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点头应声，没有说话，她开这养生堂之前，只是单纯觉得不能浪费了自己这一身所学，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目前的状况，她始料未及，却好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马车在上京城内缓缓行驶，穿过一道道长街短巷，最后停在了布后街上一处拐角铺子前。布后街称得上上京城最繁华喧嚣的街市，商铺林立，路边摊贩也是一处挨着一处。若是能在这道街上有一处营生，普通百姓保管不用再为这一年生计之事发愁。沈清池的药铺就在这布后街与四方巷的拐角处。药铺正门开在四方巷上，是这街尾的最后一处铺子，邻近的两个铺面都是空置的，大门紧闭。沈清池看妹妹打量完药铺后，视线便停留在了旁边两个空着的铺面上，开口解释道：“旁边这两个铺面，原是做玉石生意的，那家老太太执意带一家人南迁返乡，便关了铺子。”“大姐姐，平日药铺人流量如何？”“这布后街一年到头人都是极多的，只是我这铺子在街尾处，虽比不得前面的铺面人流量大，可也是我手里最赚钱的一间铺子了。”沈清池答了妹妹的话，又叹气起来。“这处铺子看过了，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几处吧。”沈清婉带着两人回了马车，动身前往其他几处。第二处铺子在一小巷巷口处，铺面很小，沈清婉进去转了转，药品种类因为场地受限，并不是很齐全，只有一些常见的药物，而这些药物，几乎家家户户常备的都有。第三处铺子，在另一道繁华街市，沈清婉几人走到店铺门口处时，店铺内的伙计两个在闲聊，一个在柜台处磕着瓜子，沈清婉拉住两人，在门口停了半盏茶的功夫，没一个伙计出声招呼。沈清婉拉着两人回了马车，去看最后一处铺子，遇到了和第三处铺子一样的情况。回府路上，沈清婉看着一路垂着头，不吭声的大姐姐，面容平静地说道：“大姐姐，我们今天把这几处铺子都看了，你觉得这铺子不挣钱，还和我开的养生堂有关系吗？”沈家大姐早已羞红了脸，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不说话，她只知道最近进账的银钱越来越少，却没自己去查看过情况，问了管事的掌柜们，掌柜们就是各种推辞，最近再问，就扯着说是因为她二妹妹兴起了一股食疗之风，药铺行当都受了影响。着急之下，就直接回了家跟二妹妹当面言说，现在她只庆幸这事儿没跟母亲透一点风，不然她真是再没脸回娘家了。“二妹妹，这事儿都是我的不对，我真是，再没脸面让你叫我一声姐姐了。”沈家大姐依旧垂着头，苦涩地答着话。沈清婉知道母亲一定是千娇万宠地养着姐姐长大，可能因为自己不在母亲身边，更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了姐姐，可却忽略了姐姐最基本的需求。凡事习惯了交给下人去办，自己只当甩手掌柜，将军府家风森严，纵是母亲偶尔糊涂些，有父亲在，没有下人敢敷衍了事，以下犯上。可那些跟着大姐姐陪嫁到陈家的仆从就不一样了，脱离了严厉的家风，慢慢变得散漫至极，便一步步造成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大姐姐，这事，既然你找到我了，做妹妹的，就断然没有置之不管的道理，大姐姐，你能在家里住几天？”沈清婉拉过姐姐的手，暖意蔓延开来，沈清池感受到了来自妹妹的善意，抬起头，强笑道：“三天，这事，真是我这做姐姐的不对。”“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没有什么对不对，姐妹间有争吵摩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小时候不还抢过姐姐你的玩具吗。大姐姐你放心，这事，我一定在你回家前帮你解决了。”沈清婉声音笃定，沈清池也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她记忆中的二妹妹一直是病弱无力的模样，时隔多年再见，除了这秀丽的容颜，处处都和她记忆中不一样了。“姐姐相信你。”沈清池揽过妹妹，抱在怀里，“谢谢。”一道低低的声音传进沈清婉耳朵里，她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子开始了轻轻地颤动，似是在小声抽泣。挣出怀抱，果然看见大姐姐又开始掉眼泪，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大姐姐的脸庞，“大姐姐，没事的，别哭了，一会回了家，若是让母亲看到，又是一通问话。