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逸呈无甚表情地咽下,看着手中的包装。
原来我不是喜欢吃葡萄,只是喜欢景随可能喜欢的东西而已。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今晚不会被打开门,拿起手机编辑微信:
景哥,我把床打湿了,今晚睡你屋行不行?
脸皮对于尧逸呈来说,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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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在学校走廊里奔跑,同学在他前前后后追逐打闹,忽然前面不远处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见男孩笑起来,蹲下向他张开双臂,男孩嬉笑着想躲过去,却被他准确捞起,伸直手臂来了个举高高。
放学路上,男人女人,一手拉着小男孩,带他避开坑洼,平安回家。
夜里,男孩沉在睡梦中,却突然被叫醒,朦胧视线中,女人穿着外套坐在床边,嘴巴一张一合:“你爸要去市里工作了,那边工资高,我得去照顾他,你自己在学校里要乖乖的,周末妈妈会回来看你的啊。”
男孩心里想着别去,嘴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乖乖点头,看着女人掩上门,跟父亲在夜色里赶去了那个大城市。
“叫他们别去,快起来,喊住他们!”景随的声音像画外音一样响起,他挣扎而焦急,但男孩根本听不到,揉揉眼睛就又倒下睡了。
学校放假又收假,春去秋来,母亲却只回来过两次,父亲则根本不见踪影。
但是母亲看起来气色不错,衣服首饰也越发花哨精致,有了妆发看上去竟比以前更加年轻。
“我们在那边还不稳定,你好好学习,有一天妈妈带你去市里上学。”
男孩向往地点头,画面外的景随却冷漠哼笑,果不其然,下一个画面就是男孩辍学签字的那一纸白字黑字。
他被带到大城市了,却根本不是去上学。
他终于见到父亲,却发现他的眼里满是疲惫和戾色,对于许久未见的儿子,也忘记了该如何拥抱迎接。
大城市,小小的出租屋,烟味、不知名机器转动的声音,日复一日,让男孩恐惧焦虑。
雍容的母亲责骂着颓丧的父亲,说着捶胸顿足、泪眼朦胧,后者任她辱骂,头越来越低,一言不发,蜷缩沉默。
吵吵嚷嚷,一触即发。
这个家每天24小时都不曾安静下来,他的母亲像是一台永不疲惫的复读机,就算不骂人,嘴里永远嘀嘀咕咕个没完,有时漫无边际地说着她受苦受难的陈年往事,有时拎着个人极尽言辞地狠骂一通,有时却只是抱怨诅咒、悲春伤秋,如此重复。
屋里没有人反驳,没有人纠正,甚至根本没人出声,她说的更加得意痛快了。
男孩不喜欢不想听,但除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别无他法。
更可怕的是有别的叔叔阿姨到家里玩,那是母亲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大方,巧言令色,若不是偶尔会暗地瞪他一眼指使他做这做那、悄悄掐他手臂让他听话,或戳他的背心让他叫人等等,他真以为这人是哪个妖怪披着母亲的画皮。
他看得出来母亲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她像鱼儿落水,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怒,无人顶撞,她弱,人人同情,她八面玲珑,好生快活。
男孩瞪着空洞的双眼,像看着戏台上的角儿。
景随沉默着,等着那一天到来。
忽然眼前画面飞逝,一帧一帧像走马灯似的变幻莫测。
父亲常年的懦弱退避,母亲一面对外惹人怜爱、一面对家人颐指气使……
寒冬剧组里白雪纷飞,他脚冻生了疮。
新的学校举行了开学仪式,母亲却转眼将他拽出学校,苦苦哀求迫他再次辍学。
他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走着泥巴小路,被一伙人追着丢碎石,他转过头,眼睛挨了一下,导演说哭,他便哭了。
景随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不想继续下去了,想抬手砸自己的脑袋,拽自己的耳朵吼他感觉清醒,却没法阻止画面一转,来到某个饭店包厢。
男人们在笑,眼前堆着一杯杯酒。
景随梦中痛苦呓语:“我、不、喝……”
但已长大的少年却喝了,然后怯怯地留下泪水。
“不准哭!不准哭!”景随疯了似的怒喝,腾地从床上弹起来,震的床板一声巨响,全宿舍都被吵醒了。
“怎么了?”室友问。
景随剧烈地喘着气,双眼逐渐聚焦眼白一片血红,即是怒,也是悲。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大可怜的贤者剧场
因为得到同意可以睡景随的床,所以尧逸呈特意放弃了看星星看月亮,提前一个小时躺下了。
景随卧室也是个双人床,但他只放了一个枕头,尧逸呈翻来滚去,周围全是景随的味道,他盯着被子,双手一拢,闭上眼睛。
现在他怀里就抱着景随了。
尧逸呈平静地躺了会儿,翻个身忽然睁开眼睛,冷淡的眸子里毫无睡意。
尧·豌豆公主·逸呈觉得有什么膈着他的脑袋,抬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掏出薄薄一本书,借着月光,看出封面非常华丽,花哨的人物花哨的字体,他差点以为这是什么他不知道小语种。
