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延缓缓点头,一副懂了很赞同安之所言的表情,随之朝门外下人喊道:“告诉厨房,以后烧菜什么佐料都别放了!”
“咳!”安之被口水呛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不了吧。”
人间食物的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若真的清欢无味,回归本味,不食烟火,那这人间就不是人间了。
向延道:“那好。青衫客故人归,一切都听你的。”
眼前好友家人在侧,安之忽然觉得好幸福。
正当他有些沉浸其中时,仿佛提醒他一般,耳畔忽然响起一道阴恻恻又恶狠狠的声音威胁他道:“幸福?你忘了你是什么东西,根本不配拥有那些美好!”
他心口一痛,似有人紧紧攥了一下心脏,跟着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不畅。
“唔——”他拱起背部,双手死死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渴求空气。
可是,周围似乎立起一间看不见的密闭房间,将他关在其中,越是大口呼吸,空气越是稀薄。
那声音提醒安之:“把自己交给他们,死路一条!”
“啊哈……”他挣扎着,最终到达极限,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拢。
……
“为什么我从他体内探到忘川水的痕迹?——!我已经失去我的孩子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安之刚醒来,便听见典婵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她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声音显得有些神经质。
向延回答道:“典后不是不知道他为寻真而做了什么。我只是怕他重蹈覆辙,才给他用了忘川水。他忘记一切跟我们生活在郁都不好吗难道?”
典婵怒道:“难怪一开始阿渊会躲我,竟是你瞒着我给他忘川,叫他忘了我这个娘亲!”
向延态度坚决,沉声道:“我是为了他好。”
典婵一直在生气,“以你的意志去替他做决定,便是为了他好?向延,你这般与我们千年前替阿渊选择去死;梦访替阿渊选择让他活下去,有什么区别!?”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真的为了阿渊好。”向延焦急万分。
“行了,不要多说了。”就算怒气滔天,典婵也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很理智,她道:“马上带阿渊去蓬莱找楚云,解了忘川。”
向延有私心。他不想沈渊忆起来过去,犹豫着没有回答典婵。
典婵一掌拍向桌子,顿时激起一股气浪,横扫而出。
向延连连后退,抵上墙壁,眼见气刃即将将他腰斩,关键时刻,膝盖关节咔哒一响,他蹲下身来,这才躲过一劫。
典蝉提高了音量,重复道:“我让你立马带上阿渊去蓬莱找楚云!”
心有余悸,一滴汗水顺着向延的额头滴向地面,他这才答应妥协:“好。”
安之虽然醒了,可浑身无力,疲乏异常,也就随着向延搬弄自己了。
久而久之,便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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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 兑现承诺
咕嘟——咕嘟——平静的水面冒出蟹眼般的气泡。
咕嘟咕嘟……气泡越来越多,水面也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剧烈翻动。
周围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央却有一池温泉。热腾腾,水面浮着一层白雾,一些水汽上升,挂在泉边的绿松白柳上,再凝固了,一片银白的雾凇便出现。
汪盼泡在温泉水中,睫毛与长发沾染了上升的雾气,短暂染成一片雪白。他弯曲手臂,支着脑袋,斜倚在青石岸边。凤目注视着水面冒不停的气泡,无动于衷,上扬微翘的眼尾似把利箭,将目光直刺水下。
那里好像有什么。
他正等着水下那物自己钻出来。
终于,一位半身□□的白发男子窜出水面。
汪盼轻颤白色睫毛,嘴角似有如无地露出一抹微笑,不过稍纵即逝,随即轻轻抬眼,看去那人。
水面波光粼粼,模糊了视线,他只看到丝丝缕缕的及腰银发贴在那人的胸膛、腰间,再顺着腿间一直往水下延伸去……
安之记得向延要带他去蓬莱岛找楚云解忘川。他肯定是不愿的。
楚云在沈渊于蓬莱岛学习期间虽然待他不错,可沉岛一事他却没什么表示,他是蓬莱岛副岛主,冤枉沈渊那计划他肯定是知晓的,却没有出来作证。
那能说明什么?
他待沈渊好是真,但站在婖妙那一边也是真!
再说,当初沈渊偷偷出岛寻找真相,却没找到,而反不打自招,畏罪潜逃,坐实了沉岛一事的真凶是他。
那时,让赤子厄劝他出岛认罪的人就是楚云!汪盼陪他出岛,说不定也是楚云、汪徊鹤与汪盼的计谋之一!
安之知道上蓬莱岛是妥妥的找死行为。可不知什么缘故,他浑身无力,昏昏欲睡,真没气力起来逃跑。
刚才,他被巨大的窒息感闷醒,睁开眼睛,自己居然在水下!
只觉快要窒息而亡了,顾不得其它,冲出水面。
“哈!……哈!……”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汪盼不动如山,依然用手支着脑袋,冷声提醒安之他的存在:“醒了?——”
彼时,刮过一阵寒冷的风。
安之裸着上半身,又沾了温泉水,风一吹过,冷不得了。他随之一激灵,哪知,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跌进温泉。
他儿时落下过水,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本能地对水下世界抱以恐惧。
脚滑落下温泉水的一刹,他便觉得自己要死了,拼了命地滑动四肢求救。可越是挣扎得厉害,氧气消耗越快,气力也流失得越快。
突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上他的手腕,再用力一拉,带他瞬间冲出水面。
白发如瀑,哗啦啦地往下沥水。安之看到救他那人如他一般白了头,连睫毛都如白羽一般晶莹,面庞却清俊年轻。
一时没认出来那人是汪盼,他痴痴地盯着人家的脸,问道:“你是谁啊?”
