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舟低头问话,微动的嘴唇几乎要吻上他的额头,“不想睡了?”
“想,现在就睡。”闻星秋听出江离舟的声音变化,彻底明白被窝怎么越来越热了,他就想摸摸,没想玩火,尤其不敢碰这种可能会让他进医院的火。
江离舟退开一点,把他的手放回被子,拢好盖住。然后手指上移定在相当规矩的地方,给了哄孩子睡觉式的拍拍,“睡吧。”
真这么老实?闻星秋总觉得不对,瞥去一下,在昏暗的光线里捕捉到江离舟幽深的眼。
果然,江离舟盯着他呢,对上目光还会问一句,“不困吧?”
话里带着笑意,满是调戏的意味,就等着他说一句“不困”似的。
“困。”闻星秋揉揉眼睛,避开对视,再打了一个故意的哈欠。以为自己演的毫无破绽,被抚上胳膊还是抖了一抖。
江离舟也没乱来,就是帮他把滑落的被子扯回来,“睡吧。”
“嗯。”闻星秋不想这么面对面被盯着,翻个身,背对江离舟。
翻完了,他才发现不对劲:这么一来,江离舟看的是他的背后。如果真的要做什么,背后好像更方便哎……
闻星秋又转一转,变成平躺。
平躺的时候,他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江离舟仍然是面对他侧躺的姿势,有点别扭——他这么翻来覆去,不小心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面,成了挺紧的一条。虽然很好地防止了江离舟的动手动脚,但是卷成一条真的有点傻吧……
闻星秋忍不住看过去,想确定江离舟是不是偷偷笑他呢。
然后他看到了闭着眼睛,格外平静的江离舟。
闻星秋愣住,再观察一会儿。
很好,呼吸平稳,江离舟就是睡着了。
他在这里纠结,江离舟居然睡着了?!闻星秋哭笑不得,服了江离舟的秒睡本事。他彻底收了那些小心思,松开被子,安心闭眼了。
闻星秋没法秒睡,但是数了一会儿水饺也变得意识模糊,慢慢进入梦乡。
再过了十分钟,江离舟发现枕边人很久没动了,睁开眼。
闻星秋好好睡着,毫无察觉。
江离舟确定闻星秋好好枕在枕头上、被子没有滑落,慢慢挨近。怕自己吵醒了闻星秋,只敢在额前发丝上虚虚亲了一下,用口型无声说着:眼膳亭
“晚安老婆。”
*
第二天,闻星秋被吵醒了。
被子突然被掀开了一点,漏进了温度不同的微风,让身子弱容易着凉的他察觉了。独立弹簧的床垫在人起身的时候不会造成噪音和剧烈的起伏,但是罩着床单,会有细小的布料摩擦声,他睡眠浅,就这么捕捉到了。
闻星秋还没有彻底醒来,只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发出迷糊的单音节,“唔?”
他还没看清眼前,脑袋上就多了安慰的轻抚,“没事,睡吧。”
闻星秋辩出了江离舟的声音,揉揉眼睛,把眼睛睁得大一点。就这样,把那一片在眼前晃悠的肉色尽收眼底。
哎?江离舟没穿衣服?
闻星秋瞬间不困了,完全睁开眼。
江离舟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
闻星秋看到江离舟的穿着,也愣了一下——噢,还是穿了的,尤其是裤子穿得好好的。只是把睡衣的扣子全部解开了,前面没遮挡而已。
江离舟无奈一笑,“还是吵醒你了。”
被吵醒应该不高兴的,但是闻星秋看着江离舟的腹肌,没什么脾气,吸吸鼻子还是清不好嗓子,声音是迷糊又软糯:“没有啦,我睡够了就醒了。”
江离舟坐在床边,整理着自己起床时弄乱的被子,“才6点,继续睡吧。”
闻星秋真的不困了,摇摇头,“不睡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想去跑步。”
“噢……”
跑步这种事,闻星秋肯定是不能陪着的。想到自己起来也不能和江离舟呆一块,各忙各的而已,就觉得方才说不睡了还是过于草率。
江离舟看出来了,摸摸他的头,“你昨晚没睡好,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嗯。”闻星秋安心闭眼。
闭上眼睛,他听到江离舟往床尾凳那边走的轻微脚步声。想到衣服就放在那儿,想到江离舟可能会为了省事、继续在房间里换衣服,又把眼睛给睁开了。
可他也不好抬头去看啊。
江离舟注意到了他的睁眼,“对不起,又吵到你了。你睡,我去隔壁。”
然后江离舟就走了。延山町
闻星秋撇嘴,等江离舟彻底离开房间、把连通门关上了就嘀咕出声,“刚才脱衣服就没这么快……呃,我在想什么?冷静!”
他敲敲脑袋,努力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这一招真的有效,不是因为想通了,而是他发现自己抬个手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被微微的凉意给刺了一下。他立刻忘了自个儿的纠结,盖好被子,免得身子受凉又病了。
住院好烦,他真的不想再住院了呜呜。
闻星秋捂了一会儿,让自己暖起来了。暖是暖了,困意已经完全没了,他翻个身拿了手机,准备玩一会儿再起来。
每次玩手机,他都会习惯性点开微博,瞥一眼热搜。今早的热搜和昨晚差不多,他没看出变化,又转到自己关注的媒体,看一下宋知柯的动向,发现宋知柯还是躲在别墅里,沉迷“恋爱”。
宋知柯真的完全不反抗了?那……以前生怕跟他传绯闻,现在又高价买感谢会邀请函的文原霖是怎么回事?
