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只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姓则，孩子跟着我的姓。他的父亲已经被那帮流匪杀了。”则夫人看着有些失落，想起旧事，一下子冲淡了刚刚的笑意。
丹香看着则夫人悲伤的面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您只管放心，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于是，新的苦恼诞生了。
取名这件事，马虎不得，冯琢看起来格外认真，一连翻了三天的诗经雅集，也没有定下。
丹香就看着冯琢焦头烂额，后者有些气不过，索性拿着那本厚厚的诗经来到丹香面前，盯着丹香年轻的面容道，“你说，你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吗？”
“唔……没想好。”丹香心中有了个名字，但丹香不想说出口。
冯琢见丹香一副淡然模样，忍不住抱怨道，“你倒是不急，我可是被这件事情困住了。”
“不就是取个名字，狗蛋也好，二丫也罢，不都是名字。”
“名字怎么能马虎呢。”冯琢纠正丹香，认真道，“这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名字，不能这么随意的就决定。”
这句话让丹香有些烦躁，手指无意识的轻敲桌面，“所以呢？”
“所以，你觉得贵祥如何？”
丹香轻咳一声，矜持道，“我劝你再翻一遍诗经。”
“贵者，一生祥顺。怎么了，这个名字多有寓意。”
丹香扯了扯嘴角，“我还是劝你三思。”
逗留数日后，冯琢决定再次启程，丹香对此没什么意见，但热情的村民们舍不得他们，纷纷挽留。
耳根子软的冯琢便一留再留，一直留到了则夫人生产。
则夫人的孩子平安降生，没叫上狗蛋，也没叫上贵祥。
最终，丹香还是老老实实的为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大名——骁芜。
冯琢锐评不吉利，丹香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于是，冯琢执意喊这个孩子——小五。
丹香不在意冯琢怎么喊，晨时出门收了新的信件，还没拆封，就让冯琢抢了去。
“老大写信了，瞧啊，他还问你有没有见到父母呢。”冯琢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后，笑道，“他还给你去玄叶许了门亲事，久呀，你有福了，对方是个公主呢。”
“那我可算是和皇家攀上亲戚了。”丹香扯扯嘴角，淡淡道。
“那当然了，玄叶的驸马爷，这称呼听起来可真威风。”冯琢笑了笑，继续道，“不过老大让咱们不要声张，因为最近九王好像盯上了他。”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明知道被九王盯上了，却还是要去玄叶，为我求一门亲事。”
丹香阴沉沉的看着冯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冯琢不解，疑惑道，“怎么了，不是你说的，你对玄叶的公主一见钟情。”
“我说的……”丹香低下头，忽然想起了这段往事。
那年走商，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玄叶的王城，他在宴会上见到了一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回程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成想被人听进了心里。
“我不值得……”丹香喃喃，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冯琢见状，更是不解，“你是我们的家人啊，哪里来的值不值得。你不用担心身份，老大早就把你当做他的亲生儿子，这是一份门当户对的婚约，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应当开心呀，看到信上的这一句话了没有，他也希望你快乐。”
冯琢说着将信纸怼到丹香眼前，差点把丹香撞到，丹香后退，憋着一口气对冯琢道，“但是这会让九王怀疑他，怀疑他心怀不轨，私通敌国。”
“可老大没有，没有的事情，怕什么？”冯琢满不在乎，笑着说，“就算老大被冤枉，我也会为他证明清白的。”
“是啊，你会的。”丹香苦笑，不想再多说。
屋子外有些嘈杂，有一个人匆匆赶来，对屋子里的冯琢和丹香道，“村口来了个乞丐，嘴里念着什么‘天佑耀禾’，我们本不想管，但他说他认识你。”
丹香愣了愣，“认识我？”
“对，他说你是他的朋友。”
丹香闻言，大步向外走去，冯琢见状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口。
零零散散有几个村民在围观，见丹香来了，都悄悄后退。
丹香来的那个乞丐面前，透过乞丐散落的头发，盯着乞丐的眼睛问，“你认识我？”
“久哥，你不记得我了？”乞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伸手要去拽丹香的衣角，冯琢拉了丹香一把，让乞丐扑了个空。
“我是墨辰。”乞丐大喊，有些破音。
丹香伸出手，撩开了乞丐打结的头发，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面前，丹香并没有老友相逢的激动，“你还活着，不是去找阿娘了吗？”
“阿娘不要我，说我是灾星，我被她赶出门，慈怀将军给我的钱都被她拿了，我只好一路流浪。”墨辰低着头，用黑色的衣袖胡乱擦了擦脸。
听到墨辰的话语，丹香并没有动，冯琢见丹香这个反应，也对墨辰有了几分审视。
几人沉默着，直到一个女声打破诡异的氛围。
“天要黑了，你们还没吃过饭吧。”
则夫人招呼着他们来家里吃饭，丹香咬牙，即使不情愿，还是带上了墨辰。
