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鹿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埃尔隆德,似是想通过眼神诉说什么,又似是一派无知的懵懂。“Arasdor,你的主人,他是对的。”瑟兰迪尔说得没有错,自己确实没有立场要求获知的权利。思索间,瑟兰迪尔已经踏着枯叶返回,蹲下身来,将采摘到的王叶草在手中搓揉。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瑟兰迪尔心想。以前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现在这个视角完全调换了。自己当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医者,他没法让这双手在敷药时像它们真正的主人那样灵巧温柔,但埃尔隆德或许是个比自己更听话配合的病人,提前就已经解开了衣襟露出左肩与上臂。哦,那明明就是我自己的身体,当然用不着避讳我自己的视线。瑟兰迪尔无语地腹诽着,把搅碎的植物敷在了伤口处,同时低声念动咒语:“Menno o nin i eliad annen annin,hon leitho o-ngurth.”(我所拥有的恩典,我都愿赋予他,换得他的平安。)埃尔隆德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我当然知道这是昆雅语,不需要你提醒。”瑟兰迪尔收回手又检查了一眼,“为了让伤口尽快愈合不得不这么做。”“我明白,我只是惊讶……你是何时学会这句咒文的?”“当初在医帐里听你说了那么多次,不会也会了。你还把这句咒语告诉了西尔凡军医不是么?这么多年,它确实拉回了不少半只脚踏进曼督斯的密林战士……我知道它是有效的。”他清理着手上的植物残渣,几乎没有必要地补上最后一句。埃尔隆德掩好衣襟,沉默不语。阿夕拉斯草特有的芬芳药香悠悠地弥散在他们共同呼吸的空气里。瑟兰迪尔蹲在那里低着头瞄着手指上残余的绿色汁液,正在思索要不要短暂抛弃一下贵族风范把它悄悄抹在袍子上,一句低沉的嗓音蓦地落在他的头顶。“瑟兰迪尔,我很抱歉。”他抬起头对上那双似蓝似灰的眼瞳,挑高眉梢递去一丝疑惑。“这是你的身体……希望不会留下伤疤。”埃尔隆德想着处理草率的伤处,迟疑道。瑟兰迪尔的眉梢落了下去,嘴角却挑起了一个凌厉的笑:“我身上有比这更可怕的伤疤,你不是没有见过。”是的,他见过这具美丽的躯体被龙焰灼烧后的模样,他知道在银光闪闪的衣袍与古老的魔法之下,掩藏着怎样狰狞的痕迹。他同样也知道,尽数掩藏起那些伤疤独自背负着这一秘密的理由有无数个,但其中绝不包括屈辱。在成为国王之前,甚至在成为王子之前,年轻的辛达就已是一个优秀的战士,他的身体承载过大大小小的伤痕,无论它们是否能在精灵的自愈能力下消失,战士的脊骨从不会因此而弯曲,冰冷的刀锋从不会因此而迟滞。然而……“然而我还是得说一声抱歉。”“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为让你的长袍破了一个口子。”瑟兰迪尔撩起外袍的袖子,冲他展示了一下被撕碎的亚麻内衫衣袖:“还好,勉强扯平。”他站起来朝自己的坐骑勾勾手,“这笔账算你自己头上,等事情解决,别来找我赔你衣服。”“但我得赔你,是吗?”埃尔隆德撑着树干站起,瑟兰迪尔采到的阿夕拉斯草不知是什么品种,起效很快,毒性清除,身体的气力已经恢复。瑟兰迪尔在一侧松松扶住了他的手臂:“是的,你休想赖账。”大角鹿走到他俩面前,低低屈下了前蹄。“这……?”还未等埃尔隆德投去惊诧的疑问目光,背后就被推了一把。“上去,这样快得多。”第8章 终于找到破解之法了!然并卵!!!Chapter Notes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和别的精灵共骑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手臂环过腰际,后背贴着前胸,呼吸拂过耳畔,思绪真的很容易心猿意马。埃尔隆德想:我真不该坐前面的……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瑟兰迪尔想:我真不该让他坐前面的,挡住我视线了……还有这王冠好容易扎到我的脸……咦我的头发从后面看是这样的吗?所幸(?),他们现在都挂心着更紧要的事。“到了。”这里虽是丛林深处却还能见到几缕清澈的天光,可闻群鸟羽翼扑动的声音,粗壮的山毛榉枝桠间坐落着一间歪歪斜斜的古怪小屋,看上去像是和古木生长到了一起。瑟兰迪尔滑下鹿背,动作灵巧地攀上了小木梯,不由分说径自推门而入。“等等,也许我们应该——”埃尔隆德话还未完,瑟兰迪尔就从小窗户里冒出头:“进来吧,他不在家。”褐袍巫师的小屋内部和外观一样古怪而杂乱,肮脏破损的杂物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动物的羽毛毛发撒落得到处都是,那些不知是做什么实验用的瓶瓶罐罐装着诡异的液体和半固体,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精灵普遍都有洁癖,更何况两位又都是身份尊贵做派讲究的贵族,见到此景不免都蹙眉屏吸。还好,他俩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且不提少年时代的流亡经历,谁还不是艰苦卓绝的七年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淋了一头奥克的臭血沾了半身沼泽的泥浆两天不能洗澡都忍过来了。