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刚进正厅，沈夫人就上前拉过女儿，上下探看着，这是女儿回京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并不想女儿入了贵妃的眼，可做母亲的，她也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婉婉多么优秀，毕竟今天的宫宴，上京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会参加。沈夫人很满意沈清婉今日的装扮，满脸笑意地夸了夸，带着她，入了坐，“多吃点，宫宴规矩繁琐，累着呢。”用过早膳，沈夫人带着沈清婉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去了，沈清婉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只听这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只剩马车行进的车辙声，待再听到人声时，马车已停稳在了宫门外。有小太监上前领着沈家母女朝宫内走去，丫鬟仆人都留在原地等候。到了设宴的大殿门前，小太监将人送至队伍末，便止了步子，沈夫人拿出荷包给了赏钱，小太监满脸堆着笑行了礼，告了退。沈清婉偏过头朝前看去，大殿门口有女官拿着花名册核对来人身份，核对完毕后另有宫女上前领着人入内。队伍前面还有数十人，估摸着还要再等一会。“姑娘，又见面了。”一道熟悉的轻灵女声传进沈清婉的耳朵，她转过身看过去，只觉和这姑娘太有缘，是浮玉山一行时遇到的那对母女。“我瞧着像是你，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成想真是你，我叫李砚宁，父亲是当朝太傅。”李砚宁给沈清婉报了家门后，嫣然笑着给沈夫人见了礼，沈夫人与太傅夫人虽不是至交，每年宫宴也要见上数次，已经熟络地话起了闲话。沈清婉微微屈膝给太傅夫人回了礼后，挂着灿若云霞的笑看向李砚宁：“我叫沈清婉，父亲是定国大将军。”“上次匆匆一别后一直很过意不去，宫宴过后一定再找时间请沈姑娘过府赔罪，沈姑娘一定要赏脸。”沈清婉回着笑道：“赔罪就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若姑娘拿我当朋友，就别再提这事了。”李砚宁也是个爽快之人，上前拉过沈清婉，接着说道：“倒是我的不是了，那宫宴过后请你过府，咱们姐妹叙话可好？”沈清婉笑吟吟地应了，队伍行进了一半，已快至宫殿门口，不宜再闲话，几人收了话头，重新站好在队伍中。女官核对后，宫女上前领着沈清婉母女入殿落了座，沈清婉母女被安排在了大殿左列第三个方桌前，刚坐定，抬眼便看到了李砚宁母女也入了殿，小丫鬟将她们领至对侧第二个方桌前。沈清婉目光悄悄打着转，观察着殿内的情况，忽的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锦绣坊那次对自己有莫名敌意的那个女子。沈清婉轻轻碰了母亲一下，低声询问着那是谁，沈夫人不认得女儿说的那位姑娘，却认得她身旁的妇人，“她应是翰林院掌院家的女儿。”沈清婉得了回答，乖巧地坐着不再四处探看，除了苏明雪与李砚宁，这殿上其他人她都不认得。大殿之上渐渐没了空座，所有参宴之人已悉数入内，大殿门口的女官收了花名册，朝殿后去了。片刻后，便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太监通传声：“贵妃娘娘到！”沈清婉跟着众人起身行了礼，落座时，朝大殿高台上看去，见除了贵妃娘娘的身影，还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汝南王府的老王妃和郡主顾兮瑶。顾兮瑶对上沈清婉的视线，灿烂的回着笑，又低头和身旁挽着的老王妃说了什么，老王妃也慈祥地看向沈清婉。沈清婉温婉的回了笑后，便端坐在座上。贵妃娘娘这时开了口，虽说众人都知晓这次宫宴是给四皇子选妃，可贵妃娘娘自是要给宫宴另设名头：“秋高气爽，金菊飘香，我等沐浴皇恩，自当举杯相庆！大家请！”宫女鱼贯而入，一盘盘珍馐美馔奉至各个桌上，皇宫御膳自是不同凡响，加上琳琅满目的点心，满满一桌。上的酒都是果酒，喝多少都醉不了人。