“契约独宠后,霸总……不想离了,”尧逸呈吧唧吧唧眨着求知的大眼睛,看向下方小字,“权势滔天冷傲俊美夜冷寒VS小家碧玉倔强不屈的蓝希……熟人啊。”
他没忘记上次偶然撞见景随听书,正是这个夜冷寒和蓝希的激情对手戏。
尧逸呈翻开书,粉嫩的扉页上有黑色中性笔写的几个字,应该是景随写的,他立马感兴趣起来。
“cool cooler coolest。”
他凝视着这一行字,每个词都看得懂,但放在一起写在这扉页上,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喜欢看这类小说啊。”尧逸呈感叹着开始阅读,想知道他景哥每天都从书里汲取了什么知识。
在清明的月光下看到十二点,在蓝希父母跑到夜冷寒公子家要女儿时,他合起书,闭眼入睡。
生物钟让尧逸呈六点过几分就醒了,睁眼看着陌生的陈设,想起自己是在景随床上,本就有些兴奋的早晨让他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腹部,迷蒙着想往下伸。
但他很快彻底清醒过来,马上撤开搭在内裤边上的手,有点难受地翻了个身。
尧逸呈很清楚自己现在有一股禽兽的冲动,躺在景随曾经呆过的地方,景随可能裸露身体在这个小小空间的认知冲击着他的理智,但是他也清楚这么做未免太不尊重了些,活像个猥琐老男人。
景随知道会生气的。
他不会知道的。
即使内心在天人交战,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地尧逸呈脸上看起来却依然平淡普通。
他沉眸思考着什么,突然皱了下眉头掀开被子坐起身,仅穿了一条内裤的身体暴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他身材匀称四肢肌肉线条锻炼的恰到好处,跻着拖鞋站起来时高挑挺拔的个头倒显的这房间有点矮了。
他沉默地迈开长腿往外走去,精瘦腰身上的人鱼线在行动中若隐若现,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砰地关上门,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雾地的浴室玻璃上只留下一个模糊剪影。
半个小时过去了。
看来他选择了浴室。
等尧逸呈吃完早饭洗漱好,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他有点懒懒地窝在轮椅里看报纸,第一缕直射的阳光照到脸上时,他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老板,石隽巧和景正信应该回睢朔了。”
尧逸呈目光从报纸上移开:“查他们去了哪干了什么,还有现在在哪里。”
简短交代后,尧逸呈挂掉电话,看看时间景随这会儿应该还在上第一节 课。
他发微信:景哥,中午想吃什么?
十分钟后景随才回复道:我中午不回来。
回想昨天分开时景随的表现,尧逸呈便确定,那两个人已经跟景随联系过了。
他放下手机,微蹙起眉头。
虽说当初他既然敢那么做就已经想到了可能有这么一天,但跟那时候不一样的是,当时他只是顺手处理了讨厌的人,可现在他不希望景随因为这事对他产生误会。
他情不自禁想起某个夜姓霸总。
原来我以前跟他一样野蛮么?
尧逸呈半合眼睑思索,夜总后面怎么着了来着?
娶回家的老婆……
跟人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噼里啪啦……(敲键盘声)
黑暗中有人沙哑开口:
明天我要粗长
第30章 请客宴
中午一放学景随就收拾东西赶到了酒店。
这个酒店距离他家还挺远,景随站在楼下仰视眼前的现代化大楼,光从外表的装修就能看出住一晚的价格绝对不便宜。
父母走的时候把从他这拿的生活费都还给了他,扬言自己被“赶走”,怎么还有钱住这种地方?
景随深吸一口气,即将见到父母让他的心情略复杂,那些根深蒂固的乱相使他陷入一种麻木的疲惫,不禁想到尧逸呈,疲惫之外又多了一分黯然。
进酒店,坐电梯上26楼,按下门铃门很快就开了。门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与之前相比黑了些,精神却很不错,只是面对景随他没有露出喜悦和热情的神情,略拘束地客客气气招呼他进去坐。
“喝茶吗?这酒店提供的茶叶还不错。”景正信背过身道。
“五星级酒店当然好。”景随在刚进入客厅后止步,环视眼前的套房,“我妈呢?”
景正信泡了杯茶水放在桌子上,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小了,坐在沙发上道:“她出去和朋友吃饭了,估计晚上才结束。”
想起她妈的那些朋友,景随冷笑了下:“你们不像是偷偷跑回来的啊。住的这么……大方,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呼朋引伴了。”
景正信嗔一声:“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只是吃个饭而已。我们走真是因为那个姓尧的,他当时说了不准我们联系你,这次就是冒险回来见你……”
景随无所谓地听着,左右看看走向堆在墙角的几个旅行箱,抬手全部拉到在地面上,挨个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