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角有一尊光滑如脂的白玉摆件,那是舅舅送他的成年礼物。
白玉将头顶水晶灯分散的光线重新汇聚到他脸上,将他的脸照得也如玉一样丰润。
他开口,声音温和,表情却依旧冷漠,低声给自己说道:
“怎么就忘了问他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碎碎念:
耐尔和齐亚最多算逢场作戏,对彼此情感复杂,没有真正的爱情,毕竟他们的时代背景太绝望太压抑了。所以就是相当于在虚构小说中虚构电影的角色,下章就下线了,不算副cp哈。
至于卡尔给费谢尔和钟亦看这部电影,就是为了给他们揭开电影编排粉饰之下的真相,至于更深层的目的……也属于“计划”中的一环。
写到这我也没想到这本书里这么多角色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尤其是大心眼头子钟亦,狠起来连自己都骗,唯一受伤的只有小作者的脑细胞。(哭哭)
不过好在电影过后就要进入后期大主线了,冲冲!
第59章 《外骨骼》中
齐亚心惊胆战回到地下室时,悚然发现门前站着一道灰暗的影子。
他腿部肌肉一下子绷直,手脚冰凉,很想逃跑,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走过去。
“你去了哪里?”管家凉凉地问。
齐亚咬紧牙没有开口。
“看不出来……”管家嘲笑道,“是我走了眼,还以为你是个憨的,结果跟你长相一样,是个爱动歪脑筋的贱狐狸。”
“你是不是去了三楼?”管家带着阴冷的气息逼近,“你看到了什么?”
齐亚心中警铃大震,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他看见了埃米里安指使管家给雌虫放血。
齐亚下定决心,捏紧拳头,片刻后,他浑身猛然颤抖起来,砰地跪下,膝行至管家身边,满面惊恐。
“我承认,我承认,我动了歪心思,我去找了耐尔,我想求他,我想让他帮我摆脱奴籍。”
“耐尔教授?”管家疑惑,“你没去过老爷房?”
“什么?”齐亚止住惊恐,愣愣地回望管家。
忽地,管家低头在齐亚身上嗅嗅,闻到一点很淡的清冽的冷香。
“还真是耐尔教授……门口的居然不是你?”
他看向齐亚的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你到底会盘算,直接挑了个……”管家止住话头,摇了摇脑袋,“算了。”
“你得领罚。”管家直言道。
齐亚跪在地上,抖了抖眼皮。
翌日清晨,脸上长雀斑的虫族少年闭着眼,摸了摸左边冰凉的床铺,一愣,猛然睁眼。
忽然,他看见床边坐着一道佝偻的身影。
旁边同伴还在睡,雀斑少年坐起身,推了一把齐亚。
“怎么起这么早。”
一推,齐亚身体晃了晃,雀斑少年一愣,感觉掌心一片黏腻,低头一看,发现大片暗色血迹。
“你怎么了?”
“你知道耐尔教授一般几点出门吗?”齐亚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
“你被责罚了?”
“我需要跟耐尔教授接触。”
“你这样做会死的!”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唔……怎么了?”旁边通铺少年陆陆续续被吵嚷声叫醒。
“你们有谁知道耐尔的出门时间?经过庭院的时间?”
齐亚站起来,背过身,地下室内没有可见光,只有门缝里透出一些外面走廊的烛火,打在齐亚身上,一面阴一面阳,像一座灰黑色沉默的雕像。
“好像……就是现在。”一个少年动动耳朵,“我听见上面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了。”
这个少年长着一对招风耳,听力格外好。
“应该是耐尔教授的车,轰鸣声大一些。如果是埃米里安老爷,动静更小,因为听管家提过,老爷不喜欢吵闹。”
“好。”
话音一落,齐亚立刻推门出去,一瘸一拐扶着墙面拼命向上奔去。
留下一室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久久无法回神。
-
耐尔坐在后座,车子平稳行驶在石子路上,他翻看着某一个学生的论文,抬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开慢一点。”
耐尔随口吩咐道。
他视力不是很好,看文字时,习惯戴眼镜。
忽然,司机踩下刹车,耐尔身体往前一倾,论文纸撞在前座椅背上,折了一个角。
耐尔眉毛一挑,手指按上那个折角,完美雪白的纸张出现了不完美的折痕,像是丑陋的疤。他反复摩挲着折痕,将其抚平,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原,他神情漠然,有些强迫,不断摩挲。
“是什么?”耐尔危险低沉地问道。
司机吓得满脸冷汗:“一个……浑身是血的……拦车……”
耐尔一怔,抬起长密的睫毛看去,看清那双金黄色的瞳孔,不由停下手中反复摩擦折痕的动作。
“等我一会。”耐尔换了副表情,神情温和地对司机说。
他一下车,就看见这只小奴隶颤巍巍跪在粗糙的石子路,虽然这些石子个个被打磨得光润透亮,但缝隙中还是有不少砂石。小雌奴似乎是被责罚了,浑身鞭痕,嘴角都肿起来,颧骨破了很大一块皮。两个充血的膝盖肿得老高,绽开伤口的皮肉不自然外翻着,他跪在地上不要命地朝自己膝行过来,砂石碾进伤口里,汩汩血流出来,渗进鹅卵石里。
“耐尔先生。”
小雌奴的声音细弱蚊蚋,故意选了一种和旁的不同的称呼,有意亲近,从鼻腔中挤出委屈的音调,生涩地抬起眼看他,上扬的眼尾却像把钩子,雌奴委屈地瘪嘴,撒娇讨饶。
耐尔面上平静地微笑,他右手覆盖到左手食指的戒指上,轻轻转了转镶满钻石的戒圈。
心想,就是这副表情,他在无数间谍脸上见过,不知道这小家伙练了多久。
敛去心中想法,他朝不远处路旁一个随从挥手,平和地说:“送他去疗伤,晚上我要在我房间见到他。”
