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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 猫两只 3663 2024-05-24 00:00:00

此刻,这位年过花甲、面容清癯的权臣正在承乾宫与太子侍读、詹士等人确定后日太子李慕璇出阁讲学细则。

礼部侍郎左秋辕拱手作揖,笑道:“还未来得及恭喜太子殿下与太傅大人。”

昨日刚下了懿旨,聘章氏女为太子妃。李慕璇心中毫无波澜,他在清宁宫见过这位表姐几次,只依稀记得容貌。他并不热衷于男女情事,十二岁时,小章氏送来两位通晓人事的宫女,十三岁时,纳太子府属官之女为太子孺人。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他该娶章氏表姐,他想,那便娶罢。

外臣走后,侍女为太子与章籍换上新茶。

精神矍铄的老人捋着长须,笑道:“讲学后是大婚,接下来便是太子监国了。”

晋朝效仿前唐,为保证权力平稳过渡,太子成人行冠礼后,东宫属官与内阁共摄全国政务。旭帝沉迷美色炼丹,数十年不曾临朝,大小官员对这位从小接受大儒教育、从未行差踏错的东宫太子翘首以待。

李慕璇忍不住问道:“后日父皇可会前来?”

“不会,”章籍放下手中茶盏,“殿下是为朝廷百官与天下读书人讲筳经。”

李慕璇再老成持重,也是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小妍前几日与我说,圣人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不仅是他,我这个太子也一样,父皇偏爱六哥,何曾把我放在心上。”

章籍将茶盏掷地,厉声道:“太子何故作妇人姿态。殿下是元后嫡子,名正言顺的东宫,不必自降身段与端王计较。若是圣人偏爱有用,那现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岐王,而非当今圣上。”

先帝宠爱幼子岐王,不惜以废朝为代价,欲废长子李乾晖太子之位,与内阁朝臣僵持多年。立储之争终以岐王就藩、旭帝登基画上句点,让朝臣没想到的是,旭帝李乾晖对废朝有样学样,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李慕璇对这位从幼时起就掌控一切的外祖有着难以言喻的畏惧,一言不发,只盯着墙上那幅孔子《孔子行教图》。李妍曾抱怨一身女装困在凤阳阁十几年,东宫又能好到哪里。上个月,李慕璇因多宠幸了几回周孺人,被小章氏叫去清宁宫敲打。外有章籍、内有皇后,无怪乎朝臣戏称他为章太子。

这时,内侍通报,八公主来访。李慕璇嘴角翘起,只有看着鲜活的小妍时,才能短暂忘记沉重的东宫。

为着那夜忘系丝帕,我很是忐忑了几日,梦里都是宫中禁卫冲进凤阳阁将我带走、徐君逸拉我去朱雀门砍头。

宫中忙着三姐出降、太子娶妇两件大事,除了被女傅罚抄十遍《内训》外,日子过得平淡无波,章家兄妹一个避嫌、一个待嫁,再未入宫。徐君逸新授了殿前指挥使,在西山练新军,进宫的时间少了许多。

桂嬷嬷欣慰地说道:“殿下最近瘦了一圈,是长个子抽条了。”

我夹了一块牡丹卷放在碗里,沉声道:“最近心事重重,食不下咽,这才瘦了。”

桂嬷嬷捂嘴笑道:“老奴记得殿下中午进了两只五香仔乳鸽、一盘桃花薏米蒸糕、一大碗竹荪煲鸡汤,不像发愁的样子呢。”

我装作没听到,又吃了一块牡丹卷,想起上次借七哥的插图版《大晋异域风情志》看完了,叫上珍珠,前往东宫。

今日外祖也在,我一向很喜欢这个鹤发松姿的老头,凤阳阁里有一套金镶玉的九连环,就是他送我的。我草草向七哥行了礼,小跑上前,去揪章籍的白胡子。

“哎呦,快松开手,”外祖夸张地说道,“老臣这一把美髯,不能毁在小殿下手上。”

我向外祖伸出手,娇声道:“有礼物才松手。”

“有的有的,”章籍气喘吁吁,“已送到了皇后娘娘宫中,是成套的东游记泥娃娃。”

我松开章籍的胡子,跳到七哥身后站好,这才发现茶盏的碎片散落一地,宫中气氛亦有些压抑。

我疑惑道:“七哥方才是与外祖吵架吗?”

李慕璇眉头一皱,开口道:“是孤不小心碰到了茶盏,小妍,你自己争强好胜、调皮捣蛋,便以为众人都是如此,该收收性子……”

我只问了一句,又引来七哥好长一串絮叨。

章籍笑眯眯地说道:“八公主日后是要出宫的,寻个好脾性的驸马,也不用事事拘束。老臣瞧着,元之这孩子,性格沉稳,品貌端方,要配个活泼的小娘子才好。”

想起表哥,我羞涩地低下头。七哥没有接外祖的话,只说将那套插图版的《大晋异域风情志》送与我了。

这套书中所绘柔然人与徐君逸口中的一样,我想起他曾提过伏胜将军北击柔然时,外祖曾任范阳节度使兼幽州大都督,统筹蓟镇兵马粮草,不由开口问道:“外祖,你可知道伏胜将军?”

七哥脸色大变,看了一眼外祖,斥责道:“住口,谁同你提的这些!”

从小到大,七哥一向对我温言细语,鲜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我红了眼眶,委屈地看向外祖。

“前日徐阉与柔然签订互条例,宫里免不了有人议论,小殿下过来,老臣同你细说。”章籍像个和蔼地长辈,向我招手。

“伏胜这人啊,好大喜功,为了一己之名,掏空整个晋朝,穷兵黩武。他手下的士兵,为获取军功,竟斩杀边境百姓充作柔然头颅。后来朝廷穷得发不起兵饷,他欲带领麾下军队投降柔然。”

我一愣,这与徐君逸说得完全不一样,“可、可他不是死了吗?”

