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若是一时赌气便不吃东西，等到了上京，岂不是要一直饿着？”褚毅晗点明了大周皇宫内的重重诡谲。别说生闷气了，皇宫的危险堪比吃人。江映雪随即问道：“上京真有那般可怕？”褚毅晗笑了笑：“世间皆是如此可怖，上京自然也不例外。”褚毅晗没有直接回答江映雪的问题。江映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起身，开始吃东西。刚尝了一口，江映雪便好奇地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道菜？”这道菜是大梁国独有的做法，江映雪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吃到故国的风味。“臣见公主思乡心切，便让厨子仿照着大梁国的菜式，特意为公主准备了晚膳。”褚毅晗答道。“褚大人费心了。”江映雪客气道。“公主开心便好。能为公主尽一份心力，臣荣幸之至。”江映雪听闻之后，又觉得很不喜欢褚毅晗这个人，总觉得他有些牙尖嘴利，虚伪得很。待队伍再次启程时，天气渐暖，江映雪的心情似乎也随之添了些暖意。队伍行走了数日后，前方忽然有人前来传达消息，只见褚毅晗听闻之后脸色突变。随后，褚毅晗向江映雪匆匆道别，又安排其余人等照顾好大梁国公主，而后便快马加鞭，急忙离去。过了许久之后，江映雪才知道，来人是向褚毅晗汇报大周皇帝的病情的。大周皇帝病情急转直下，危在旦夕。在这关键时刻，褚毅晗紧急回宫，处理相关事宜。由此可见，褚毅晗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耳目遍地，能够在此敏感时刻及时传递如此重大的消息。队伍继续向前进发，待江映雪最终来到上京城时，皇上已经驾鹤西行。还未来得及见到皇上一面，江映雪便已成了遗孀。当江映雪最终来到皇宫之后，等到的是大行皇帝的丧礼以及前往长化守陵的命运。匆匆三载，倏忽而过。此时的江映雪身处北宫之中，遥望着天上没能来得及南飞的大雁，感叹自己竟不如那天上的雁，终日不得自由。手持着暖炉，江映雪缓步于狭小的庭院之中，准备回去休息。正在这时，从外面快步赶回来的青云带回了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北国的四皇子被派至上京，名义上是两国交好，派驻皇子过来游学，实际上是被扣押在大周国的质子。江映雪听闻之后，手中的暖炉忽然坠落在地上，“砰”地一声碎了一地。北国，四皇子，那不是大梁国三公主留下的独子么？三公主与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当初在大梁国的锦凉城里，她时常会到墨书斋来，带给自己好吃的糖果，还会教自己读书写字。她是那般的温柔娴静，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只可惜，命运多舛，先是被派往北国和亲，最后，年纪轻轻便死在异国的皇宫里。那个出生没多久便失去母亲的小皇子，如今已长成少年了吧，如今又被派往异国沦为质子，不知这些年来，他都遭遇了什么。听闻消息之后，江映雪便有些坐不住了，当即想要去看看那位未曾某面的小外甥。可是，青云却劝说道：“娘娘，如今您自己的处境都堪忧，北国的皇子在这里又身份敏感，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见到的。”江映雪明知这个道理，但心中却仍然急的不得了。她迫切想见到三姐的独子，看看他是不是长得像他的母亲。就在江映雪心急如焚之时，褚毅晗这个不速之客又大驾光临了北宫。自从江映雪被迫搬进这里，褚毅晗隔三差五地就来一趟，要么是来慰问江映雪地病情，要么就是带来各色玩物，供江映雪消遣解闷。当褚毅晗再次到来时，江映雪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她知道，褚毅晗不一定肯帮她，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只能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了再说。褚毅晗听闻之后，手抚着下颔，低头似在沉思。一旁的江映雪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褚毅晗到底会不会答应帮自己这个忙。忽然，褚毅晗抬起头，开口说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娘娘想见亲人，乃是人之常情，臣理应尽力协助，促成此事。