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寒冲乔叶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赵墨伸出手到乔叶面前，乔叶毫不遮拦地露出了嫌弃的情绪，但还是伸出手去和赵墨握了手。因为乔叶毫不掩饰的负面情绪，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
我无奈地冲辛子寒笑笑。
辛子寒会意，开口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坐坐。”
说着他拉着赵墨的袖子就站起了身，赵墨冲我点点头，也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吧。
乔叶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远，眼睛里还是抹不掉的厌恶。
我看着他，问：“你怎么来这了”
“没什么，”他支支吾吾，“就想来看看你……”
我挑挑眉，有点不相信他的说法，“就这样？”
他看着远处吧台的吊灯，敷衍一样点点头。我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准备站起身去给他点些东西喝。
“想喝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他突然拉住我的袖子，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他低着头，好一会没说话。酒吧里驻场的男歌手正唱着一首舒缓的情歌，此刻仿佛只剩下旋律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流转。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乔叶似乎斟酌了很久，犹犹豫豫地开口：“哥，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吗？”
“那些人？”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问句问住，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你是指……”
“就是像你朋友、这个屋子里的大部分的，那种人。”他迟疑着给我划定了更具体的范围，但依旧说不出那个词，像是怕被沾染上恶疾一样避之不及。
我皱起眉，他的语气让我十分不舒服，却没有丝毫意外。即便是重来一次，乔叶对同性恋的态度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我早就知道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违心的答案。
“怎么会呢，只是朋友介绍的打工而已。”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像是在分辨我的话有几分可信。我冲他露出尽可能真诚的笑容，他好像是信了，松了一口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什么嘛，我就说不会的。”
我突然为我的欺骗生出愧疚来。长舒了一口气，我暗自安慰自己是为了家庭和谐，不明不白的出柜只会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不如等合适的机会再坦白。
第二十四章
我和乔叶没再聊起这个话题，等他喝完我就送他回了学校。
校园小路的灯光很暗，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影，偶尔能碰到手牵手轧路散步的情侣头挨着头低声细语地说悄悄话。虽然乔叶比我小两岁，身高却高过我一个头，我走在他身边，几乎被吞没在他的影子里。
趁着四下无人，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脑子一热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我又试探地开口：“小叶？”
“嗯？”
他看着面前的路，下意识地回应，我便装作毫不在意地试探。
“你就这么讨厌同性恋吗？”
他皱起了眉，好像在为自己的厌恶找个恰当的理由。也许是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说辞，他反过来问我：“你不觉得他们很恶心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嫌这个圈子乱，可是人也不都是这样的，有的人只是喜欢上相同性别的人而已，不能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所有人。”
乔叶一直沉默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也知道他没被我的话说动，气氛变得越发压抑起来。我们一直走到他宿舍楼下，乔叶转过身来，不让我再跟着他继续走进去了。
“不早了，哥，你也回去吧。”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点点头，看着他走上楼去，消失在楼梯尽头。
很快我就忘了这段小小的插曲。
中秋在即，我满心期待着当晚的天象，计划着当天和谢景逸一起宁市的海边，支起一顶帐篷，靠在一起吹着海风，看月亮和夜空，为此我甚至列了一个长长的准备清单。
谢景逸看着我坐在沙发上一项一项地写，有点无奈地说：“就一晚上而已，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
我掰着手指头检查自己有没有漏下什么东西，“当然！仪式感很重要，这也许会是我们很重要的回忆。”
也许是我讲得太一本正经，谢景逸都没有反驳我，只是凑过来吻了吻我额头。在我的鼓动下，谢景逸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也提高了不少，甚至开始提醒我一些没注意到的准备事项，我满心欢喜地看着他鞍前马后，与他一同期待着中秋的到来。
谁知道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故来得突然。
中秋节当晚，我收拾好东西从寝室出发，还没走出校门，我的手机突然“嗡”地震了一下。我拿出手机，屏幕在我掌心沉甸甸地发着幽暗的光，我的眼皮猛地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点开消息详情，发现是一封从陌生邮箱群发到校园邮箱的电子邮件，我们的校园邮箱一直都是收通知和发课后作业的，所以这个邮箱大家都会查看。我疑惑地点开邮件，邮件里罕见地一个字都没写，全是大幅大幅的图片。