咱们还怎么去商量对策。”沈清沐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姐姐，还有我呢，我肯定也能出一份力，你看二姐姐开的这养生堂，我就日日去帮忙，现在多红火，指不定我有什么福运在身上呢。”沈家大姐被沈清沐的话逗笑了，止了眼泪，心情慢慢平复着。沈清婉看大姐姐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大姐姐，晚膳过后，都去我院里，我给你留了一盒荔枝，咱们边吃边商量。”第14章 秋水阁外厅，沈家姐妹三人盘腿坐在矮榻上，矮塌上的小方桌桌面，摆放着一盘荔枝，一盘点心，一壶茶水。三人刚用过晚膳，并没什么胃口，浅浅地吃了几个荔枝，就歇了手。沈清婉端起茶壶倒着水：“大姐姐，你那处最大的铺子，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前期需要先再投资些，把旁边的两间空铺子也买了来，扩了店面，然后把铺子门脸开在布后街上，再寻个高明些的郎中，免费坐堂看诊一段时间，总有些病症需要就医取药的，定能吸引不少诊客，给他免费看了诊，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别处抓药。这药铺，慈悲的名声打出去了，就不愁没银子赚了。”“买下两间铺面怕是要不少钱，银子我手里是有，可这些前面搭进去的银钱真的都能再赚回来嘛？”沈家大姐成婚后过惯了紧巴日子，让她一下子拿这么多银钱出来，她真的心里没底。沈清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歪着头看向自家姐姐，认真的说道：“大姐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这养生堂刚开业的时候就是靠这一招打响知名度的。除了买铺子，请郎中一年里通共也要不了百两，还能给自己博个好名声，你赚大了。”沈清沐担心大姐姐没关注过养生堂的情况，在一旁补充道：“大姐姐，二姐姐开养生堂的时候，免费送了养颜秘方的方子，还有姜枣红糖水的方子，这两道方子取材简单，百姓们都试过，才信了这食疗是有用的，慢慢养生堂的生意才好起来的。”沈家大姐心里盘算着，眼神不停地打着转，过了会像是下定了决心，直直地看向沈清婉：“我信你！这处铺子就按你说的法子来，那其他几处铺子呢？”沈清婉放下手里的杯子，接着说道：“那两处伙计懒散的铺子，先把他们都给撤了去，换上新的伙计，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态度一定要亲善些，再找个郎中，一周选上一日，三个铺子轮流免费坐诊，另外，我这养生堂里最近新上的玉灵膏销的极好，把这东西在你的铺子上都推出来，我的养生堂先暂时停止售卖。”沈家大姐动容不已，自己这般冤枉了她，妹妹非但没有丝毫怪罪，反而尽心尽力为自己出谋划策。 “二妹妹，你停了自己铺子的售卖就不必了吧，姐姐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沈清婉靠在靠枕上，正色道：“大姐姐，我知你不是，只是我开这养生堂本就不是为了赚多少银子，停了我那处的售卖，才能给你带来更多的人流，况且我的法子也不知道具体有没有用，就当给你多一道保障吧。”沈清沐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位姐姐的对话，没有出声打扰，这会看她们已经定了大致的对策，才开口说道。“大姐姐，我见养生堂的掌柜吩咐伙计售卖玉灵膏时，许了他们若是销的多，便可额外加工钱，伙计们都推销叫卖的可用力了，这才短短几天就打开了玉灵膏的销路。”沈清池闻言，觉得这也是一个可用的法子，默默记在了心上，抬手捏了捏三妹妹肉嘟嘟的小脸蛋，笑着道：“沐沐长大了，也能给姐姐出谋献策了。”沈清沐娇俏地回着笑，沈清婉唤了丝雨，问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丝雨回近亥时了。沈家姐姐立时起身，拉起还坐在榻上的沈清沐，对着沈清婉告别道：“你们两个明日里还要去铺子上，既然已有了应对之策，接下来我会自己去办，今晚不早了，咱们各自回去歇着吧。”沈清婉起身，送两人出秋水阁，一路上拉着沈清沐，嘱咐她接下来几日不必跟着自己去养生堂了，“大姐姐接下来几日必定有很多事，你就跟着大姐姐几日吧，能帮忙拿主意最好，再不济你也是个小福星，有你陪着，大姐姐也更安心些。”沈家大姐知道接下来两天必是有很多琐事，她也担心自己顾不上每处细碎的地方，索性三妹妹也知道所有的应对之策，多少能提醒自己，便没有弗了二妹妹的一片心意。沈清沐见两位姐姐意见一致，左右接下来几天大姐姐更需要帮手，乖巧地应着，末了，还不忘反过来交待丝雨，她不跟着二姐姐的时候，好好伺候着。