只不过……”江映雪听闻他欲言又止，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褚毅晗见江映雪神情紧张，便笑着看向江映雪： “娘娘不必担忧，待臣安排一下，娘娘就可见到亲人了。只是，娘娘准备如何报答臣的一番心意？”就知道他无利不起早，江映雪当即明白他意有所指，随后，从身后的红木匣子里拿出一串价值不菲的项链，这项链由各色宝石串连而成，珍贵且稀有。褚毅晗瞧了瞧江映雪手中的项链，随后大笑起来： “臣与娘娘说笑，娘娘莫要当真。”随后，褚毅晗又凑近了些，低声说道： “臣为娘娘做事，心甘情愿。”江映雪很不适应他的突然靠近，眉头微蹙，而后谢道：“有劳褚大人了。”褚毅晗见江映雪清秀娇美的脸庞有了红晕，无比灵动的双眼里满是惊慌，便继续调笑道： “娘娘在紧张什么？”江映雪迎面撞上褚毅晗那张好看的俊脸和深深的笑意，不由得感到更加窘迫。“我……我不习惯你离我太近。”江映雪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她希望他能顾及一下彼此的身份，不要再如此举止不得体。没想到，褚毅晗倒是镇定自若，继续带着笑意说道： “娘娘多虑了，臣这种身份的人，是可以贴身伺候娘娘的。”“褚大人日夜繁忙，为国操劳，哪里敢劳烦褚大人做这等琐事？”虽然褚毅晗说的是实情，可不知为什么，江映雪总觉得不甚妥当。“那娘娘务必要安心养好身体，免得病了瘦了，臣还要为娘娘分心。”褚毅晗说之后便起身离开了。一直到褚毅晗走远，江映雪才感觉松了一口气，没了他在身边时那种无处遁形的压迫感。正当江映雪稍感轻松之时，青云走进来，一边递给江映雪药碗，一边说道： “这个褚大人真是奇怪，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江映雪想了想，随后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当年救过他吧。”青云摇了摇头，思索道： “他若是有心报答娘娘，在宫里照应一下娘娘便也足够了，何必要亲自跑来跑去。我看他每次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来这里闲叙一会儿。”江映雪也觉得有些蹊跷，但一时间又说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依我看啊”，青云忽然想到什么，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在酒，那在什么？”江映雪好奇问道。青云颇有把握地说道：“在于娘娘你啊。娘娘在大梁时没听说过么？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有家眷，就连那些底下做事的也有不少人找了对食。依我看啊，这大周国和咱们大梁国的情况差不了多少。那个褚大人权势正盛，无所不能，天长日久的，怕是对娘娘起了心思，毕竟娘娘年轻貌美……”“休要胡说。”江映雪听闻青云的话之后当即嗔怪起来。虽然自己在大梁的皇宫时，偶有听说过这类事情，但从未亲见过，更没想过这类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奴婢是想提醒娘娘，凡事不可不防。别因为他的身份，就放松了警惕。娘娘是何许人也？岂能由他那种人惦记着？我听人私下里议论过，那个褚大人，入宫前便是市井泼皮，心狠手黑，无恶不作。进了宫之后，更是胆大妄为，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又成了司礼监掌印，更是权势滔天，就连文武百官都对他忌惮的很。”江映雪未曾了解过褚毅晗的过往，当年只当他是迎亲护送之人，后又给他治病施药，也只当他是一个病人，从未想过与他过从甚密，更不了解他的秉性品格，只知道他会时不时地让自己感到窘迫不堪，或许，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江映雪不敢再细想下去。第7章 相见春日时分，阳光和煦。江映雪一大早便收拾妥当，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等待今日与来自北国的外甥的会面。奇怪的是，当年和亲的旨意下达时，自己都没有如此紧张，或许，那是不得已的命运，自己除了顺从也毫无他法，因此反倒能够坦然接受吧。可今日不同，自己从未谋面的这个外甥，却十分牵扯着自己的心。自幼便没了母亲，宫中生活多有不易，不知他这些年是如何挨过来的，如今又长成了什么样子。每逢春日，宫中必会举行游园会，皇室宗亲、朝中重臣以及朝廷命妇均会被邀请入宫参与盛会。北国的四皇子由于名义上是来大周参学，因此也会来到游园会上，与大周国的皇室贵族一同游园。江映雪坐在不远处的亭中，眺望下面一群游园之人。