众人举起酒杯，回着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面色从容平和，动了筷，众人这才放下酒杯，拿起筷子，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待贵妃娘娘停了筷，众人也都学着样放下筷子，自有宫女上前收了餐，奉上茶水瓜果。女官这时上前，吩咐了殿外等候的众舞女入内，在大殿中间，表演起了歌舞。一曲舞罢，贵妃娘娘再次开了口：“这些个表演大家年年看，想来也是厌烦的，听闻太傅之女自有才名，抚的一手好琴，不知本宫今天可得见？”李砚宁闻言款款上前，走至大殿中央，恭敬地回了贵妃娘娘的话，宫人早已将琴台搬至大殿中央，李砚宁坐定，玉指轻扬，抚上琴面，一曲关山月，委婉刚毅，券券而来。一曲抚罢，贵妃娘娘让李砚宁走至身前，赏了一羊脂玉镯，这是她一早为儿子挑好的正妃人选，她很是满意。贵妃娘娘看了赏后，又点了翰林院掌院之女苏明雪表演才艺，苏明雪自幼爱慕四皇子，一早准备了踏歌舞。舞罢，贵妃娘娘赏了一镂空兰花珠钗，苏明雪生的也称得上俏丽，许给儿子做侧妃，也很合宜。看完了自己选定的皇子妃，贵妃娘娘突然又好奇起了自己那侄儿看中的女子，母亲今日进宫来，就跟她说了她那侄儿，好像是看中了沈将军的二女儿，听说是自小在外养病，没在京中长大。她记得他那侄儿除了小时候跟随师父游历归来犯了次糊涂非叫嚷着要娶一小姑娘，被自己兄长教训了一顿之后便像是断了情绝了爱，一心扑在官事上，而今自己的儿子婚事一定，便也有了心思关心一下自己的侄儿。贵妃娘娘唤了沈清婉上前，沈清婉落落大方地朝高台上走去，屈膝行了礼。贵妃娘娘一身明黄衣裙，端坐在座上，见沈清婉过来，不动声色打量了沈清婉，侧头跟身旁的老王妃笑着说道：“是个难得的好姑娘，生得好，气度也好。”老王妃也是一脸得意，本以为自己孙子情.路艰难，没曾想突然就开了窍。贵妃娘娘赏了沈清婉一玉垂扇步摇，沈清婉行了谢礼，拿着赏赐之物，回了座上。“御花园花开得正好，想来大家也坐累了，咱们就一同去赏赏花看看景吧。”贵妃娘娘发了话，众人心下明了，想来四皇子妃的人选，就是刚刚被贵妃娘娘点了的三人中选出，结果已定，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最开心的自是苏明雪，她得偿所愿，在母亲身边笑得灿烂，最忧愁的当属沈夫人，她没想到，真叫丈夫说中了。沈清婉跟随母亲朝御花园去，见母亲面带忧愁，知道母亲会错了意，轻声解释道：“母亲，贵妃娘娘只是叫我上前，应该是和老王妃有关，不是您想的那样。”沈夫人这才稍稍定了心神，散去忧愁，挂起了笑，具体的等出了宫再问吧。待到御花园时，贵妃娘娘带着众夫人在亭中入了座，又吩咐各位姑娘不必拘着自己，命女官带她们在御花园中逛逛。女官领命，领着一群明媚少女入了园，顾兮瑶找到沈清婉，甜甜地打了招呼，挽起沈清婉的胳膊：“沈姐姐，这御花园我熟得很，你跟着我就好。”沈清婉明白顾兮瑶的来意，她感念老王妃的善意，跟着顾兮瑶逛起来。“沈姐姐，姑母叫了你是因为祖母跟姑母提了你，你不用想多哦，其他两位才是姑母给四表哥选的皇子妃。”顾兮瑶贴心的跟沈清婉说明着殿上贵妃娘娘的用意。“两人都是四皇子妃？”“嗯，四表哥前些年一门心思在别处，最近才松了口，姑母就想着干脆正妃侧妃一起娶了去。”沈清婉不免好奇：“那她们谁是正妃？”顾兮瑶莞尔道：“自然是李姐姐，她父亲官职比较高嘛。”沈清婉被顾兮瑶的话逗笑了，皇家果然重规矩门第。沈清婉看到前方不远处李砚宁的身影，轻声叫了她，李砚宁循声走过来，顾兮瑶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沈清婉。沈清婉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去浮玉山上赏枫，碰巧遇到李姑娘携母亲进香，机缘巧合下相识的。”李砚宁微微福身跟顾兮瑶见了礼，顾兮瑶扶起李砚宁打趣道：“李姐姐，你的礼我可受不起，你可是我板上钉钉的四表嫂。”李砚宁一早就被父亲母亲通了气，这门婚事她知晓，可毕竟还没行婚嫁之礼。顾兮瑶是郡主，该有的礼数不可废，她没接话，只是低头敛眉笑着。顾兮瑶本是奉了祖母的命来陪沈清婉，现下既然未来的四表嫂正好和沈清婉相识，她自然不介意多一人同游，一左一右挽起两人。“走吧，今天两位姐姐就跟着我一起赏景吧。”第16章 沈清婉母女坐上回府的马车已近申时末，沈母虽是噙着笑应酬了大半日，可回府路上还是没忘了问清楚女儿宫宴大殿上的那一幕到底是为何。