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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狗 重山外 3611 2024-05-24 00:00:00

经过江成远时,他原本低垂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裂开嘴冲江成远笑,他的门牙在一年前的案子里受刑讯时两颗全掉,牙床松了,现在是黑漆漆的一块空洞,让他的笑显得诡异恐怖。

他说,“你不该帮我的。”

一场太过残忍的巧合。

为了逃脱罪恶感,江成远不得不劝服自己,他只是尽了律师的本分,律师有择案的自由,他理应对所有当事人都一视同仁,都毫无偏颇。法官的职责才是判决,是裁定有无犯罪。

可他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案子呢?

他还是持续陷入茫然之中,像被困在网里的昆虫一样,左支右绌找不到出路。

后来他就离开了那座城市。

再后来林建安派人在下高速的路上拦下了他的车,他孤身一人,地上洒了半寸长的钉子,被刀锋一样寒冷的月光照着,再远一点堆了路障,车子闯过去要么爆胎要么翻车。

他停下车,十几个人拿着砍刀和铁棍包围起来,他从驾驶座上下来,林建安客客气气地喊他一声江律师。咣一声,车引擎盖上就扔来一箱钱。

没法衡量的东西都太虚无,这一箱子又沉又重,有分量也有数量。

林建安半劝导半威胁,红脸白脸全唱齐了,在月色下显得狰狞、凶恶又可笑。江成远看着他,然后想,这样的人也值得被保护吗?

如果他可以为王力这样的人做辩护,为什么不能为林建安辩护?最起码,他还有酬劳这样的借口。

林建安让他好好考虑怎么回答。

江成远看了看那箱钱,然后开口,“一个亿。”

这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从死刑改判死缓,已经可以算打赢了。江成远这条路走得磕磕绊绊,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人们指责他的选择时,他可以直白地表示他只是在维护罪犯为人的基本权利,即使其罪必死者,也有要坚持的程序正义。

他冷酷,不近人情,被千夫所指,但这件事也让他名声大噪,不少名律所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他选了刘西元的律所,因为酬劳最丰厚,给予最慷慨。

然后他就碰到了刘曦,他们都是合伙人,各带一个团队,虽然主攻案件方向不同,但仍有许多接触合作的机会。

江成远起初并没怎么留意到这个美丽娇憨的女人,直到有一天这个女人在庆功会上,在他酒里下了药,让他晕过去,然后偷偷撕掉了他的抑制贴,看到了他被毁坏的腺体……

*

“夫人给了我一样东西。”

肖舟的声音让江成远从往事中回过神。

他看到肖舟捡起地上的裤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雕花盒子,盒子有一点进水,肖舟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他把盒子递过来,“这不该是我的。”

江成远看看那枚红宝石戒指,又看向肖舟。

他也曾年轻鲁莽过,明面上他将这个人带回来是救他,是善意,但实质还是在折辱这个人。就是想看他从倔强到迷茫再到屈服,想看他软弱变化,想看他因为自卑自责而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就像在替年轻的自己受罚。

你看,飞的再高的鸟被剪掉翅膀都会坠落泥沼,再耀眼的太阳终将被黑暗吞没,哪有常盛不败的花,哪有坚贞不移的人格。

即使肖舟那么厌恶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还不是要留在自己身边,接受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把打落的牙往肚子里咽。

这是多么卑劣的行为。肖舟有什么错呢?他甚至还阴差阳错地救过自己。难道被利用的勇敢就该这样被惩罚吗?

那总好过有能力行动者选择袖手旁观,知情者选择无动于衷,正义之声在最迫切需要时选择保持沉默,从而让罪恶得以在白日里伺机横行。

所以他又每每心软,容不得看他失神失落。

江成远从肖舟手里接过那个盒子,收起来,然后垂下眼皮,淡淡说,“我会还回去。”

 

 

第61章 疯女人

从江成远房间离开,回到自己房间,肖舟盖上被子闷头睡了一觉。

半夜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睡在地上,身下铺着厚厚的毯子,四周堆满了抱枕。一个长头发白色裙子的女人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睛透过凌乱的黑发望过来,好像藏身洞穴里向外窥探的野兽。

肖舟认出了她。这间房间四周的墙壁都包着海绵,没有床和桌子、椅子或者任何家具,地上堆着毛毯、枕头和被子,碗和杯子随意地摆在地上,都是没有杀伤力的塑料制品。

仔细看的话,女人其实收拾得很干净,虽然瘦,但并不至于到面黄肌瘦,而是一种很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瘦弱。脸窄而长,即使没有化妆打扮,也能看出五官的精致。

肖舟试图撑地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绵软无力,他左臂的胳膊上有一个微小针孔,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凝结,应该是被注射了麻醉剂。

“你想做什么?”肖舟看向女人问。

女人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突然向他爬过来,脸凑近他,抽动了下鼻子,有些着迷地说,“你被他标记了,他的味道真好闻,我很长时间没闻到了。真不可思议,我以为他标记不了谁了。”

肖舟下意思偏开脸,女人垂落的头发触碰到了他的手臂。

“你能闻到我的味道吗?”女人问,

他们离得那么近,女人几乎完全压在了肖舟身上,但他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气息。

肖舟诚实地说没有,这话好像刺激到了女人,她突然暴怒起来,两只手紧紧扣住肖舟的肩膀,然后埋首下去在他侧颈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牙齿陷入皮肉,咬破表层皮肤,咬出血,狠厉得似乎想要咬下一块肉来,“那为什么你能有?”

