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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大哥真将我这事放心上,翌日就请人拟了份征婚启事摆在自家摊位前,甚至给周边熟悉的邻居摊位都贴了张,内容如下:
家有贤弟,年方二十有八,仪表堂堂,尚未婚配,今觅一良人,有意者速速报名。
我在家本不知情,是王喜庆牵着王小喜来家里寻我时同我说的。
王小喜手里还捏了张明晃晃的“征婚启事”,欢天喜庆道:“干爹,我爹说你要给我找干妈啦!”
我轻捏了下王小喜的鼻子,看着纸张上面的自画像,颇有些哭笑不得。
在征婚启事的下方还画了一小幅自画像,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相关,也不知道大哥怎么跟那画师沟通的,除了眼睛还像三分,那清瘦的病美人身板跟我毫无半分相像。
后来我去问大哥为何如此,大哥一脸意味深长:“你不懂,我问过你嫂子,现在姑娘家都喜欢这类型,先把人骗来相相亲,万一看对眼了呢。”
我:“……”
这不就是典型欺诈么,傻子才会上当。
“行了先不提这些,明日你生辰可有什么打算?”大哥问。
要不是大哥提起,我都快忘了我此次休假目的了,摇了摇头。
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打算,我又不像王喜庆,过个生辰还能携家带口去郊游。
“你嫂子明晚打算准备些菜,你过来一同吃,就当给你庆生。”大哥道。
自打爹娘两人相继离去,每年生辰都过得稀里糊涂,我既希望有人记得,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太过矫情。
听大哥这么说,我鼻子一酸:“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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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当天跟往常其实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人心里作祟,总觉得今天得做点有意义的事。
于是,一早我就去铺子对面那家面馆要了碗长寿面。
面馆的吴伯与我是熟识,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小时候调皮,喜欢四处乱窜,吴伯曾经还因我逃学与同伴掏鸟蛋跟我爹告过状。
我爹手里提着剑围着铺子追了我十圈,最后还是我哭爹喊娘的声音太嘹亮吵得吴伯耳朵疼,上前阻止了我爹。
以前不懂事,生过吴伯的气,可每次又被他一碗清汤蛋面哄好。
汁鲜味美,哪里还顾得上气。
当初爹娘走时,吴伯也帮我了不少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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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我要长寿面,吴伯二话不说给我加了份量,那面他亲自揉的,没让伙计帮忙。
我在一旁看了会儿,原本的面疙瘩在的吴伯手里没一会儿就成了又长又有韧劲的细面。
吴伯像是希望我长命百岁般把面拉得老长,一条下去就是一大碗,里面又加了我最爱的荷包蛋跟小虾米。
见热腾腾的面出炉,我立马上前端起。
吴伯一脸慈爱地望着我:“阿鸣啊,生辰快乐。”
“谢谢吴伯!”我道。
“今日这面我搓得长,你有什么愿望一定能实现。”
“借您吉言。”
为了不打扰吴伯生意,我将面端到角落,只是吃之前还得有点仪式感。
我扭头,见四周无人注意到我,趁机双手合十握住竹筷,阖眼许愿。
——上苍啊,看在我孤寡多年又没有爹娘的份上,赐我个良人吧!我不挑剔的,丑些没关系,脾气差点也不打紧,能真心待我就行。
怕上苍听不见,我特意说出了口。
说的小声,但他那么厉害应该能听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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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完愿,我埋头刚吸溜了口面,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近期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我周围,原以为是我多疑,便没多想。
谁知安生了两天,这种感觉再次来袭。
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可每当我再扭头望去,四周又无比正常,随处可见小商小贩吆喝叫唤。
难不成,爹娘的仇人来寻我了?
不应该啊,爹娘是出了名的广结善缘,从未与人有过争执啊?!
既然不是爹娘,总不能是爷爷辈的纠葛吧?
那更不应该了,爷爷走后都多少年无人问津了,江湖怎么可能还有认识他的故友。
想不通便不想了,还是吃面要紧,一会儿坨了可不好吃。
别的可以等,长寿不行。
第10章 “公子,铸剑师要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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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之鸣未曾发觉的隔壁摊上坐着两位身姿挺拔的公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偏偏被店内的招牌旗给挡住了,单是随意扫一眼的话很难发觉。
两桌距离目测也就三四米,一旗之隔。
坐在主位的男人身着上好蚕丝制成的月白色衣衫,手持折扇随意扇了两下,抬起杯盏抿了口茶,那本明媚如春的桃花眼此刻平静无波,宛若藏了寒霜,凉飕飕的。
这人面色不虞地道了句“愚蠢”。
怎么会有人生辰许这么愚蠢又无聊的愿望,偏他耳力好听了个全。
透过旗帜空出的缝隙,晏淮又见到那张令他爱憎皆有的脸。
自打十日前撞见这人赤裸上身铸剑,晏淮回去后就跟被下了蛊咒般,夜夜被这画面缠身。
梦里的汗是滚烫的,与他天生的体寒不同,晏淮打心底羡慕这种体温。
皮肤从头到脚是麦色,如何啃咬都看不出红印,那粗重的呼吸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晏淮醒来便发现床榻湿了一片。
这还是他及冠之后鲜有的梦遗,偏偏是梦见了那人。
晏淮由于体质原因,畏寒的同时又长年累月地喝药,皮肤偏病态的冷白。
按理说这在黎国是求之不来的,别提有多少人费尽心思美白褪黑,偏偏晏淮厌恶至极。
他觉得这是不健康、病弱的象征。而病弱往往会跟同情挂钩。
晏淮从小到大因为身子骨的原因不知收到多少人同情怜悯的目光,而他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地同情他。
只有弱小才会被同情。
晏淮又怎么甘愿当弱小平庸的无能之辈?