沈清婉知道母亲为何担忧，将顾兮瑶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了沈母，沈母这才将悬了大半日的心放回原处。“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接下来就要忙着你哥哥的婚事了。”沈清婉知道哥哥原本是要在三年前的冬日里就成婚的，可偏不巧自己那嫂嫂的祖母没能熬过那个寒冬。自己那嫂嫂也是个可怜的，父亲本是沈父手下的得力武将，封侯拜将是早晚的事，谁料在一次边关战役中，为救初上战场的哥哥丧了命。父亲感念他的恩情，本想将那武将的亲人都接到上京亲自照顾，可他那夫人也是个没福气的，丈夫灵柩送回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于是父亲就做主将他那老母与孤女安置到了上京，给她们买宅子，定期带沈家哥哥去看望她们。那武将的女儿唤作林浅桑，许是上京风水养人，来了上京后出落的越来越好，沈家哥哥行了弱冠之礼后，便去跟父亲言说想要娶林浅桑为妻，沈父允了。也亲自去问了林浅桑祖母的意思，她祖母很快也给了回话，婚事可成，只等自己那孙女及笈之后，便嫁入沈家。待林浅桑及笈之后，沈家依照风俗下了定，给了聘礼，等待成婚时，林家老祖母去了。林浅桑与祖母感情深厚，自小相依为命，便给沈家送了信言说要为祖母守孝三年，若沈家不愿等她出孝，小定聘礼悉数归还，若愿意等她守孝，三年之期后她再嫁入沈家。沈母本是不愿的，苦心劝说儿子若是想报答恩情，可以娶了夫人照旧照顾她的生活，或是以后纳了进来，也不算委屈了她。沈家哥哥坚持娶林浅桑为妻，沈父支持儿子的想法，一是为了不让手下忠心之人心寒，二是因为沈家向来不做如此背信弃义之举。沈母只得妥协，而今孝期只剩半月有余，虽说三年前该准备的都准备过一次了，可沈母只有这一个儿子，自是万事不能委屈了他。“母亲，若有能用上我的地方，您随时使唤我。”沈清婉娇娇地朝着沈母说道。“哪里能用的上你，忙完了你哥哥的婚事，过了年，就该给你办及笈礼了，等你及笈之后，你的婚事，才是用上你的时候。”沈母话落，抬手轻抚着沈清婉的头发，女儿才回到身边不到半年，竟也快到了考虑婚嫁的时候。沈清婉钻进母亲的怀里撒着娇：“母亲，我还不想嫁呢，您先好好忙着哥哥娶嫂嫂的事吧。”是了，这才是她接下来的大事，沈母不再说话，抱着窝在怀里的女儿，靠在马车坐垫上，一路回府了。*这日，沈清婉在养生堂午间小憩刚醒，丝雨进来禀报，李砚宁来了，沈清婉急忙起了身，吩咐将人领到隔壁雅间，自己则是匆匆梳洗整理一番后，也去了隔壁。“李姑娘，抱歉，让你久等了。”沈清婉进屋就带着歉意打了招呼。“不碍事，沈姑娘每天要忙着养生堂的一档子事，我理解的，我左右闲人一个。”李砚宁并不在意。“每次见面都是姑娘姑娘的称呼也太见外了，你比我大上几月，不若我就叫你阿宁姐姐，你就唤我婉婉吧。”李砚宁只有一个哥哥，小时候一直期盼能有个妹妹和自己一起玩，这愿望如今倒是实现了。“我从小就盼着能有个妹妹，没想到竟真让我给盼来了，婉婉妹妹。”两人携手一起坐在了窗边软榻上，丝雨端着茶点进了屋，摆在矮塌上的小木几面上。“阿宁姐姐，这是我家姨娘做的糕点，虽比不得宫里的，外面的点心铺子可是少有比我姨娘手艺好的。”李砚宁接过沈清婉递来的糕点，小口品尝了起来，这凤梨酥皮酥馅美，口味纯甜，很是不错。“酥香可口，好吃极了。”沈清婉甜甜地回着笑，端着杯子喝着茶水，今日上午来了三个诊客，可把她忙坏了。李砚宁品尝完糕点，接过随身婢女递来的帕子净了手，也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水，糕点虽好吃，毕竟干了些。一杯水喝完，李砚宁放下杯子，略带为难地开口道：“婉婉，其实今天来找你，除了是找你叙叙话，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沈清婉含笑看向李砚宁，粲然道：“阿宁姐姐，你这样说就又与我见外了，咱们姐妹，你有事，但说无妨。”“是这样的，我有个小侄儿，今年三岁多，你也知道小孩子哪知道饥饱的，成天就只管吃好吃的，我那嫂嫂也是个宠孩子没边的，他一哭闹，嫂嫂就不舍得制止了他。最近时日我那小侄子却又突然对什么都没了胃口，强喂点什么，还没吃多少，就开始吐。”李砚宁说到这，眸色也暗了下来，小侄儿可是整府上下的小祖宗，为了他，全家人最近都寝食难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