瑟兰迪尔已经开始在架子上翻找起来,埃尔隆德也顾不上什么做客礼仪了(他们现在和私闯民宅入室盗窃也差不多了),走到桌边查看一堆胡乱叠放的散页牛皮纸,那些纸上除了文字还画着各种森林中的植物和小动物的图画。“你看,这是什么?”瑟兰迪尔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格格不入的书,封面是木质的,但纵使是他也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品种的树木,其上雕刻着奇异神秘的花纹,像是某种秘咒一般。“这里面奇形怪状的文字绝对不是辛达语和通用语,我觉得也不太像昆雅语……”“这是用维拉语写的。”埃尔隆德说。“你能看懂吗?”“略懂。”维拉语又称主神语,是阿尔达鸿蒙之时维拉们所创造的、众埃努们所使用的语言,非常艰深晦涩,如今中洲所知者寥寥,热衷学术钻研的智者Master Elrond是其中之一。维拉乃是神明,他们的口舌运动灵巧而敏捷,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妙,精灵人类难以模仿;他们的词汇大多长而急促,维林诺的诺多贤者儒米尔形容其“像剑般闪烁,像大风中的叶片般疾驰,像山岭上的石块般滚落”,所以一页纸上虽是密密麻麻,却也写不了几个单词。这本书应当是拉达加斯特自己写的随笔日记,前几页大致说的是他跟着库茹莫(萨茹曼)前往中洲,但库茹莫半途抛下他走了,他人生地不熟,四处游荡,足迹远行至这片土地的极东,他并未找到库茹莫、阿拉塔尔、帕蓝多这些伙伴,却意外地见识到了一些神奇的东方法术。“他说,大陆东方的一些人类崇拜灵魂主宰之一——梦境之神伊尔牟,虽然他在那些东方人的口中被叫作别的名字。”埃尔隆德逐句翻译着,“他们相信梦有着神奇的魔力,它不止是睡眠与休憩,更是欲望的映射。在睡梦中灵魂会脱离肉体附着于他处,那里流传着许多在梦境中变成蝴蝶、飞鸟的传说,还有巫医祭司可以用法术让自己的灵魂出窍,或者让别人的灵魂附着到自己身上。”“都是什么邪教……”瑟兰迪尔抱着胳膊表示不屑。“拉达加斯特说,他参照那些术法针对梦境与灵魂互换做了实验,发现确实可行。这么说的话,后面应当是实验内容。”“那便可以找到破解之法了?”瑟兰迪尔凑了过去,埃尔隆德翻过下一页,后几页的字迹凌乱了一些,而且变得相当有拉达加斯特的特色——也就是说,他在空白处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涂鸦,类似某种图解。埃尔隆德阅读起这一页的内容:“灵魂互换的先决条件必须是生活在阿尔达世界中的有完整纯粹灵魂的活物,必须是同一物种,埃努因为自身法力难以被操控,奥克、食人妖等黑暗邪物的灵魂已被腐蚀,而首生子与次生子之间能否进行互换尚且存疑……”本页配图是两只小兔子,一只黑色的竖耳朵兔子和一只白色的垂耳兔子。“达成灵魂交换,两者事前必须面对面有直接接触,然后须在满月之夜让二者均处于深度睡眠之中,而酒精将成为一种催化剂。”本页配图:两只兔子都团成一团在呼呼睡觉,边上画了一只空了的酒瓶,对着白兔子打了个箭头。“什么鬼?我每天晚上都喝酒,之前那么多个满月夜也不曾……”虽然觉得荒谬,但瑟兰迪尔莫名有点心虚。“不,它这里说即使是如此,灵魂互换也是万中无一的概率,伊尔牟会对进入他主宰领域的灵魂进行筛选,听从他们内心深处之音……这说得也太玄了。”“说白了就是维拉又闲得无聊拿我们开涮。”瑟兰迪尔恨恨地说。本页配图:两只兔子都苏醒了,黑兔子垂着耳朵,白兔子的耳朵则支棱了起来。“灵魂交换会维持多久没有定论,推断物种越高级持续时间越长,契合度越高的灵魂持续时间越长,如果两位伊露维塔的首生子灵魂十分相契,这种情况能持续到世界终结之时也未可知——别急后面还有!”埃尔隆德赶紧按住身边几欲暴走的精灵,“这种术法并非不能强行破解,只要采取一种方式,完成之后灵魂当即可以回归原来的肉体,并且不会有任何的伤损。这种方式就是……”他翻过一页,突然噤了声。瑟兰迪尔本在一边专注地听着,却在最关键的地方断了。“怎么了?遇到生词了?”只见这位智者整个精宛如原地石化,瞪着眼说不出话,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瑟兰迪尔探身看向书本,最后一页上只有两三个单词,当然是他看不懂的维拉语,但空白处的涂鸦他看懂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叠在一起,边上还画了几小条表示抖动的气氛线。埃尔隆德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个个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对于同样原地石化的瑟兰迪尔来说,他低哑干涩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不真实的天际:“体·液·交·换。”Chapter End Notes注释:1、Arasdor:私设大角鹿的名字,“aras”是辛达语的鹿,“-dor”后缀表示王者,这个名字意思就是“鹿王”。2、关于精灵灵魂肉体关系的原著依据是托老的《埃尔达精灵的风俗与社会准则》,但魔法原理什么的基本都是我瞎掰的别信【本身就没有人会信】第9章 Home is BehindChapter Notes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