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片刻,才道:“后来当我知道了孟宛怡与萧瑾的故事,才知道,有一种感情藏得深,深到当局者毫不自知。等到失去的时候,才恍悟。”
她停顿,目光染了一层浅浅的湿意,望向夜蓝,“原来,那个人早已长在了她的心里,一刻也不愿意舍弃。”
长公主仰头,主动亲吻夜蓝的唇瓣,温柔细腻,试探着往更深处探索。
夜蓝受宠若惊,头压下来,回应她,抱紧她,难舍难分。
长公主被她吻得意乱神迷,手摸索到夜蓝领间,指尖按在她纽扣处,还未解开便被一只按住。
她睁开迷离的眸子,失落地望着夜蓝。
轻咳一声,夜蓝强作镇定,“白日······不可宣、淫。”
“你还没说,那个萧瑾是谁呢。”
她脸颊滚烫,偏要一阵正经地坐直身体,仿若方才与长公主沉浸在热吻中的不是她一般。
掩去胸中莫名涌起的失落,长公主撑着身子坐起,言归正传,“前些日子被判满门服毒的孟府,便是她曾经的妻子家。”
“曾经的妻子?”
长公主点头,端坐着,不愿看她,“嗯,如今她们已经和离。”
“所以她才没死?”
“孟大人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萧瑾递交的,她举报有功,所以才逃过一死。”
“那她来找你作何?”
长公主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终究不忍心对她发泄,耐着性子道:“她想见孟宛怡。”
“孟宛怡?孟家的人?你不是说她已经被赐死了吗?”
长公主揉捏着额头,淡声道:“孟宛怡没死。”
“什么?她没死?”夜蓝错愕,不可思议地盯着长公主。
长公主瞥她一眼,目光飘出窗外,冷风拂过,枝头的雪花簌簌,落了满院的凄凉。
“不过,孟宛怡不想见她。”
第64章 ◇
“为何?”
夜蓝就像是个孩子, 总有问不完的疑惑。长公主看她一眼,见她圆溜溜的眸子盯着自己,忍俊不禁。歪着身子重新躺到她腿上, 长公主娇嗔嗔地道:“头有些疼,帮我按一会儿吧。”
“给你按舒服了, 你就会说?”夜蓝手搭在长公主肩头,头压下来问。
长公主水灵灵的眸子轻轻眨动, “那是自然。”
柔软的手指按在太阳穴处, 动作温柔细腻, 长公主长舒一口气,悠悠道:“孟宛怡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她体内的毒素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原本就虚弱的身子骨更加弱不胜衣。她下肢不能动, 生活不能自理, 时刻都需要有人在旁伺候着, 你说她对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她见萧瑾做什么?一个将她全家送入牢中的人, 还能再做她的妻子吗?”
夜蓝蹙紧眉头,半晌没动静。
长公主也不催促她, 这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她一个亲眼见证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那个孟宛怡似乎还没有彻底放下萧瑾。”
长公主阖眸,温声道:“面对自己的仇人, 自然不会轻易放下。”
“不是。”夜蓝摇头, “她对萧瑾,不是恨,该是还爱着的。但又矛盾地想要强迫自己忘掉她。”
长公主向她详细描述过孟宛怡与萧瑾之间的感情经历, 夜蓝总觉得她好像在孟宛怡的身上, 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对一个当初不爱自己的人, 她心里有苦,有抱怨,也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但却从没有恨过长公主。
哪怕她为了长公主心甘情愿远嫁于疆北,那时的长公主没有丝毫拦阻,她依然不曾记恨过她分毫。
长公主毕竟是她放在心里想要疼惜的人。
夜蓝眸光潋滟,对孟宛怡生出几分怜悯来,“孟宛怡不过是自卑罢了,下肢不能动,行动不便。如今的萧瑾,已经不需要她的照顾了,她自然不想要再见那个人。”
“更不愿意在萧瑾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意。”夜蓝沉声道。
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惜。
长公主缓缓睁开眸子,望着她,“想不到,你与孟宛怡素未谋面,竟如此了解她。”
夜蓝但笑不语。
“所以,你是支持我帮着孟宛怡隐瞒她还活着的事实了?”长公主问。
她这些时日一直在为此事纠结,虽说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但孟宛怡与萧瑾毕竟都是曾助她一臂之力之人,她不想做那个忘恩负义之人。
皇家人也该遵循言而有信的道义。
指尖抬起抚平长公主皱紧的眉头,夜蓝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将实情告诉萧瑾。”
“哪怕她们今生无缘,也总要彼此做个了断。”
长公主幽深的眸子望着夜蓝。她发觉,多年不见,当年躲在她宫中任她欺负的小姑娘长大了,变得深沉且稳重,眉目间总能不经意携一层淡淡的幽怨。
“当年你离开时,为何没去找我做一个了断?”
夜蓝眼睫低垂,沉默良久,才涩然笑道:“你已明确告诉过我你的心意,既然你不喜欢,我便不会强求。”
长公主抿紧唇望着她,心中万分愧疚。她当年的一时任性,差点葬送了她与夜蓝的一辈子。翻身躲到夜蓝的怀里,抱住她的腰,长公主瓮声瓮气道:“听你的,给萧瑾一次追回孟宛怡的机会。”
抬手抚摸长公主的后背,夜蓝轻声叹息,“倒也无需那般着急,总要让萧瑾尝一尝求之不得的苦。当初她不好好珍惜,待失去后再想念,是不是为时尚晚啊?”