出于这种原因,晏淮从小的审美便与大众不同。
他喜欢健康、黑色的皮肤。
如果说梦境被眼前的蠢货占据,也仅仅是因为对方有这一身皮。
他喜欢。
所以他要得到。
晏淮自小离经叛道的事数不胜数,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盟主夫妇两人能给的优渥都给了他,所以这人从不知道何为失败。
在他眼底,自己要的,就必须得到,否则毁了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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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影见自家主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默默瞥了眼对面那个年轻的铸剑师,暗暗替他祈祷。
每次主子露出这种表情准有事要发生,还都不是好事。
十日前,楼砚雪将剑取走后,晏淮本应该第一时间去追楼砚雪打个照面,寒暄问候几声,毕竟他们到底还是舅甥关系,偏偏这人跟戏没看够似的,突然下令让若影跟着季之鸣,并如实汇报这人干了什么。
翌日,晏淮早早领着若影来到铁匠铺子对面的茶楼,等那人开张。
谁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还没来。
晏淮的眸子如染了墨,又黑又沉,冷意尽显,吩咐若影去探。
若影哪里敢问为何,只好偷偷摸摸到季之鸣房檐,看一圈而后如实禀报。
几天下来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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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铸剑师现在在睡觉。”
“都日上三竿还睡,他是猪?”
“公子,据说铸剑师找的媒婆没给他讨到媳妇,可能是为情所伤才罢工了。”
“啧,一个大男人为点情爱寻死觅活,丢人。”
“公子,铸剑师出门了。”
“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
“好像是去隔壁园子摘了两根黄瓜,回去敷脸上了。”
“这是作何用?”
“属下打探下。”
话落,若影风风火火赶去,费了点功夫从小娃娃口中得知黄瓜敷脸的妙用,赶紧回去禀报。
“公子,铸剑师要美白。”
“哐当”一声,又一价值千两的玉盏被打碎了。
“他敢!”
晏淮终于动了怒气。
他看上的黑皮,怎么可以变白?!
不行!
晏淮无法想象梦中那个人变得一身白跟他哭哭唧唧。
这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想法有多霸道。
而今,晏淮已经不放心若影单独跟踪季之鸣,竟亲自前往。
直至今日看到这人肤色没什么变化才暗自松口气。
莫名其妙的,晏淮已经将季之鸣那身黑皮当成是他所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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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铸剑师走了,我们跟吗?”若影见对面的季之鸣大口喝完碗底的汤,舒服地喟叹了声,起身欲离开。
“不必了。”晏淮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合扇指了指对面摊位那张写着“征婚启事”的贴示,吩咐道:“你去把那东西给我取来。”
若影不知道他家公子要做什么,总归有种不祥预感。
贴在猪肉摊的贴示取得极快,甚至没费什么劲,若影双手奉上。
“年方二十有八?”晏淮眉头微妙地挑了下,“难怪这般急。”
若影不懂晏淮话里的意思,只知道那天开始,他家主子回和府后莫名喊来裁缝要定制女装。
若影一头雾水,他家主子好端端的什么时候染上变装癖了?
只是苦命的若影再次被委任跟踪季之鸣,这次不单单是跟踪任务,附加了一项,搅黄所有欲上门跟季之鸣相亲的姑娘。
原本因为季之鸣肤色原因就没多少姑娘家愿意上门,零星的几个还被若影以各种方式搅和了,一会儿是马车突然坏了,一会儿是脚突然扭伤,一会儿又是路上安排人英雄救美来个一见钟情,可怜季之鸣还在屋里的炕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1章 “我叫晏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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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没指望大哥贴的那几张征婚启事能有效果,毕竟花钱请的媒婆都没成功,这种随随便便的方式怎么可能有戏?
不过念在大哥都是一心为我婚事操心的份上,我打心底还是感动的,哪怕这事一直没动静。
今早,我跟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铺子里。
谁知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到木门响起一阵急切地敲门声,好像有十万火急之事,我怀疑再任由对方这么敲下去,门迟早得坏。
“小季啊,你在家吗!快点开门有个好事跟你说。”大哥嚷嚷道。
“来了来了。”我喊道。
认识大哥多年,这个点他竟不在摊位卖肉,真是稀奇。
径直推开门,发现门口站了三人。
除去大哥外,剩下两人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瞧,那持剑抱臂的人不就是那天夜里来寻我的小青年吗?至于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