褚毅晗特意安排她坐在这个位置，能够看清下面人群的举动。待一群少年经过时，江映雪身旁的福泉连忙指给她看：“走在最后面，穿青色袍子的便是北国四皇子。”江映雪连忙看过去，只见那位少年身形颇高，眉目俊秀，神情专注，着实是个鲜衣美少年，不由得心中宽慰了许多。“褚大人说了，待开席之后，再找机会，让娘娘与亲人见上一面。”福泉是褚毅晗身边的跟班，褚毅晗私下里安排的事，几乎都由他来执行。江映雪点了点头，谢道： “多谢褚大人用心安排。”“福泉将娘娘的话一准带到”，福泉笑着应道， “褚大人交代的事，小的定要圆满完成才是。”“有劳福公公了。”江映雪客气道。福泉笑了笑：“能为娘娘效劳，是我福泉的荣幸。娘娘若要感谢，去谢褚大人便好了。”“你家褚大人平日里喜欢何物？”江映雪忽然想到，自己并不了解褚毅晗，也不知道他的喜好，若是金银珠宝，怕是也入不了他的法眼，毕竟他如今是大周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任何奇珍异宝对他来说都不足为奇。“娘娘若有心感谢，莫过于亲自制作个物件，不论价值几何，总归是心诚意满。”福泉建议道。江映雪这下倒是犯了难，自己动手做个物件，做什么好呢？正在江映雪思索之时，福泉提醒道：“娘娘，齐栾殿那里要开席了。小的去请北国来的四殿下，娘娘在齐栾殿后方的偏殿里等待便好。”江映雪连忙回过神来，起身离开凉亭。等候在便殿里，江映雪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既紧张又期待。过了片刻，门被推开。门口处，站着一位俊秀的青衣少年。江映雪一时间激动不已，眼泪夺眶而出。随后，少年走了进来，对江映雪行了行礼。“尚卿见过姨母。”少年对江映雪说道。“快快起来。”江映雪连忙扶起少年。江映雪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感慨道：“时光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你都长这么高了，三姐她……也离开好多年了。”说到这里，江映雪不禁又湿了眼眶。“我来上京前便听说，有一位姨母嫁到了上京，心中便期待，能早日见到姨母。尚卿从小便没有母亲，在这里，姨母便是我的亲人了。”少年也对江映雪倍感亲切。江映雪含泪点了点头：“见到你，我就仿佛见到了三姐姐。你被派往这里，处处都要受约束，自己务必要多加小心。你多保重自己，你的母亲也会感到欣慰。”少年郑重地点头应道：“我一定会谨慎行事，请姨母放心。”“这些年来，你在北国过得如何？你的父皇是否厚待于你？”江映雪无比关心他的境况，她深知，皇宫内生存不易，而他又自小没了母亲的庇佑。“回姨母，我父皇待我极好，从小便亲自教习我骑射，还请了有名望的先生教我读书写字。还有，父皇十分怀念母亲，母亲住过的房间十几年来依旧保存原样，每逢母亲忌日，父皇便带着我一同前去祭奠我的母亲。”少年一一回答道。江映雪听后，心中感到十分欣慰。虽然没了母亲，但至少还有父亲的厚爱，命运对他而言也算不薄。随后，江映雪与少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交谈彼此的境况，各种叮嘱过后，便让他继续返回席间。见过亲人，回到北宫之后，江映雪又开始思索起来，该如何送一份谢礼给褚毅晗。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并不能如此轻易地与三姐的独子相见。江映雪认真思考了福泉的建议，随后决定做一个香囊给褚毅晗。自己从大梁国带来了诸多药材和香料，从中挑选中几种名贵的物料，再缝以织锦素纹面料，便制成了一个简单的香囊。不管怎样，终归是一份心意吧，自己感念他的帮助。当江映雪将做好的香囊递交给褚毅晗时，褚毅晗仔细看了许久，最后将香囊紧紧攥在手中。“谢娘娘厚礼。”褚毅晗说道。江映雪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带着羞赧之色说道：“我手艺不精，只能草草做个简易的香囊，还请褚大人莫怪。”褚毅晗扬起唇角，笑了笑：“娘娘的一番心意，臣心中感念不尽。”“多谢褚大人协助安排，我总算能见到外甥一面，得知他这些年成长得很好，我也总算放心了些”，而后，江映雪又叹了口气，“只是，现如今他被当作质子送来上京，我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北国的皇帝有诸多皇子，不知为何偏偏是他被送了过来。我担心他是在安慰我，他实际上在北国并不受待见……”褚毅晗摇了摇头：“臣倒是有不同看法，娘娘的外甥被送来大周，不是因为在北国备受排挤，事实恰恰相反，因为他极受重视，所以大周才点名要他来当这个质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