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靳大人深受皇帝器重，这也导致了他们家的一双儿女，都不是什么好惹的，靳大小姐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却一位上府提亲的公子都没有，而靳小公子则是常年流连于花天酒地之中，身子亏损得厉害不说，就连脾气也是差得很，纳进府的几房小妾，只因没能生出儿子为靳府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全都被他打得个半死。
这般如狼似虎的人家。
也该洒洒水了。
否则再过几年，若皇帝仙逝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爬到太子和几位皇子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赵缚瞧着又当街起了争执的两位小姐，以及站在一旁一脸不知所措的鱼正阳鱼大人，一时他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该去拉下架？”叶抒站在一旁，看向不远处的闹剧，“怎么感觉这像是将鱼大人往火坑里推啊！”
赵缚没有说话。
因为……
如今鱼正阳的确因为，赵缚派人为他母亲医治好了数十年的疾病，又得知了他的满腔抱负后，从此对赵缚死心塌地。
可他总归势单力薄了些。
倘若，一个鱼正阳，能够发挥他的余热，与他想要拉拢，却始终没有门道搭上关系的家氏联姻，那么赵缚也能从中获得更大的助力。
他早已心系叶抒，自然是不愿意辜负卿卿。
哪怕是因为权力。
他也不想做出伤害叶抒的事。
有些人，是要比权力更加重要的。
而鱼正阳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又恰好还没有相看好的人家。
若是能够与户部尚书的千金促成一段姻缘。
他的仕途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保障。
而户部尚书如今也尚未明确站队，这便证明，只要鱼正阳的态度足够坚决，户部尚书爱女心切，自然也不愿让自己的女儿经历丧夫之痛，更何况……一旦成婚了，他们便是一条船上的，若是东窗事发，圣上和其他皇子们又岂会放过他们林府？
只有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捆绑在一起，大家才会更加忠心耿耿地为他提供帮助。
就当赵缚走神的这一时半刻，被争抢着的鱼大人突然开口说道：“二位小姐，还望二位莫要再吵了。”
“若靳小姐也喜欢，在下再作一幅便是，切莫因此伤了和气。”
早些时候，林子衿和靳思瑶倒是感情深厚 甚至还有人称她们是异性的亲姐妹，如胶似漆，到哪都不分开。
可自从林子衿读过了鱼正阳的诗赋后，靳思瑶很快也迷上了他，尤其是……靳思瑶还亲眼见过鱼正阳，他长得俊美非凡，这京城中同龄的少年，长得如他这么好看的并不多，因此这般柔婉又博学多才的鱼正阳，自然是吸引靳思瑶的兴趣。
也正因为如此，林子衿和靳思瑶的关系也彻底破裂了。
如今二人又因为一幅画作，当街吵架，将那寥寥数笔即兴发挥的山水画，开出了天价。
闻言，靳思瑶第一个不同意，她身旁的小丫鬟得了她的眼神示意后，第一时间冲了上去：“鱼大人，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您这画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自然也应该是卖给我家小姐……”
靳思瑶的小丫鬟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林子衿的贴身婢女打断道：“你这话说的！谁人不知今日这些物件，都是价高者得，是你们出不起价，自然是应该卖给我家小姐才对！”
“谁出不起价了！”靳思瑶闻言，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重新点燃了。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你倒是加价啊！”林子衿也不遑多让，她随后又补充道：“我出一千两！”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围观者都倒吸一口凉气。
户部尚书家有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这么有钱，为了一幅画心甘情愿一掷千金，这还真是！少见得很啊！
靳思瑶被气得跺脚。
她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哪怕她家中的确很得皇帝的圣宠，可却并不如户部尚书那般有钱，更何况前段时间，她那个净知道惹是生非，又擦不干净屁股的蠢货弟弟，当街撞死了一位妇人，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子衿那好兄长纳的妾，她已有了六七个月的孕肚，咽气时那肚子高高隆起，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哪怕靳府再有权有势，也得做小伏低的赔，这一赔，几乎赔光了靳府一半的资产。
而今日林子衿竟然拿钱来羞辱她。
林子衿还真是了解她啊！连刀子往哪里捅才会让她最难堪都这么一清二楚。
靳思瑶被气个半死，她也顾不上什么高门贵女的气度和教养了，直接冲过去，她的巴掌还未落到林子衿脸上，便被一道蛮力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鱼正阳也已经挡在了林子衿的面前，一脸的视死如归。
靳思瑶的手腕，还被人死死握着。
她吃痛，冷眼扫过去，便瞧见了新科武状元沈建元。
沈建元身材魁梧，剑眉星眼，器宇轩昂，肩若削成，眉眼间显露出少年侠气，使人过目难忘。
他站在一群文人旁边，宛如一座山峰。那道朝着她看过来的视线，则锐利如鹰，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他一手握着一柄长剑，另一只手则是牢牢地将她纤细的手腕攥在了掌心。
靳思瑶盯着他愣了几秒，身旁的小丫鬟反应过来后，立即出声呵止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唐突！”
这个登徒子，竟然还敢握着她家小姐的手不放。
她小姐可还尚未婚配，怎么可以！怎么可能被这贼人如此羞辱！
