他站起来的瞬间，江离舟也坐直身子，听到他说去厕所才放心下来，“嗯，快点回来，等下主角要打BOSS了。”
“好。”闻星秋嘴上答应，眼睛还是盯着地面，不往江离舟那边瞟。
他去了厕所，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声音，也断掉了自己远望江离舟的可能。他缓口气，洗个脸，再抬头看向镜子，见到的是自己被水珠模糊的表情。
他的心情也一样模糊不清。忘了自己来干什么，鬼使神差抚上左脸。
那是江离舟亲过的地方。
他的拒绝是因为不敢，不是因为不喜欢。
闻星秋僵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抽了纸巾给自己擦擦。擦得有力，还暗暗骂自己：拒绝人家还馋人家，变态！
闻星秋骂了自己几遍，觉得差不多了。走出去，重新面对江离舟。
电影被摁下暂停，江离舟在看手机。发现他回来，立刻问着：“我们……你的脸怎么红了？”
“啊？”闻星秋下意识要摸，“红吗……”
“别碰，可能又过敏了。”
“……没有啦。”
他没有感觉，可能就是洗脸太用力了。
江离舟却还是紧张，起身四顾，“尹子烨说过敏了就要赶紧吃药。药放在哪里？”
“真没事。”闻星秋无奈，“我没感觉。”
“是吗？”江离舟走近了，想仔细看看。
这只是关心的举动，可是……
随着距离拉近，闻星秋不知自己的目光要往哪里放。
看江离舟的脸？他会盯着嘴唇，想到了那时的吻；看江离舟的脖子？喉结滚动，恰似那一天酒香迷人的紧张节奏；看江离舟的衣服？顶扣解开，微敞的领子把他的目光往下引……
啊啊啊怎么都是不该想的！
闻星秋的脸更红了。
江离舟似乎没发现他的窘迫，只往身体不佳上面联想，“你的脸更红了。为什么咬着嘴唇？很难受吗？”
“没有！”闻星秋恼羞成怒，“你不要靠近啦！”
江离舟一愣。
闻星秋也被自己的大声吓了一跳，眨眨眼捂住嘴，用欲哭无泪的声音说着：“对、对不起。”
江离舟很快回过神，笑了一下，“该道歉的是我。我太紧张了。”
“你也是关心我。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我觉得那是正常对话，不是吼我。”
“是吗？”闻星秋回忆刚才的话，觉得自己可凶。
“好了，不要计较这种细节。我们回去看电影吧？”
“嗯！”闻星秋顺着台阶下。
回到客厅，江离舟点了播放，闻星秋配合观看。
他们都没说话。电影结束，片尾曲开始演唱，字幕滚动……他们还是没有开口，盯着屏幕，眼角余光都不带甩一下的。
直到屏幕自动切回首页，江离舟才说：“好看。”
闻星秋：“是啊。”
然后又是沉默。
幸好，周阿姨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安静，走了过来，“晚饭好了，你们想在哪里吃？”
江离舟看了过来，“你决定。”
闻星秋便决定了，“去餐厅吧。”
他吃的是小米粥，加上周阿姨做的蒸肉饼和炖茄子，埋头吃就行了。江离舟吃的是西餐套餐，餐厅团队直接把主厨派过来，主厨会慢慢上菜，并说明菜式来历和品尝诀窍，挺费时间。
闻星秋早就吃完了，但记得自己说过要陪着江离舟，默默在听。听着听着，发现主厨带着口音的国语有催眠效果，眼皮渐渐撑不住了。
滴嘟——
吃药闹钟响起来。
江离舟体贴说，“你去吃药吧。”
“嗯。”闻星秋去了房间，按着医嘱一点点吃药。药品太多，他吃完都觉得累了，打个哈欠，摇摇晃晃去了床边，想躺一下再出去。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闻星秋再醒来，发现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房间的窗帘已经拉好，唯一的光源是令人安心的小夜灯，空调和加湿器设置成他喜欢的模式，营造出他喜欢的睡眠氛围。
周阿姨不知道这些，只可能是江离舟帮忙弄的。
江离舟真惨。看电影，被他吼了，吃晚饭，被他忘了，最后还要惨兮兮照顾他。
闻星秋敲敲自己的脑袋，“唉，我怎么这么容易睡着啊。”
他很懊悔，想发个信息给江离舟道歉。去拿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按钮，让自动窗帘缓缓开启。
他马上取消。在窗帘重新关闭之前，发现了隔壁阳台的灯光。
这个公寓是双主卧，布局是对称的。他这边有阳台，江离舟那边也是，而且阳台同样有可以反射室内灯光的玻璃墙面。
江离舟的房间还开着灯？这么晚还没睡？
闻星秋起了身，走到阳台门那儿开了一条缝。他想探出脑袋瞧一瞧，却没料到夜风很猛，迫不及待向室内灌来。
闻星秋赶紧关上。耳边的呼呼风声停下了，身子却已经颤抖，抖着抖着就打了个喷嚏。
偷看偷听也是有门槛的，他这个身子骨还是歇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