汪盼没急着回答安之。他一把捞起安之的楚腰,带着人落回暖洋洋的温泉中,“这地方太冷,不要离水太久。”说着,手顺着安之的腰往下,向大腿摸去。
安之大惊,顿时,双眉往上扬起,与双眼离出打车费二百块都到不了的距离来。吃惊片刻,他脸颊泛出微红,伸出双手抵在汪盼的胸前,用力推开,“神经病啊你!”
话音刚落,汪盼置若罔闻,双手大力掐住他的两条大腿,朝左右两边分开。
他咬牙夹紧双腿抵抗,但终是不敌,双腿被迫分开,大喇喇地坐在汪盼腿上。
得逞之后,汪盼张开手臂,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好似要把他吃进身体,融为一体。
“离开你这么久了,你也不想我,不着急找我。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汪盼一手环安之的腰,一手张开,插入安之后脑勺的发丝中,轻轻摩挲。
耳边是发丝摩擦发出的声响,与汪盼低沉的嗓音。安之听出此人言语中的情愫,心中暗骂一声:草!温言个大直男怎么能编出这种角色!
身为直男,虎躯一震,安之抬起双手,手掌抵住汪盼的双肩,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分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肩头传来一股推力,汪盼知道他的意图,便顺着他的力道,顺利地让他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安之松口气。不过才一会儿,汪盼复又动手上前,一手勾住他的腰,往怀里揽过,再迅速地扼住他的双腕,桎梏在腰后,使他无法再推开自己。随即,得寸进尺,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他的脑袋扣在自己肩膀上。
安之双手被汪盼的手臂压着,紧贴自己后腰,动弹不得。
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的话,心中翻涌着对此行为的恶心反胃情绪。
只见对方白花花的肩膀就在□□地暴露眼前。他只想脱身,不得已,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嘶!——”汪盼吃痛,眉头轻蹙。
安之心想:这下应该松手了吧。
可实属想得太美。汪盼丝毫没有放开安之的意味,还温柔地说道:“你属狗的?”
他妈脑残!
既然如此,安之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
半晌,忽觉口中充满血腥味。
心中动摇,齿关跟着放松一丝,他转动眼珠,向下看去——竟然把对方给咬伤了!
鲜血从唇下溢出,顺着对方紧实而宽厚的肩膀往下流淌,留下一路血痕,如一根细长的丝带,慢慢地落入温泉水中,氤氲散开。
见状,安之心觉会不会咬得太狠?自从进了《以杀止杀》游戏就没刷过牙,他会不会得破伤风?
于是,他松开了嘴巴,认命一般,下巴远离了伤口,支在对方肩膀上。
下一秒,对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
安之忽然觉得心底暖洋洋的。他想这个人应该不是太坏,因为他抚摸自己后脑勺的力度很轻柔,像自己抚摸自家的比熊那样。
“你是谁啊到底?”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我朋友说要带我去蓬莱岛,这里是蓬莱岛吗?应该不是吧……我记得蓬莱岛没有温泉,也没有雪……”
汪盼的双手把住安之的腰,轻轻推开。
安之岔开双腿,依然坐在他的大腿上。
二人对视,杏眼对凤眸,彼此眼眸间只倒映着彼此。
汪盼奇道:“你答应过我,有空与我一起泡温泉,这才过去几千年,便忘了?”
这才过去几千年!
安之心道此人把千年光阴说得跟眨眨眼睛就过去了似的。
他道:“你到底谁……”
话未说完,他忽地想起,沈渊的确在浔武答应过汪盼要跟他去泡汤来着!
当年沈渊和赤子厄不打不相识,战况焦灼,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赤水河水浇了个透心凉,脑袋也清醒不少。
赤子厄便邀道:“小子,去我的云台阁换身干爽衣服。”
“好!”沈渊是答应得爽快,汪盼却如“望夫石”般在浔武客栈等他。
迟迟不见人来,他便寻去云台阁。
“沈渊!”汪盼撞开云台阁,却见这两人穿着一样的红衣,衣冠不整,都醉醺醺的。
“你们!”顿时他瞪大了双眼。
他疾步跨到沈渊跟前,一把捞起他,上下打量一遍,又勾开衣领,伸长脖颈往里查看。
“哎哎哎!”沈渊惊呼,“干什么!男人衣服也扒!?”
汪盼问:“你来云台阁做什么?为什么跟老师在一起喝酒,换了老师的衣服?”
沈渊脑子转动几圈,道:“前几天染了浔武的瘟疫,我不能干坐着等死吧,所以来、来来治病咯。”说着,装模作样摸了摸后颈。
汪盼问:“治好了吗?”
“嗯嗯……”沈渊胡乱应着。
汪盼的凤目在沈渊面前的桌子上扫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