饿了一路的墨辰狼吞虎咽的吃了饭，则夫人心疼这孩子风尘仆仆，说要为墨辰添些衣物，墨辰彬彬有礼的谢过，有些哽咽道，“您的心真善，我会报答您的。”
“哎呦，什么报不报答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下地干活的时候，你替我照看一下我的孩子就好。”
听到孩子两字，墨辰抿唇。
丹香盯着墨辰，短暂的停滞后，墨辰重新热情道，“那当然，我最会带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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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可他不知道
饭后丹香被冯琢拽住了，丹香面对冯琢的疑问，不想作答，但冯琢喋喋不休，丹香只好妥协道，“我不信任他，原因？没有原因，我就是讨厌他。”
“他和你是从虚陵山一块出来的，怎么？你还搞霸凌呀。”冯琢推了推丹香，丹香冷哼一声，敷衍的重复，“对，我霸凌他。”
“小心眼，说到底算是兄弟姐妹……”
“我才不和他做兄弟！”
冯琢嘶了一声，捂着耳朵痛苦道，“好了，你又吵到我的耳朵了。”
丹香当然对墨辰不放心，他原本就不愿留下墨辰，但则夫人热情，他也不好责难。
既然不能明着驱赶，那丹香想着换个态度对待墨辰。
他原本想不动声色的观察一段时间，但墨辰一眼就看透了丹香的目的，面对丹香的观察，墨辰往往会热情应对。
“久哥，你来啦。”
“我只是路过。”丹香站在竹篱笆外侧，不肯靠近墨辰，墨辰见状，只好主动来到丹香面前。
两人之间隔了一道篱笆墙，丹香双手环胸，并不想多纠缠，但墨辰有很多话想和丹香说，墨辰见丹香不肯开口，主动道，“有位算命先生说我有大富大贵之相，将来会坐高台，和将军差不多。”
丹香点头，不点评什么，墨辰见丹香这样敷衍，苦笑道，“但他也说了，我享受不了几天富贵，注定是当棋子的命。你说我会不会死在你手上？”
“我去杀你，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你放心，我不会磨磨唧唧的说话，让你害怕。”丹香面无表情道。
“那我先谢谢你？哈，其实……当棋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娘不要我，哥哥也不喜欢我。”墨辰垂眸，压低声音对丹香道，“换个话题吧，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寻亲。”丹香对这个词没有任何感情，墨辰听到后，微微一愣，“你知道你的父母在何处了？”
“知道又如何，他们也许早就忘了我。”
“是的吧，要我说呀，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就好，我觉得咱们在虚陵山的日子就挺不错的。”墨辰笑了笑，继续道，“有些人就是一出生就站在终点，干什么都有人附和有人喜欢，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辰笑眯眯看着丹香，大大方方的张开了双臂，像是一只展翅的小鹰，似乎是想要拥抱丹香，但丹香没有回应，墨辰只得作罢。
墨辰说:“我们又不做第一名，我们就呆在虚陵山，哪里也不会去。”
“可我已经离开虚陵山了。”
丹香皱眉看着面前的墨辰，并没有被墨辰的热情感染，墨辰仍在诉说着往日的幸福，并没有在意丹香的反应。
无论过去多久，经历多少事情，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甚至还要来强迫他来改变。
丹香知道，他和墨辰不一样。
即使再次面对墨辰，丹香依然不能共情墨辰那过于固执和热忱的追求。
墨辰渴望的是永恒不变的过去，可世间哪里有永恒不变之物。
时光会改变他的脸庞，他的眼眸会不再清澈，他的鬓发将不会再乌黑。
终有一日，他的生命会迎来尾声，就像花朵凋零最后一片花瓣。
丹香深呼吸，下定决心不再和墨辰多言，“我对虚陵山没有任何怀恋，那里不是我的家。”
“哪里是你的家？丢弃你的父母，还是狼羽，久哥，认命吧，咱们和他们不一样的。”墨辰却不想这么快结束，墨辰顶着丹香有些烦躁的目光，继续道，“虚陵山的药童都是已死之人，咱们的归途只有虚陵山。”
“那你就自己走那条路吧。”丹香转身，不再停留。
墨辰看着丹香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连几天平安无事，冯琢对丹香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些不解。
无论怎么看，墨辰都是一个知进退识大体的谦谦君子，有墨辰在则夫人身边，帮了则夫人很大的忙。
冯琢拿这事与丹香交谈，丹香反驳道，“那是他的伪装。”
“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有两幅面孔？”冯琢调侃，但看到丹香认真的模样，有点不解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让你这么提防他。”
“他是天生恶种，还在虚陵山时，他就已经故意害死了很多孩子。他会借择药人的手铲除异己，甚至为了玩乐，还会故意看着弱小的孩子死去。”丹香深呼吸，压低声音道，“只剩下一个月了。”
“什么一个月？”冯琢问。
“他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作死了。”丹香答，语调让冯琢忍不住发笑，“你难不成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之后发生什么。”
“我当然知道。”丹香下意识回答，眼见冯琢要追问，补充道，“我就是神仙。”
冯琢拿丹香没办法，只得摇了摇头，“看你年纪不大，想法倒是不少，哎哟，久呀，久，稍微放轻松一点吧，说到底这是你的旅途，是你的寻亲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