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该打。朕立刻下旨将他罢免。”
“还是别了，省得您的这些忠臣良将们，又要生吞活剥了臣呢。”
“毓儿，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朕心疼。”
“哈哈……哈哈哈……”宇文毓突然笑得喘不过气，“心疼？我没听错吧？心疼？哈哈哈！噗！！！”
宇文毓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子向后仰就晕了过去。
杨英忙接住他，“毓儿！毓儿！快传御医！”
宇文毓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因为吐血而出现的一抹殷红还未褪去。胸口起伏微弱，两手静静地放在身体两侧。
杨英不敢给他盖上被子，害怕他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
御医看过皆说是一时怒火攻心，眼下还有淤血堵塞在胸口，不吐出来的话，只怕不好。
于是，便命小童架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提起来，自己一狠心在他后背猛拍了一掌。
“你干什么？！”
“呕！！！”杨英话音未落，宇文毓便张口喷出一口血箭，随即头又低垂下来，身子也飘飘忽忽地就要滑落下去。
御医忙命小童搬来软垫把他扶靠在上面，在他胸口几处大穴上均扎上针，过了好久，宇文毓的气息终于平稳下来了，只是人还未醒。
“这针要持续两个时辰，撤了就能醒了。只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皇上，听臣一句劝，要想公子活命，还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来。”
“朕还不够顺着他的意思吗？”
“可是，您真的知道公子想要什么吗？”
“……”
“自由，他想要自由。”
“……下去吧，容朕想想。”
“唉。”
这时候，谁都没有看到，宇文毓的眼角划过一滴泪，融入发丝中，就消失不见了。
“毓儿，毓儿，朕要怎么做，才能消解你的痛苦？真的要放你出宫吗？”
第23章 呕吐
宇文毓醒来的时候，自己靠着床柱坐着，袒胸露背，胸前扎着几根银针。屋子里正在熏艾，艾草的香味弥漫其中，闻得宇文毓几欲作呕。
他也确实吐了。
“呕！！！”
“公子！公子怎么了？”
一旁的侍女忙扶住他，免得他从床上掉下去。
宇文毓本就刚清醒过来，身子虚弱得很，这么一下更是头晕眼花，软软地挂在侍女们身上，徒劳地呕着。
可他昏迷一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呕出来的都是清水。
并且他胸前扎满了针，这么一折腾，针全掉了，人也半睁着眼睛，好像又不清醒了。
吓得婢女忙一叠声地叫唤着请太医和去禀告皇上。
不知道吐了多久，宇文毓终于消停了，人也再度昏迷过去，身子一直往下坠。
婢女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又扶回软垫上。
宇文毓双目紧闭，嘴唇灰白，身子软软地歪在软垫上，还不断向下滑。
侍女们忙将他扶正，并端来一杯水喂他喝。可是宇文毓此时牙关紧咬，灌进去的水都顺着嘴角留下来了。
侍女们急得团团转。
恰在此时，杨英和医正们赶到了。太医令抓着他的手腕细细诊脉，良久才说道，“太虚弱了。将火盆撤了吧，他闻不得那味道。”
“那怎么办？”
太医令沉吟了一会，对小童吩咐道：“按我之前的配方配一盆药水来。”
不一会儿，小童便端着一盆黄绿色的水过来了。
太医令又吩咐，“你二人将公子扶起，将他的贵足浸于水中。”
小童们依言爬上床去，一人一边抬着宇文毓的胳膊将他扶起来，又两个人抬着他的双脚，小心地将他转了个方向。然后将他的脚置于水盆之中。
整个过程，宇文毓一直像个木偶娃娃，任凭摆布。
他的头低垂着挂在胸前，整个身子软得如同烂泥一般直往下坠。要再一个人从后面托住他的背部，才不至于让他滑落下来。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许是药有了效果，宇文毓呻吟了一声清醒了过来。
只是他太虚弱了，别说动一动，甚至连抬头都不能。
“去搬几床棉被过来，将他放下来，这样他不舒服。”
“这蒸药要蒸多久，大概三个时辰，每个时辰换一盆水。”
一会儿，婢女们就搬来了好几床棉被，三床叠在他身后，小心地扶他靠上去，还有两床放在他身侧，为了避免他滑下去。并将他低垂的头扶起来让它靠在棉被上。
宇文毓意识还不清楚，他半睁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她们作为，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时，杨英端来一碗东西，坐在他身边，小心地说：“毓儿，你太虚弱了，来，将参汤喝了。”
说着，便舀起一口凑到他唇边。
宇文毓顺从地含了，只是他没有力气吞咽。于是，他每含一口就必须要有人按摩他的喉咙。然后杨英还要掰开他的嘴看他吞下去了没有，这才又喂下一口。
就这样喂了小半碗，看宇文毓气色好些了，就没有继续喂了，只是抓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摩挲着，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他暖起来。
第24章 尾随
就在宇文毓身处水深火热的时候，宇文护却是已抵达了南方，并且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宇文纯，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宇文纯看起来很狼狈，衣衫破烂，头发散乱，脸上也满是污渍，“护哥哥，收留我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要找谁。”
“怎么回事？”
“因为上次我害大哥病发，所以，爹爹把我赶出去了。”
“……”
“大哥一向不喜欢我，我知道。爹爹喜欢大哥，也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希望能远远看着爹爹，难道这也不行吗？”