丝雨自是连连称是。送走了姐妹二人，沈清婉回了外间梳妆台前坐着，等着丝雨伺候洗漱，丝雨端了水给沈清婉净了面，又散去发髻，拿着木梳站在身后轻柔地顺着发，忍不住问道。“我原以为小姐只是懂些养生相关的，没想到小姐竟还懂经营之道，我听着那些法子都是极妙的，一定能解决大小姐的问题的。”真心实意的夸赞谁不爱听呢，沈清婉心情好极了，可这的确不是自己的法子，还是开口跟丝雨解释了起来。“这法子并不是我想的，是我见过的，我在医谷时，师父会定期在镇上免费坐诊，有精明的商户，便在师父坐诊处附近盘了铺面，开起了药铺，那些诊客每次看诊后就在这药铺顺手抓了药，慢慢的这镇上开得最晚的一间药铺，就成了生意最红火的一间。”丝雨惊叹，合该人家赚钱，这头脑，非常人能比！“那小姐能看的透这其中利害，且再加上自己的主意，也是极了不起的。”沈清婉失笑出声，这丝雨，处处都能夸上自己，好似真的是她多有本事似的。“你快别夸我了，再这样日日被你奉承下去，我怕我再听不了赖话了，离不开你了。”丝雨扶着沈清婉走进里间，边走边说道：“我就是小姐的大丫鬟，自然会一直跟着小姐。”“可等你长大了，也要嫁人啊。嫁了人，就该跟着夫家一起生活，哪能一直跟着我。”“那还早着呢，小姐都还没出嫁呢，再说了，有了夫家，也能继续伺候，您瞧魏嬷嬷，现在还跟在夫人身边呢。”丝雨帮着沈清婉，脱去披风外衣。沈清婉上了床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吩咐丝雨熄了蜡烛，回侧间休息，晚上不用守着了。*接下来两天，沈家大姐忙碌了起来，虽忙，却也忙得兴致盎然。白日里带着沈清沐跟随手下得力的管事挑伙计，盘铺子，晚上回来再来找沈清婉细细商量请郎中等琐碎事项。这晚，沈家大姐精神十足的来了秋水阁，还没坐定，就开口跟沈清婉说道：“我这两日成天在外面打转，才发现现在有些药铺已经不拘于只卖药草，也开始卖中成药了，二妹妹，我那铺子扩了两倍大，我也卖上中成药，你觉得可行吗？”沈清婉思索了片刻，开口回道：“我原本只是想着你的铺子门脸不在街上，才想着让你收了那两间换个门脸，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白白叫你多了那么多用不上的地方，成药自是可以卖，只是大姐姐，你一定要多找几个大夫仔细核对成药方子，万不可出了差错。”沈清池眼睛亮了起来，拍手大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也是仔细盘算好久的，再加上成药售卖这一项，我更有信心能把前面投进去的钱赚回来了。”两日后，沈家大姐忙完了铺子的事，准备回夫家。离开时，沈清婉一路将大姐姐送到了二门外的马车旁，姐妹两个挽着手，依依不舍地话着别。“二妹妹，这次多亏有你，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姐妹，来日方长。”话落，沈家大姐握紧了沈清婉的手，像是通过这力度来传达自己内心坚定的想法。“大姐姐，我都知道的，你若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说，若是不方便回来，也可以叫人去养生堂给我传话，能绕过母亲，只我们知晓。”沈清婉回握着，接纳姐姐传达给自己的一切肢体表达。看姐姐嘴巴张开又合上，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好似不知道说什么，她推着姐姐上了马车。“大姐姐，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两天你也很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喝点莲子百合粥，抵抗疲劳。”沈家姐姐上了马车，隔着帘子，笑出声来，打趣妹妹真是一心扑在养生堂里。门房小厮，一路小跑到马车边，禀告着锦绣坊遣了人来送二小姐三小姐之前定做的衣裳，沈家姐姐吩咐车夫启程回府，沈清婉挥着手送别了姐姐，着人去将人领来秋水阁，便先带着丝雨回去了。沈清婉一套接着一套试了锦绣坊送来的新衣裙，都很是合身，绣工精巧，剪裁合体，一点没浪费这好料子，吩咐丝雨给了来人赏钱，把人送出去。“小姐，后日就是贵妃宫宴，这衣裳，送来的也是赶巧。”丝雨送走了锦绣坊来人，一边将衣裳归置起来，一边说着。“母亲都是算好时间叫我做衣裳的，肯定不会误了需要穿它的时间，走吧，我们去看看三妹妹的，然后也该去养生堂里了。”第15章 这天，是贵妃设宴的日子，沈清婉前一天晚上被母亲来回叮嘱了几遍，妆容要得体，着装需合宜，不可太出挑，也不可失了礼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