章籍捋着胡须,笑得春风化雨,“是啊,朝廷与内阁对他早有防备,这才避免一场内乱。小殿下,柔然是蛮族,不懂得开疆辟野,偶尔侵边抢粮,并非大患,这都十年了,蓟镇还好好立在那里呢。”

“那边塞的百姓呢。”

外祖咽下一口清茶,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世上,既有九重宫阙中的琼枝玉叶,也有边塞重镇中的军户牛马。”

七哥道:“小妍在深宫中长大,不懂朝政,外祖不必…”

章籍打断道:“八公主和太子同龄,要懂得分辨是非对错,边塞小股纷争与大晋朝堂稳定,孰轻孰重,不用老臣多言了吧。”

我脑中浑浑噩噩,下意识认为外祖说得不对,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找了个借口离开东宫,让侍女先回凤阳阁,自己靠着千鲤池旁的大树坐下。

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来人是四哥瑞王李慕卓。他与十妹同母,是不受宠的云美人所出,生性沉静,待人有礼,府上只有一位出身寒族的王妃,兄弟中除了七哥外,我最喜欢他。

“八妹有心事?”

我点点头,问道:“如果对同一个人的评价差别巨大,我该信什么呢。”

四哥一撩长袍,陪我坐在地上,道:“八妹说得可是伏胜将军?”

“四哥怎会知道?”

李慕卓笑道:“那日九弟同我说话时,我在柳树旁瞧见了八妹的衣角。”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表示不是有意听他们谈话。

四哥学着我的动作,往千鲤池中扔小石子,对我讲道:“判断一个人,随心即可。八妹,四哥同你打一个赌,一刻钟内,徐相一定会来此处,你信不信。”

第八章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四哥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笑道:“八妹,我赢了。”

我连忙说道:“方才四哥并没有同琼华说赌注”

“放心,并不会向八妹讨宝物。琼华与徐相慢谈,四哥先走一步。”

李慕卓溜得比我下课还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四哥也好生奇怪,打赌的人来了,他却不见了。

“小殿下在看什么?”徐君逸分花拂柳而来,他身着正一品武官的绯色狮袍,面上比一月前略黑了些,大约是西山练兵的结果。

我心脏忽然跳了几下,不自在地别开脸,道:“四哥与我打赌你会来。”

徐君逸失笑道:“恐怕瑞王也想不到,小殿下这样嘴快,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你,唉。”我想问他那晚是否注意了我的喉结,又怕作茧自缚,惹人怀疑。

“小殿下,臣送你的玉哨还在吗?”徐君逸问道。

我豪迈地掏出脖子上的红线给他看,“在的。”

徐君逸顿了顿,伸手为我整理竖领斜襟,责怪道:“殿下今年就及笄了,莫要再对着旁人如此动作。”

“你也不是旁人呀,”我仰头说道,“你是宫里的太监。”

徐君逸的表情变幻莫测,他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小殿下知道为何瑞王要走吗?”

我茫然摇头。

“因为不像某人,瑞王识情知趣,是个聪明人。”

我思考了半晌,忽然发现,他这是在说我笨吧,“徐君逸,你又骂我!”

徐君逸嘲讽道:“是啊,小殿下比臣想得略微聪明一点,还能听得出来。”

我睁圆一双杏目,想冲过去打他。徐君逸伸手按住我的头顶,他手长脚长力气大,我被定在原地,上下挥动双臂也打不到他。

“小殿下长高一些再来教训臣吧。”

徐君逸身高九尺,看父兄的样子,我就算吃了仙丹,也长不到那么高,难道就要一直受他欺负吗,气死本殿下了。

见我如小兽一般的模样,徐君逸抚额道:“我怎么会看上…算了。”

“你看上谁了,”我心里莫名堵得慌,“听说刘贵妃要将贴身宫女送与你做对食?”

徐君逸斜了我一眼,道:“臣低贱卑微之人,配不上刘贵妃厚爱。臣患了眼疾,原以为家中狸奴玉雪聪明、玲珑可爱,谁知他蠢笨交加、刁蛮任性。”

我可有可无地答道:“狸奴这般不好,徐相就送与他人吧。”

“不可,”徐君逸大声说道,吓了我一跳,“臣从小养大他,一根毛都不能让与旁人。”

我暗忖,这狸奴落在徐相手里,虽锦衣玉食,倒也可怜,说不得这太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

“小殿下,臣明日将前往宣府监军,”还未等我回答,就上前一步,取下我头上的蝴蝶宝石簪子,“就将此物赠予臣,留个念想吧。”

你拿都拿了,还来问我。听见他未与宫女对食,我有些欣喜,活动了一下脖子,装作大人模样说话:“徐相,你要是再遇到敌人,就拿出本殿下的蝴蝶簪子,它会保佑你的。”

回凤阳阁的路上,我遇见刘贵妃的使女云香带着一位身着华服的臃肿郎君前往翠微宫,难道他就是宋夫人口中“猪穿了人的衣裳”?我好奇伸头张望,只见那人贼眉鼠脸,满脸横肉,说是猪都抬举了他。

我这人,历来喜欢皮相好看之人,若以郎君论,世间当属徐相第一。我拼命回想起徐君逸的样子,妄图将刘贵妃侄儿的样子从脑中抹去。

谁知他竟回看了我一眼,目光混浊,令人作呕。

作者感言

猫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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