言下之意,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准动齐亚。
随从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齐亚,随后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冒犯,立刻低头哈腰回复道:
“是。”
耐尔稍稍弯下腰,从怀中抽出一张轻薄的帕子,隔着帕子按在小雌奴懵懂的脸上,在他眼尾擦了擦。
“我要忙一天,晚上见。”
说完,他轻飘飘地松开手,帕子落下来,齐亚下意识敏捷地接上,捏在掌心,将平整的软布捏出皱痕。
“晚上见。”齐亚无意识地回应耐尔,他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什么都没有问,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默许包庇了他。
耐尔上车,车子重新发动,扬长而去。
齐亚怔怔地跪在原地,手帕上的冷香传来,与昨晚对方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他已经无法思考,任由随从搀扶起他,将他带去矮楼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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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的,他没有被按在十八个座位长桌餐厅吃饭,而是单独被带去了一个小隔间,呈上与昨天荤腥完全不同的清淡饮食。
“这也是耐尔教授嘱咐的,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能食用油盐过重的食物。”耐尔的贴身仆侍对他轻声说道,“请不要拘谨,教授再过半小时就会回来。”
贴身仆侍摆好食物,随后站在一旁,恭敬地站着。他不留痕迹打量着这个雌虫少年。
浑身缠满绷带,颧骨还贴着一块可笑的纱布,下巴尖磕了块淤血,紫得发黑。
耐尔教授居然会包庇这样一个演技拙劣的可怜虫。仆侍轻蔑地想。
齐亚心里装着事,吃不下,他想了许多说辞,准备对付即将见面的耐尔,可表面上,他又不能泄露自己的紧张,他用银汤匙不断搅着浓汤,不知过了多久,浓汤都变得黏稠。
门口的小银铃突然被晃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贴身仆侍微微弯腰,表面客气地朝齐亚说:
“请移步。”
“是去书房吗?”齐亚条件反射一震,松开手中汤匙,银质餐具与瓷盘边缘碰撞。一听这刺耳的声音,齐亚背上隐隐作痛,昨天受到的教训让他对用餐时任何无礼行为都敏锐至极。他瞪大眼睛瞅着仆侍,紧紧盯对方的手,生怕仆侍抽出一条不知从哪来的鞭子。
“是去耐尔教授的卧室。”贴身仆侍微微一笑,毫无在意。
齐亚松了一口气,在贴身仆侍后头亦步亦趋跟着。
耐尔的卧室在走廊的另一头,和书房不过相隔三个门。
齐亚一路上都低着头,用余光瞥着,暗中收集信息。
“耐尔教授,您要的带到了。”
“多谢。”温和的声音响起。“你做得很好。”
贴身仆侍受宠若惊,脸上露出欣喜的笑:“下仆蒙恩。”
齐亚走进去,站在门口,贴身奴仆退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咔嗒。
齐亚听到身后落锁的细微动静,一颗心脏紧张地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拼命掐着手心,才让自己面上保持冷静。他脑中努力在思考,难道耐尔真的如此温和,会可怜他这样一个几度冒犯的奴隶?还是因为……
“昨夜谢谢你的照明。”
耐尔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齐亚猛然抬眼看去,他惊讶这雄虫就像是读懂他的内心一样,居然在……解答他的疑惑。
“是……我……”齐亚艰涩地开口,之前在脑中编造的谎言全都用不上了,因为耐尔根本没有问他为什么私自闯入三层。
齐亚攥了攥手心,将掐烂的皮肉攥出了血,他一咬牙,决心生硬地将编排好的话悉数说出:
“我太饿了……”齐亚撩起眼皮,飞快看了一眼噙着笑的雄虫,见对方脸上没有异样,继续说道,“我想……我想多偷点吃的,却看见了……老爷指使管家放……放血……那只雌虫……”
说到这里,齐亚浑身抖一下,几乎快站不住。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求助似地看向耐尔。
耐尔对他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似在让他慢慢说。
齐亚深吸一口气:“耐尔老爷……耐尔先生……我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慌不择路……在黑暗中撞到了您,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这只浑身伤的小雌奴瞬间跪下去,口中不停呢喃着,像是被吓坏了,有些失常,抬起空洞求助的眼睛,金灿灿的黄瞳,像是望着救命稻草。他看见耐尔无动于衷,索性抬起手,左右开弓,正反手不断抽着自己的巴掌。
“绕我一命……耐尔先生……绕我一命……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耐尔坐在丝绒布面的椅子上,双臂搭在两旁扶手,双腿交叠,像是在剧院看戏那样自然。他见齐亚自虐地打自己脸,双腿交换,换了左腿在上,双手也交叉,放至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