闻星秋不记得自己那一天为什么找过文原霖的,但他觉得不大可能是感情纠葛,主要还是往宋知柯那边联想。他怀疑文原霖是宋知柯的队友,买邀请函是为了搞事。
他的粉丝很好,没有因为高价的诱惑出卖他,但他不能一直靠粉丝罩着,要想办法。
闻星秋先回看日记,看自己有没有记录与文原霖有关的事。看过三遍,眼睛都要看花了,还是没有看到与文原霖有关的线索。
他再去搜文原霖这个人,看到照片的瞬间愣了一下。
这是五十岁的人?皮肤过关,身材紧实,看起来神采奕奕。除了工作还热爱运动,骑马冲浪登山一个不落,真的是保养好的模范了。
闻星秋再往下划拉,看到了更多的图片。除了文原霖本人的照片,还有车子、房子、绯闻对象等等。
他先看绯闻对象,翻了两页确定全是女性,而且这些女人不会被拍到亲密照,都是出入文原霖的住所,发布日常的背景正好和文原霖相关,才被媒体发现情况暧昧的。
其中,一个女人穿着花裙子,在大房子转圈跳舞。媒体把视频截图,对比细节确定那是文原霖的别墅。
闻星秋又是一愣。
这个别墅,就是他昨晚梦见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可能是天亮了的缘故,他不会觉得难受和害怕,反而记起了噩梦的细节:对他指点的人群里,有一些人举着手机在拍摄,手机型号是三年前的新款。窃窃私语的人很多,总会有口型清楚的,其中一人明明白白说了“宋知柯”。
还有,最后推他的人……
闻星秋想到了自己惊醒前的瞬间。他被推到前面以后没有马上醒来,很气愤地回了头,看到了罪魁祸首。
是文原霖,推了他还用手帕擦手,满脸嫌弃地骂着:“野种。”
这才是最让他痛苦的话。
闻星秋想起来了,睁开眼。被床头灯的光线一刺,眼睛发涩发酸,渐渐溢满泪水,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他怎么会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
闻星秋不是生来就被抛弃的,在姨妈家住了三年。
他的母亲是文原霖的女友之一,想要母凭子贵,发现怀孕就偷偷回了老家。她想得很好,觉得一切困难会在孩子生下以后迎刃而解——生下来就方便做亲子鉴定,运气好的话,孩子和文原霖长得像,直接就认祖归宗了。
然而,生母难产而死,无法如愿。死之前,她把孩子托付给自己的姐姐,要求姐姐给他取名“文星秋”,将来带上他去A城找文原霖。
姨妈完全不知道文原霖是谁,也没兴趣去查。姨妈只知道葬礼花钱,请假去A城要扣工资,还要路费住宿费伙食费,带着孩子更是难上加难,辛苦一番还可能找不到“妹妹的野男人”。于是,她把妹妹的话当成耳旁风,把他扔在孩子堆随便养养,给口饭吃就行。
不过,姨妈把名字的事情听进去了。自己是文盲,但是让认识的读书人帮忙把名字确定下来了。名字没问题,姓氏倒是因为老家有个“闻家村”而搞错了,弄成了“闻”。
姨妈无所谓,反正也没想给闻星秋上户口,差不多就行了。一开始觉得孩子将来能帮忙,喂几口饭也亏不到哪里去,后来丢了工作,不想养了,便把闻星秋抛弃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姨妈特地进城,在人最多的地方扔了他。他被好心人捡到,被送到派出所。别人问名字,他最先想到的是姨妈天天骂的“小野种”,再被问了好几次,才说出自己没怎么用过的名字:“我叫闻星秋。”
警察调查,先从“闻”或者“文”的人家入手,当然没有结果,再问闻星秋记不记得和亲人相关的细节。闻星秋答不上来,想到自己回家会被打也不怎么积极配合,最后只能去了孤儿院。
姨妈想的是“三岁不记事”,丢得没负担。闻星秋对这些事的印象确实不深,直到多年后抄袭事件发生,被宋知柯提醒才想起来。
宋知柯说:“你去找你的亲生父亲,他可能会帮你哦。”
闻星秋不认为宋知柯有这种好心,但还是在调查清楚以后找了文原霖。因为他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或许真的只能指望素未谋面的生父了。
他不抱希望,现实也没有奇迹出现。文原霖同意见他,却不是单独会见,趁着自己开派对叫他过去,跟宾客说:“看,这就是现在最红的闻星秋,热搜上天天挂着呢。”
文原霖还叫他给大家道歉,因为他出事前的名气挺大的,或多或少让别人听了“抄袭狗”的歌。文原霖和姨妈一样,看不起他,叫他“野种”。
闻星秋深感屈辱,终于明白了宋知柯的险恶用心。他愤然离去,想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进出文家的照片已经被照下来了,宋知柯买热搜说他自甘堕落纠缠富商。
不幸中的万幸是热搜很快就撤下来了。因为文原霖不承认他,但知道自己有多少风流债,觉得他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儿子传绯闻太膈应了,文原霖随手撤掉,但也仅仅是消除绯闻的影响,不会把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