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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 豹纹骆驼 3694 2024-05-24 00:00:00

与荀宽长谈之后,宋羿斟酌了几日,采纳了他的建议。因宋羿自小与王裕一同长大,舍不得他调职别任,便没安排他坐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在荀宽建议的基础上,宋羿将都知监的地位抬高,将王裕任命为都知监太监。

至此,沉寂百余年的司礼监重回权力中枢,大洛王朝开启了内官的礼教时代。

朱启佑离开后的第三年,小儿长到七岁,渐渐忘记了父亲的模样。宋羿也开始不那么经常思念朱启佑,但是每每想念,却比照从前更加热烈。

边关频频传回捷报,朱启佑立了战功,官职升了又升。这并不是宋羿希望看到的结果,他本希望朱启佑借着北征混个军功,日后也有理由加封爵位。不曾想这个纨绔子弟在战争上面真有几分天赋,已经不被一个小小的飞翼营所容纳,竟当真在战场上一展身手。

宋羿担心之余,也觉得与有荣焉。

这一年,宋羿发现了皇后的秘密。皇后有一盏旧宫灯,样式十分普通,是宫人们惯常用的一种灯。这样一盏并不珍贵的灯,皇后却将其收藏得很好,视若珍宝。至于皇后同这盏灯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宋羿并不好奇,也没多做探究。他只是突然意识到皇后的难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皇后抱有愧疚。

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宋羿的后宫中不纳朝臣宗亲之女。皇后及几位妃子都是来自民间的良家女,通过选秀入得宫中。大婚之前,宋羿仔细地调查过皇后,清楚她的品貌作为国母十分合适。宋羿重礼教,他的皇后不能干政,不能过分地帮衬娘家,甚至在宋羿对朱启佑做出承诺后她还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一入宫门,她便终生受困于禁宫之中,日复一日如同泥塑一般生活,最多在终老之后于史书上留下一个贤惠的名声。

但皇后毕竟是个有血肉的人,宋羿看见那盏宫灯,才发觉自己对皇后的亏欠有多深。

自从答应了朱启佑不要子嗣,宋羿便加重了对宋景晔的培养。宋景晔的生母玉昭仪为顾氏所害,宋羿为他指定了一名养母,是宣庆帝的一位无子嫔妃。这位娘娘将宋景晔照看得周到,将这个孩子当作深宫之中的慰藉。

眼看宋景晔就要七岁了,宋羿对他多方考察,发觉他功课不错,性情也较同龄的孩子稳重。宋羿有意将他当作太子的备选,又因为心中有补偿皇后的想法,便想着要将宋景晔过到中宫名下。

又一日散了朝,宋羿转到皇子所去看几个孩子的功课。离得老远,便听一阵吵嚷。

学堂外头,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内侍跪在地上,几个孩子不远不近地围着看热闹。圈子内,宋景晔手里捧着块碎玉石,站在小内侍面前,要哭不哭。

守门的内侍正待通传,被宋羿挥手制止,只听学堂内孩子们说话。

“既是损了财物,便按照规矩打过板子,再罚俸禄便是。”讲官对那小内侍有维护之意,他挡在小内侍面前,对着宋景晔劝慰着说。“他还小,想来经过一顿板子,日后再不敢冒失了。”

宋景晔的眉头皱得更深,瞧着对那摔碎的物件颇为心疼。“这可是御赐之物,抵了他的命也赔不起。”

“这……”既是御赐的东西,讲官也为难起来。宋羿御下极严,新拟定的针对太监的宫规尤为严苛。那讲官初来乍到,他想保下小内侍,又不敢当真坏了宫里的规矩。

宋羿目光一凝,瞧清地上碎裂的是玉石雕刻的笔架笔洗,已经瞧不出本来样子。他的确送了两套笔墨给景晔和小儿,当时没作细想,此时看来倒是不该送小孩子这种易碎的东西。

宋羿正待开口,却听得有人插话。

“已然摔碎了,你便是将他打死也没用。”开口的正是小儿,她穿了一身鹅黄,有别于宫人们一水儿的青衣,显得亭亭玉立。

宋景晔与她一同长大,早已熟识,也并不觉得她突然开口冒犯。他摊开手,对着小儿抱怨:“你看呢,叫我怎么和皇叔祖交代,你说得倒是轻巧!”

小儿本站得远,说话间向圈子里走了几步:“原来你是怕陛下责问。”

“什么啊……”宋景晔拉长了脸,在人群的瞩目下显得很不自在,“本就是他犯的错。”

小儿蹲下身子,拾起碎玉拼接几下,果然难以重聚。她撇撇嘴,抬首拉了拉宋景晔的衣角,问道:“你将他打杀了,能同陛下交代?”

宋景晔正生她的气,本不打算理她,却不自主地顺着她的话想到了宋羿,丧气地垮下肩膀:“不能,这可如何是好……”

小儿嗤笑一声:“既然罚他没用,那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先回去上课罢。”

瞧着那讲官松了口气的模样,宋羿笑出了声。

第六十八章 教化

孩子们闻声回头,见是天子,纷纷跪下给宋羿问安。

宋羿道了免礼,抬起右臂,小儿便自觉地跑跳过来牵住他的手。

没理会宋景晔的惴惴不安,宋羿先去看那小内侍。只见那孩子趴跪在地上,两手攥拳,背脊僵硬地紧绷着。宋羿走近了些,龙靴闯入小内侍眼中。那孩子便将头压得更低,脑后披散的头发垂落,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

“怎么回事?”宋羿抬眼问讲官。

“回禀陛下,”讲官躬身回答,“这小内侍搬运的时候不小心,将您赏赐给皇孙的书具碰坏了。”

宋羿方才听了几句,已经明白事情始末,闻言也不表态,又去看宋景晔。宋景晔却也在偷偷看他,骤然被抓包,他慌乱地压低了头。

“孙儿有过,没有看管好皇叔祖赏赐的物品。”宋景晔哑着嗓子道。

“你是皇孙,本也没有看管物品的职责。”宋羿淡淡道,见宋景晔仍低着头,心中不快,“你既惶恐,那便说说,这小内侍该当如何处置?”