肖舟疼得叫出了声,却因药效,神智虽然清醒,浑身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牙齿保持嵌入姿势僵持很久,女人才半直起身,嘴角都是猩红的血,

冷汗从额头沁出来,狠狠吸气,肖舟又尝试着抓握拳头,但还是没法控制,不过手指能动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做什么?”肖舟问。

“带你来这里,江成远就会来见我了。”女人跪坐着,用手背擦去血,慢慢说。

其实,对答到现在,她看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疯癫,起码说话和思维都是正常的,只是行为有些偏激。

肖舟再次将所有精力集中到右手,尝试握了握拳头,这次成功了,肖舟松了口气,他的控制力在一点点恢复过来。

“你要见他?”

女人诡异地咧着嘴笑了笑,“是啊,我要见他,我一直想见他,但他不敢见我,他躲着我,他以为把我关在这种鬼地方就没事了吗?他以为我不出声就没人知道他做得丧天良的事了吗?老天爷都看着的,他会受报应的,我要活着看他什么时候死!”泛黄的牙齿喀拉拉地彼此折磨,发出的声音好像用指甲拨着后脑的一根筋。

肖舟想,她竟然这么恨他。“他关着你,是为你好,你得病了,需要治疗。”

“得病?”女人瞪大眼睛,“我知道,他们说我疯了不是吗?我没疯,他们才疯了!这种鬼地方是人待得吗?他们不允许我出去,他们是监禁!是犯法!”声音逐渐歇斯底里,女人突然站起来,从一条软垫子下面抽出了把切西瓜用的长刀,举着刀疯狂地在这铺满了软垫的房间走动。

“五年了,他们把我在这里关了五年!这里的空气那么难闻,我感觉我在腐烂,在发霉,我有一个礼拜就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我动不了,手指都抬不起来,我看着天花板压下来,我能数清上面的每一条裂缝,闭着眼也能画出来,它压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他们在治疗我吗?他们在等着我死!让他们手不沾血腥地摆脱我这个麻烦,我死了,他们犯的罪就没人知道了!不,我不会死,我不会发疯,我要清醒地出去,我要上访,我要上诉,我要让姓江的身败名裂,永远都翻不了身!”

她越说越急,走的步伐也越来越快,手里的刀锃亮,穿的白裙子在房间里翻飞像蝴蝶巨大的翅膀。一只被困在标本里的蝴蝶。

肖舟看着她,看着这间绝不能称作简陋的房间,没有哪一间牢房会是这样,那么舒适,清洁,到处都是舒软的毛毯,小门显露出独立卫生间,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空调出风口稳定地吹着风,塑料碗里还有剩余大半的水饺。

“你叫刘曦?”肖舟试着动了动腿,脚趾还没有知觉。

女人停下疯狂的走动,转过头目光中有些疑惑警戒,“你怎么知道?”

肖舟说,“成远告诉我的,他没忘记过你。”

女人不安地向两边转了转脑袋,手也放下了,“他是怎么说我的?”

肖舟找了些词句去夸她,女人竟然恢复了平静,羞涩笑笑,拢了拢散乱的头,慢慢坐了下来,女人说,“我真想他,想让他来看看我,但五年了,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女人凄哀起来,开始哭泣,“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也没死不是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讨厌我吗?他恨我吗?那他为什么要留下我?”

肖舟猝不及防地看着她哭,“你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睁着如母鹿般浑圆漆黑的眼睛,里头闪动着一层水光,嘴唇阖动着,表情忧伤而沉痛,“是他,他为了报复我父亲而接近我,我却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的。”

女人说,她和江成远是在父亲的律所里认识的,他父亲招揽了江成远,给了他合伙人的身份,让他带一个团队。从江成远进律所开始,就千方百计地接近自己,而她也逐渐沦陷在江成远的温柔陷阱里,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刚开始刘西元其实并不十分信任江成远,是自己在父亲面前说尽了好话,找各种机会让江成远表现自己,才让刘西元逐渐放下了对他的戒心,用自己的关系网去扶持这个年轻人。

但刘曦后来才知道,江成远的接近是处心积虑、另有目的的,他是江斌的私生子。

在早年,在江成远的父亲江斌还未升任到院长时,刘西元曾为了胜诉,用江成远母子的存在威胁过江斌,扬言要将江斌在外包养小三的事情告诉江斌的妻子知道。那时江斌的妻子身患癌症,命不久矣,受不得一点刺激,而江斌正在受提拔的关键时期,全仰仗老丈人的点头,经不得一点污点。

作者感言

重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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