宇文护看他那么可怜，正要动了恻隐之心，却又突然想起他曾经的所为，遂狠下心道：“那是你活该！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
“护哥！”宇文纯突然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宇文护的腿，“护哥，除了你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宇文护狠狠心将腿抽了出来，却看到宇文纯双眼一闭，竟然飘飘忽忽地晕过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还没怎么着他他就晕过去了？
可是也不能这么放着他不管。
最后，宇文护还是弯腰将他抱起来送进他暂住的小木屋，并吩咐身边的人去叫一个大夫给他看看。
岂料，一扒开他的衣服，一众人都惊呆了。宇文纯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疤了，有个尚在化脓。
一看有的就有些年头了。
“这、这也太狠了吧？”
“是谁这么狠心对这样一个孩子？”
宇文纯长着一副清秀可爱的脸，再配上他楚楚可怜的表情，很容易激起别人的同情。
“嗯……水……”
“……”宇文护迫于周围人谴责的目光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给他喝。
宇文纯嘤咛一声清醒了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宇文护的怀中，身子便不安的扭动了下，口中嗫嚅道：“护哥……”
“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
等到屋里没有了人，宇文护才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哪知，宇文纯听了，却小声地啜泣起来。
“你、你别哭了。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呜呜，护哥，护哥……”
“你不说算了。”
“哥哥，是哥哥……”
不料，宇文护听了这话，却一把将他掼到床上，“你到现在还在污蔑你哥！他到底跟你有什么仇？！”
“不是，护哥，护哥！”
“你留下吧，但是老实点。”
……
宇文毓在休养了几天之后，终于回到了离开几个月的家。
“父亲。”
“毓儿，你，好吗？”宇文泰颤抖着双手抚摸上宇文毓的脸。
“我好不好，父亲不是看得出来吗？”
宇文毓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扶持。
“父亲，对不起你。”
“那就快救我出去吧。”
“毓儿，再等等，再等等。”
“等？我等得够久了！”宇文毓突然发飙，将一切都扫翻在地，“却只等来一封让我自裁的信！”
“毓儿，爹什么时候让你……”
第25章 回宫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毓儿！你怎么了？”宇文泰扶住身体突然晃动起来的宇文毓，连声呼唤下人去拿软枕和被子来，叫软枕放在椅背，并双手撑住他的腋下将他往后移了移，扶他靠在上面，并拿被子给他盖上。
“毓儿？毓儿？”
宇文毓只是突然一阵厉害的眩晕，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慢慢睁开眼睛，逐渐看清了宇文泰放大的脸。
“对不起，父亲……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说着，就要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被宇文泰按住了，“毓儿，你现在这样哪里还走得了？休息一晚再走吧。”
经过这么一下，宇文泰本来要问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但宇文毓却剧烈挣扎起来，他扶着沉重的额头想站起来。不料，刚站起来一半，人就重重地落了下去，头歪向一侧，身子也不断向一边滑落下去。
宇文泰吓了一跳，忙扶着他的身子，把他的头抬起来，就看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经又是厥了过去了。
他忙扶着他的头，伸出一手死死掐住他的人中，不料，按了老半天，宇文毓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宇文泰着急了，连声呼唤去请大夫，自己则扶起宇文毓瘫软的身子，在他的前胸，脖颈处不断摩挲，时不时捶打他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宇文毓才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牙关慢慢松动了。
宇文泰这才把他扶回椅背。
又过了一阵子，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毓儿，别动，你现在一动很容易再晕过去。”
“……”宇文毓就这么半睁眼睛看他。
“我的毓儿啊，你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什么猜忌、互相指责都化为虚影了，还留存的只是满满的心痛。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就当他还是他最心疼的那个孩子，而他也当他，是他最敬爱的那个父亲。
宇文毓最后还是没有留在宇文府休息，他被宫里来人接了回去。
也对，杨英若是这么听劝，他就不是那个圣人了。
当今圣上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可不就是世人对他的印象？
宇文毓想，我这一生，注定要困于牢笼中了，但我死后，能否会有人救我跳脱枷锁？
他渐渐地在马车的摇晃中又昏迷了过去，只是这一次，真的能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