“损毁御赐之物,是对天子不敬。”宋景晔的话音无甚底气,两手捏紧了身侧衣摆,“依照太祖定下的宫规,应当……杖毙。”

那小内侍紧绷的脊背开始发抖,照应着宋景晔同样颤抖的话音。小儿本还扶着宋羿的胳膊,闻言猛地撒开两手,大喊:“陛下不要!”

宋羿原本绷着一张脸,却也不想吓到这个小姑娘,于是放缓了神色问她:“怎么,嘉蕙识得他?”

朱启佑立功后,宋羿借机给小儿封了县君,嘉蕙是她的封号。

“识得,”小儿道,“他在书房当差,我们每日上学都能碰见。”

“这孩子不是景晔的人?”宋羿问。

讲官连忙回道:“回禀陛下,这孩子是臣在内书房挑过来,服侍皇孙和公子小姐们读书的。”

“既如此,学堂的伴读怎么做起了贴身内侍的工作?”

宋羿问完,抬眼去瞧宋景晔,见他也是糊里糊涂,全然不知事情始末。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低头看那小内侍:“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内侍许是吓傻了,并没意识到天子问的是自己。倒是小儿走过去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小公公,陛下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力气极大,将那小内侍拍得肩膀一抖。

“奴婢,何怀敏。”

“怀敏,抬起头看着朕,”宋羿道,“你自己说说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早些时候,服侍皇孙殿下的松子吃坏了肚子,便央求奴婢帮他给殿下送书具。奴婢一路小心着,不想半路有人疾行而过,撞了奴婢一下。奴婢尽力使得身子落地,将书匣抱在怀里,不曾想还是将玉石摔坏了。书具损毁,是奴婢的过失,请陛下责罚。”

这小内侍闯下大祸,心里明明害怕得紧,却仍旧口齿清晰、叙述得体。宋羿本觉得他不错,又听到最后他没有为自己求情,更加高看一眼。

“你可瞧清了,撞你的是什么人?”宋羿问。

怀敏摇了摇头:“奴婢当时只顾着保护书匣,等到奴婢的身子稳了,早瞧不见那人影子。”

“禁宫之内,哪有人敢疾行,”宋景晔忽然开口,“无凭无据,安之不是你的推托之词!”

“奴婢没有说谎……”怀敏垂下眸子,有些难过。

宋景晔不等他将话说完,抢白道:“皇叔祖,孙儿以为就是这奴才说谎。他损毁御赐之物,不仅不认罪,还有意推脱,实在过分!”

宋羿神色淡淡,盯着宋景晔瞧了半晌,直瞧得他冷静下来低了头。

“你的意思,还是要将他处死么?”

宋景晔将发抖的手背到身后,咬了咬牙:“孙儿以为,宫规不可违……但他年纪尚小,或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他若是有放不下的家人朋友,孙儿可从月例中拨些银钱送出宫,让他们安稳度日。”宋景晔才七岁的年纪,且从没处决过宫人,说出这话也很勉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宋羿在心中冷笑,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心中庆幸更多一些。宋羿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冷血,因为他首先想到的是还好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小儿本想继续求情,却不待她扯住天子衣袖撒娇,先被对方的表情吓了一跳。她想了想,最终直挺挺地跪在了怀敏身侧。“陛下,是我撞的他,您连我一块儿杀了罢!”

宋羿叹了口气,心道这乱局也的确可以收场了,小孩子的小心思竟也同朝臣一般,好没意思。

“嘉蕙,说谎不好。”面对小儿,他的语气仍然温柔,细心之人却能听出他失了耐性。

“我没有……”

“县主说谎,陛下不要信她!”不待小儿说完,怀敏抢着开口,“奴婢虽没瞧清那人面容,但他穿着小火者的青衣,绝不是县主!”

“这可是你脱罪的唯一机会。”宋羿道。

“县君高义,不忍看奴婢死。”怀敏哽咽着说,“但奴婢犯了过,该当死罪,本没有害旁人一同受过的道理。奴婢在内书房随先生读过几句书,虽不配为君子,却也不愿成为小人。”

宋羿竟是笑了:“你也的确做不成君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你可曾学过?”

“学过。”怀敏道。

“怀敏,你真是半点不机灵,对不起给你起名字的人。”宋羿笑道。

怀敏愣住了,抬眼去瞧天子,又忽地意识到此举不敬,忙低下头。

“托你办事的如松,可是你的至交?”宋羿问他。

怀敏摇了摇头:“奴婢与如松仅见过几面,并不熟识。”

宋羿乏了,头脑又现眩晕。王裕见势不对,凑过来扶他的胳膊,被挥手赶开。

“你去查查这个如松怎么回事,别冤枉了人。”宋羿吩咐他,转头又看那讲官:“今日同朕说过话的几个,每人罚抄《论语》十遍,写好了送来乾清宫给朕。”

直至天子起驾离开,怀敏仍跪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天子的背影。他入宫的时日尚浅,这一日过得最是惊心动魄,他才发觉自己有好些事都不懂。

作者感言

豹纹骆驼

豹纹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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