不会是被黑进广告了吧，我这么想着，但等到图片加载完我登时愣住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那可不是什么广告，而是一大堆赤身裸体的亲密照，照片上赫然是辛子寒和另一个男人赤裸着躺在床上的画面，不用想也知道另外一个男人大概率是赵墨，只是照片里只有辛子寒的脸分外清晰，赵墨甚至连脸的侧面都没有露出来，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了精心的裁剪，刻意只在辛子寒身上做文章。
我的震惊只持续了片刻。等到周围的同学们也纷纷拿出手机，恶毒的揣测和诋毁从四面八方灌入我的耳朵。
“这男的不是文学院的那个，那个谁来着？”
“辛子寒啊！卧槽真没想到他是个同性恋！”
“噫，好恶心啊……”
“这种照片怎么会传出来的啊？”
“这还用问，同性恋就是脏。”
……
“吵什么！有能耐大声说！”
我紧紧抓着手机，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怒意，恶狠狠地朝周围的人瞪去。他们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急匆匆地调转方向，向寝室的方向奔去。
等我气喘吁吁回到寝室，发现屋子里除了辛子寒竟然都在，只是除了沈秋庭以外，李维文、顾落和王皓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我站在门口，目光像刀子一样从他们脸上挨个划过去。
“辛子寒呢？”
李维文他们三个偏过头去，只有沈秋庭回答了我，“今天下课回来了一趟就没看见人了。”
我点点头，转身就要出门，“我去找他。”
“去找他干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的脚步霎时顿在了原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头去看说出这句话的人。
顾落并不敢与我对视，他的视线落在一旁，嘴上却没停：“在一起住这么久都不避讳，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谁意淫着偷偷撸一管。”
顾落的口无遮拦让李维文和王皓都瞪大了眼睛，纷纷上前阻止他继续往下说，顾落却一甩胳膊，直勾勾地看向我。
“我难道说错了吗？就是恶心。”
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冲上前去想要给他一拳，被沈秋庭眼疾手快地拦住，李维文和王皓也赶忙拦在顾落身前，免得我和他真动起手来场面失控。我的拳头挥不到顾落身上，只好在嘴上反击。
“顾落你疯了！辛子寒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都是兄弟你这么说他！”
顾落这下也激动起来，幸好还有李维文和王皓死抓着他。
“我把他当兄弟，可不知道他拿没拿我当兄弟，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谁的屁股呢！”
“放你吗的屁！老子也是同性恋，要看上你早他吗下手了，还犯得上跟你做兄弟！”
人一激动嘴上就没个把门，这脱口而出的出柜像是一颗惊雷在我们中间炸开，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沈秋庭惊诧地看着我，李维文和王皓也呆了，手上的力道都松了。
我挣开沈秋庭的牵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挺直了身体看着顾落。
顾落可能是想起刚刚说过那些话，被我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瞪了我好半天才嘟囔了一句“随便你怎么想”，然后就出了门，出门前还狠狠撞了我的肩膀，以此表达他的愤怒。
我看着顾落走出去，又转过头去看李维文和王皓。这两个人现在才开始有些反应，目光都躲闪着不敢与我的视线交汇。
沈秋庭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先去找辛子寒，他出门这么久了，万一真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我点了点头，又要出门的时候，我的手机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是谢景逸打来的电话。刚才我一心急把他还在等我出门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不过既然全校的学生都收到了这封邮件，想必他也不例外。
我接了电话，谢景逸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一点细微的电流声，他叫着我的名字，“乔子安。”
“谢景逸，今天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对不起。”我一边跟着沈秋庭下楼，一边向谢景逸表达着我的歉意，“辛子寒现在很需要我。”
“嗯，我知道，”他的语气平稳，没有我想象中的低落，让我莫名地心安，“别担心，你还有我。”
“我知道，谢谢。”
我忍不住开始眼眶发酸，明明计划因我而起，是我让他满心期待，临到出发却又告诉他去不了，但我也知道，我还有机会补偿他，但辛子寒这边没有别人能帮他了。挂了电话以后我看向楼外的天空，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月亮在东方露出了些许皎皎面容，被树影和高楼遮掩着看起来十分不真切。
我猛地想起今天是中秋。
本应该宁静祥和的夜晚，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搅弄得不得安宁。
第二十五章
我和沈秋庭循着辛子寒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一个找过去，最后在图书馆的天台找到了他。见到人没事，我和沈秋庭都松了一口气。辛子寒一个人在天台的长椅上坐着，双手抱着膝盖，原本那么高的一个人缩成了一团，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白色上衣，我几乎要看不见他。
沈秋庭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里陪着他。”
我点点头，然后独自走过去坐在了辛子寒旁边。辛子寒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通红，见到是我也只是沉默着把头转了回去，无神地看着地面。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过了很久很久，辛子寒才开口：“我知道是谁做的。”
他的声音很低，但周围除了空气流动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所以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