小丫鬟气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沈建元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他连忙松开了靳思瑶的手，并沉声道：“抱歉。”
被他放开后，靳思瑶并没有发难于他，而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原本白皙的手腕此刻多了几道红痕，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靳思瑶也的确觉得手腕有些痛。
但大抵是因为他常年习武，导致他的手起了茧子，所以才会有些粗糙，摩得她皮肤红了一大片。
沈建元顺着靳思瑶的视线看过去，也瞧见了她手腕上的大片红痕，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愧疚。
他是不是……对这位小姐，太过粗鲁了些？
第179章 你要为我殉情啊？
沈建元还在心中纠结着要不要追上去跟靳思瑶道个歉，但靳思瑶却早已上了马车离开了。
徒留沈建元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里。
而护在林子衿身前的鱼正阳，此刻也是满脸通红，如同被烤熟了一般，他连说话都有些磕绊了：
“林……林小姐，你没，没事吧？”
林子衿摇了摇头，“多谢大人方才那般危急关头挡在妾身前，妾无以为报……”
鱼正阳此刻的语调软得不像样，他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是我要感谢林小姐的知遇之恩……”
她竟然会愿意为自己的一幅画，出一千两的高价，这是鱼正阳没有想到的。
但下一秒他又说道：“但在下的画并不值这么多钱，若是林小姐喜欢，在下回去后，一定重新认真画一幅，亲自登门拜访。”
这番话中的深意，早已在鱼正阳看向林子衿不清白的眼神里，不言而喻了。
叶抒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小声地问道：“鱼大人？喜欢林小姐啊？”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声张，否则毁掉的便是一位女子的清白。
赵缚闻言，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下来。
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过他，先前鱼正阳落魄潦倒时，他曾经有在桥边卖过自己的画作，但他诗词歌赋上十分有天赋，可在画作上，却要逊色不少，因此一开始并没有几个人会为了他的画而停下脚步。
自然，来来往往的，都是为了生活奔波之人，他也的确没有卖出去过。
直到后来有一日，他在画上提下了词，只是那词堪堪写完上阕，他便去了茅房，等他回来的时候，画上不知被何人补上了下阕。
那下阕的内容与上阕首尾呼应，并且将他上阕中的内容，都一一对应了抒发的感情。
他也曾找过是何人提笔补下的。
可他却一直都未寻到人。
再然后，便是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中，发现了和画上下阕一模一样的字迹。
墨水还未干透，他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只远远地瞧见了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的林子衿。
此后他再去桥边卖画，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买。
而买他画作的人，便是林子衿。
可惜他如今虽然高中状元，可依旧配不上尚书之女……
林子衿是他不敢奢求的月光。
他只敢远远地看她一眼。
哪怕是一眼便好了。
他从未奢求过什么，甚至，因为有谣言称按照如今五皇子的势头，户部尚书之女，极有可能会成为五皇子的正妻，鱼正阳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倘若她真的嫁给了五皇子，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赵缚卖命。
只求……林子衿这般清辉明月，一定要永永远远地高悬于那夜空之上。
“那……”叶抒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林子衿却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她向赵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瞧着倒是个懂规矩的，家父又是户部尚书。
赵缚想，若是没有遇到叶抒……
或许他会考虑一试。
但很快他脑海中就有另一道声音，恶狠狠地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若是没有遇到叶抒，他早就已经死在那寒风刺骨的冬夜里，死在那片跑不出去的竹林里了。
若是没有遇到他，便没有现如今的赵缚。
他这条命都是叶抒给的。
是他舍命相护，才成就了如今的赵缚。
他不能成为像赵旭那样，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他讨厌了他那么多年，他一定不能够步了他的后尘。
“殿下，妾知道如今殿下临危受命，也听闻了北境如今的艰险处境，这是妾的一点心意，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林子衿说道。
她话音落下后，身后的小厮们便递上来一个木匣子。
匣子里是她一半的嫁妆。
若是换成银子，有足足十万两。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在短时间内筹够三十万两，才能去支援北境。
粮草他已经自己掏了钱去买了，可却仍旧只是杯水车薪，他大半的钱财，也就是京中最繁华的那条铺子，早就已经送给叶抒了，就算他落魄到要沿街行乞，他也绝对不会动用半分。
因为那是他能给出的，对叶抒来说，最重要，并且最有安全感的东西了。
“孤在此为北境的将士们多谢林小姐的好意！”赵缚并未推脱，而是直接命人将林子衿递过来的匣子接了过来。
林子衿也朝着他微微点头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