长公主抬手勾她鼻梁,“想不到你也有这般坏的时候,当初我派人去疆北打探你的消息,都无疾而终,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夜蓝目光飘远,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长公主手摩挲到她盈盈一握的腰际,嗔道:“坏人。”
*
没有孟宛怡的日子,萧瑾度日如年。长公主对她避而不见,总让她觉得事有蹊跷。
坐在自己卧房内,萧瑾望着窗外粉妆玉砌的世界,若有所思。
难道孟宛怡没有被救回来?
萧瑾六神无主,头埋在掌心,不知所措。
“小姐,江小姐来府中了。”檀云走到跟前,轻声道。
萧瑾抬头,眼眶内布满红血丝,“让她到卧房来吧。”
萧瑾未成亲时,江妙玲每每来萧府寻她,两人都是躲到闺房中聊些体己话。
如今萧瑾没心思也没力气去正堂迎接,便坐在卧房内等她。
江妙玲提着萧瑾平日里爱吃的糕点进来,将东西往桌上一放,便走到她身旁的方凳上坐下,言语关切道:“瑾儿,你还好吗?”
萧瑾眼眸微低,不知该如何应她。
“外面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你可有耳闻?”
“我听说了。”
虽说萧瑾帮助朝廷抓到通敌卖国的奸臣,但萧瑾的身份尴尬,能亲手将妻子的全家送入牢中,眼睁睁看到孟府满门被赐死,萧瑾却能全身而退,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
老百姓惯会嚼舌根,添油加醋地相互传话,萧瑾在她们口中,也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江妙玲不想萧瑾沉浸在过度悲伤之中,遂转了话题,“真没想到汪小楼竟是疆北王的女儿,她潜伏在我们身边,怕是早有预谋了吧?”
“她的目的是萧家,接近我,抢走孟莹,都在她的计划之内。”萧瑾有气无力地说道。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江妙玲大吃一惊,“所以她与孟大人和孟莹勾结在一起,企图置萧家于死地?”
萧瑾看她一眼,颔首,“是这个意思。”
江妙玲恍然大悟,“所以你不过是为求自保,才不得不将孟大人通敌叛国的证据上交朝廷?”
“此事我定要回去告诉清柔,莫让她再怪罪于你。”
萧瑾闻言,掀动眼皮,“顾小姐,是在埋怨我不顾宛怡的生死吧?”
“是。”想起顾清柔的状态,江妙玲情绪低落起来,“她为孟宛怡那个丫头,难过了不知多少日,睡前哭,醒来也哭。还······”
“还埋怨你心狠。”一面是她心爱之人,一面是与她相交多年的闺中密友,江妙玲不愿欺瞒萧瑾,“清柔说,孟宛怡喜欢了你多年,一直都把你看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与你成亲之前,她抱着清柔的胳膊,坐在庭院中,开心得像个孩子。”
“可是,清柔也说,孟宛怡到死,都没能与你做成真正的妻妻。这也是她最记恨你的地方。”
江妙玲起初听闻这个消息时,瞠目结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你们,当真始终没有真正在一起过?”
萧瑾忍着懊悔的心,抿唇不语。
江妙玲轻啧,“都成亲那么久了,孟宛怡也能受得住。”
江妙玲对孟宛怡动了几分恻隐,望着萧瑾半是怪责道:“你也是······她临死前,如她一个心愿也好啊。”
萧瑾湿了眼眶,趴在桌上,无声抽噎。
江妙玲陪着萧瑾哽咽。
她原就认为孟莹配不上萧瑾,后来又出现孟宛怡,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江妙玲压根没看入眼。
如今人死了,她倒惋惜起来。
“算了,我不说了。事已至此,懊悔也没用。”
萧瑾无声哽咽,江妙玲的话不无道理。如若孟宛怡当真没能救回来,她悔得肝肠寸断也不能把人盼回来。
只能像前世那般,陪孟宛怡一同去了。
她不能丢下孟宛怡独自飘零。两辈子的亏欠,只能留到阴曹地府去偿还了。
*
临近年关,萧瑾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在热闹的街市。街边商贩摇手推荐着推车上的好物:狮子滚绣球的吉祥物挂饰,精心剪裁的生肖剪纸,还有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被。
萧瑾手指摩挲着喜被,指肚抚摸冰丝一般的被面,凉如水,触感细腻。
她眼前仿若浮现与孟宛怡成亲那夜的喜房,满目的艳红色,被褥是陈凤霞亲自缝制的,手感软绵。
那一夜,她与孟宛怡辗转反侧。她不愿意,孟宛怡也没有强迫她,只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心意,离她半个拳头的距离躺着。
轻呼口气,萧瑾望向纤云稠密的天空,一层叠着一层覆盖住透蓝的天空,密不透气。
萧瑾等得有些迷茫,长公主愈是如此吊着她,她便愈觉得反常。
心有不甘,她始终没办法接受,孟宛怡已经离开她的事。
无精打采地回府,萧瑾取出为孟宛怡做的画像,想念她时,便拿出那画来仔细端详。
也不知她长胖了没有,天气转寒,孟宛怡身体可吃得消?
萧瑾面色日渐憔悴,身体也单薄了许多。
在桌上写下新年的日子,萧瑾为孟宛怡的笔记补了一页,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孟宛怡被官兵带走时,她的感受。以及萧瑾为自己订好陪孟宛怡赴死的日期。
心里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萧瑾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