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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朱瑙 钟晓生 3728 2024-05-14 00:00:00

陶北一怔。他在任用张灵之前,也去查过张灵的底细,只是乱世之中,颠沛流离的人实在太多了,身世实在难以验证。于是他没有太过纠结出身,只在确认张灵绝非其他势力安插的眼线后就大胆地起用了张灵。可现在,信使的话让他心里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他一字一顿道:“什么叫来路不明?”

信使道:“濮阳、濮阳有几名曾加入玄天教的百姓指认,太师他,他很可能就是,玄天教……玄天教的师君张玄……”

当年张玄创办玄天教后,曾多次开坛做法,有不少虔诚的教徒都见过他。后来他到了邺都改头换面深居简出,始终未被人认出。而濮阳曾是遭受玄天教荼毒的重镇,此番张玄带着小皇帝前去体察民情,这才被一些昔日的信徒认出来了。

陶北只觉脑袋里“哐”的一声,仿佛有人将他的脑袋当成铜锣狠狠敲了一下,震得他头晕目眩。

他仍觉得此事荒唐至极,荒唐到这是一个连三岁幼儿都不会信的故事。究竟是谁编出这种故事来来糊弄他?……可谁又会拿这种事情跟他开玩笑……

他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冷静抽离,那信使说的话他连一个字都不相信;另一半却被愤怒惊惧,因为,无论他信不信,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

“来人……来人!”他大声喊道。

数名亲兵立刻冲上前来:“大将军,属下在。”

陶北冷静地下令道:“你们马上去濮阳查明陛下和太师失踪之事!……另外,传令上官贤,让他立刻派人去寻找陛下的下落,务必将陛下找回来!越快越好!”

此言一出,亲兵们没有动弹,全都愣在原地。

陶北皱眉道:“怎么不动?没听明白吗?”

亲兵们面面相觑。气氛僵持片刻,一名亲兵终于蚊子叫似的开口:“大将军……上官将军他不在河南了……”

陶北愣住。他冷静的外壳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击碎了,褪去外壳后露出的神色让人难以形容。

他默然片刻,咬牙道:“传令田畴,战事不用他管了。让他先去寻找陛下的下落。”

“是!”

濮阳距离河南不远,陶北现在确实已经顾不上河南的战局了,他知道若不是田畴苦苦支撑,战事早该结束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他们必须立刻把小皇帝找回来,并且立刻确认张灵的身份。

如果一切真如信使所言,如果此事传开,那别说他陶北,连同这梁国,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此事务必秘密进行,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陶北恶狠狠地叮嘱道。

他凛然的目光扫向那信使,那信使一个激灵,连忙道:“大将军放心,濮州牧已将讯息压下去了,没、没有让讯息传开……”

陶北见他神情闪烁,又是一阵心惊。出了这天大的事,寺庙内外知情的人这么多,以濮州官员的能耐,当真能把讯息压住吗?他只恨不能立刻飞到濮州去亲自查明真相,收拾局面,可他现在根本分身乏术。

亲兵领了命令,连忙去传令了,那信使禀报完了讯息,陶北不敢放他离开,也让人把他暂时软禁起来了。

此刻陶北分明应赶紧召集幕僚商议对策,然而他却掉头回到屋子里,关上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他在屋内不断地来回走动,恐惧后知后觉地漫上他的心头。

假的……都是假的……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

他时而像被浸在冰水里,浑身发冷;时而又似被架在火上烤,炙热难耐。而眼下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有田畴了。

他不相信濮阳的官员,唯一能让他信任的,唯一能为他解忧的,只有田畴。田畴是那么可靠,田畴是那么能干,田畴一定能为他找回朱新,压下讯息,救他于水火中!

田畴……田畴……他不断默念着自己心腹干将的名字,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

外面的人通报道:“大将军,有军中来使在外求见。”

陶北微微一怔,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使者被带入屋中。

陶北看见那人,不由愣住了——此人并非普通讯使,而是他派往田畴军中的监军。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监军绝不该离开军队。

——而且,这是他今天见到的第二个瑟瑟发抖的报信人了。

那监军双眼通红,噗通一声跪倒在陶北面前,悲戚道:“大将军……田畴他,他投敌了!他背叛了大将军!”

陶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荒唐的事太多太多,又来得太快太快,他的震惊与愤怒仿佛已被透支,竟找不回任何该有的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笑了起来。脸上分明在笑着,豆大的泪水却顺着笑脸滚落下来……

第292章 谢无疾低笑,再无废话,牵着他往榻边走去。

洛阳旧宫城外,田畴有些忐忑地站着。他到底是历经风雨的老将,他的神色十分镇定,除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外,谁也看不出他的不安。

过了没多久,宫城里迎出了几个人。为首之人十分客气道:“田将军,随我进来吧。”

田畴点了下头,转头朝自己带来的护卫低声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的卫兵们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担心田畴的安危,却又倍感无奈——已经到这儿了,要是朱瑙真要对田畴不利,以他们这点人手,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田畴只身一人跟着那些人朝里面走去。

这旧宫城是前朝使用的,在这些年的战乱中已经惨遭损毁。朱瑙来到河南后,又征辟了这里作为临时行宫,用来处理政务。他没有时间修缮宫殿,因此宫城只是被简单打扫了一下,如今房墙砖瓦上仍然四处可见藤蔓,许多被推倒焚烧的房屋也依然废弃在那里。

昔日皇城,变作满目疮痍。

田畴走在宫城大道上,只觉一股悲凉感涌上心头,不由垂眸长叹。

没过多久,领路人在一处偏殿前停下了,对他道:“田将军,请进去吧,陛下就在里面。”

田畴略吃了一惊。这里并不是皇宫的主殿,只是一处不起眼的偏殿而已。朱瑙缘何不去主殿?※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曾经富丽堂皇的主殿是被损毁最严重的地方,如今皇城里还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些无人问津的偏殿了。朱瑙并非奢华享受之人,不会把人力物力浪费在这种临时落脚处。

田畴深深吸了口气,迈过门槛,向殿内走去。

殿里站着几名护卫,而在殿中坐着的,是一名眉目清秀,相貌温和的男子。他看见田畴进来,站起身微笑道:“田将军,久仰了。”

田畴暗暗吃了一惊,忙下跪行礼道:“罪人田畴,参见陛下。”

来之前他曾幻想过朱瑙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朱瑙比他想得年轻不少,也面善许多。他原以为能打下如此基业的人,必是个心狠手辣之人。陶北所表现出的谦虚只不过是他故意的克制,而朱瑙竟然只是一言一笑,就让人倍感亲切。

朱瑙亲自上前扶起了田畴:“田将军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殿内早就备好了椅子,朱瑙回到原位坐下,田畴也在椅子上落座。

朱瑙道:“田将军愿意归顺蜀国,实乃朕的荣幸。不知将军家人可还安好?”

田畴忙道:“托陛下的福,一切安好。”

朱瑙道:“那便好。”

当田畴决定投降后,他向蜀军提了个条件,要求此事不得声张,给他一段时间处理杂事。他的家人还在徐州,他的旧部也大多都在徐州。一旦他投降的事情公开,陶北一定会对那些人下手。因此他先发制人,软禁了陶北安插在河南军队中的所有监军,然后连夜派人前往徐州报信,让他的部下们放逐了陶北在徐州的所有耳目和势力。直到他收到徐州的回信,说陶北的势力已被清除出徐州,他的家人也一切安好,他才公开向朱瑙投降,并放走了陶北的监军回邺都报信。

田畴决定投降后的配合程度,就连朱瑙都感到意外。曾经投降或加入蜀国的各路人马,在加入之前,无一不是和他提出了许许多多的条件,双方洽谈良久才勉强达成一致。就连谢无疾,也用了很长的时间与他形成默契后才终于加入蜀军。可是田畴却并没有提太多的条件。

他除了表现出对自己的旧部和家人的安危感到担心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顾虑了。朱瑙会否保留他的军权,会给他安排什么官职,是否会追究他的过往,这些他都没有问。他就这样爽快地来到洛阳,将自己的护卫放在宫外,只身一人走进了“龙潭虎穴”。

朱瑙打量了他片刻,和煦地开口:“不知关于田将军的那些部下,将军有什么打算?”

这话的部下指的不是那些各自为政的杂牌军,而是田畴在徐州的旧部。田畴在徐州经营多年,他的影响非常大。只要他一声号令,那些部众极有可能在徐州占领官府、割地自据。

田畴自然明白朱瑙问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试探他愿不愿意松手兵权。他镇定道:“田某素闻陛下是胸怀宽广、知人善用的贤明君主,相信陛下会善待我的旧部。日后他们若能为陛下建功立业,是他们毕生修来的福分。”

莫说朱瑙,殿上站着的所有亲卫军听了这话,都暗暗吃了一惊。

田畴仍然没有为他自己争取任何权力,甚至在这番话里谦卑到了极致。他在陶北手下的时候可是权倾朝野的忠臣之一,投诚蜀国后,他竟然完全不争不抢?他可不是兵败被擒后无奈才选择投降的,他手里可还握有不少谈判的筹码呢!

众人却不知道,田畴在选择投诚之前,已经把形势和后路想得清清楚楚了。

其实他在投降朱瑙和为陶北死战到底这两种选择之外,本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回到徐州,割地自据,称霸一方。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天下大势,众望所归,已经在朱瑙的身上了,他也好,陶北也好,还有江南的陈国,谁都阻止不了朱瑙统一江山的脚步。既然如此,他的反抗和挣扎只能换得几年苟且,却不能得到长治久安。

而且,在中原沉浮这么多年,看着权力的快速交迭,他很清楚君主的忌讳是什么。他固然可以利用手头的筹码为自己谈一个执掌大权、富贵荣华的条件。可然后呢?又能维持多久?等到江山一统,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他可不是从最初就跟随朱瑙起家的嫡系,他这样的半路降将,若还不懂得恭顺克己,那到时候第一个被烹的“走狗”就是他!

田畴能成为陶北手下的大将,他最过人之处并不在于能征善战,而在于他擅长判断形势,并且懂得为

作者感言

钟晓生

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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