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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天 大风不是木偶 3708 2024-05-14 00:00:00

傻”——他觉得这不算犯傻吧?川大英语系,挺好的,也没亏着他。

到六月初,绍吴已经收到川大保研夏令营的入营通知,按往年的情况来看,川大的夏令营比较轻松,主办方带学生们逛逛学校听听讲座,大家都能拿到“优秀营员”的证书,相当于提前录取。等学院的保研名额最终确定,就一切OK了。

绍吴还是会去西南大学,有两次他直接找杨书逸,但杨书逸没空,要么是帮老师做专案,要么是陪邹鑫参加招聘会。后来绍吴就不找杨书逸了,他自己坐551路到西南大学,有时和朱菁菁约个饭,有时独自在学校里逛逛。

甚至有一次,绍吴竟然碰到了杨书逸,邹鑫不在,杨书逸揹著书包像要去上课。他看向绍吴,目光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绍吴只好撒个谎:“我来找朱菁菁,她让我帮她辅导辅导六级……这不快考试了吗。”

杨书逸点点头:“噢,是。”

然后绍吴就看着他渐渐走远,进了教学楼。绍吴躲在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下,看着杨书逸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突然很怀念高中时代,虽然学习令人疲惫,但他和杨书逸每天见面,每天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他一回头,就能看见杨书逸在听课,在走神,或者在睡觉。现在,现在杨书逸已经不再上课睡觉了吧?

六月二十号,考试周开始。这学期的唯一一门专业课是商务英语,老师是个英国人,在中国住了二十多年,打算下半年回英国养老。商务英语这门课,生词多,难度大,宁笑急得团团转,绍吴倒是学得扎实,只等着考试了。

六月二十五号中午,宁笑仍然捧着笔记本背单词,另一个室友叹了口气:“你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好不好?下午就考了,现在再背有啥用……睡会儿吧。”

宁笑朝他翻个白眼:“你别打岔!我这不临阵磨枪呢吗!”

绍吴有点想笑,忍住了:“宁笑,睡会吧,Kris说了不会考太难的。”

“那万一呢!万一挂了呢!我可是听辅导员说的,”宁笑严肃道,“Kris教完这学期就走,这次考试挂了科,想找他求情都找不到人!”

“他在课上说过的,就是你逃了的那节,”室友耸耸肩,“他从来不挂人,只要你去考试了,就不会挂。”

宁笑问绍吴:“真的?”

“真——”桌子上的手机猛地响了,绍吴坐在床上,招呼宁笑,“帮我拿一下。”

“哦,”宁笑把手机递上去,露出一抹贼笑,“‘书逸’是谁啊,这备注,还挺亲热哈。”

绍吴愣住,杨书逸,竟然给他打电话?没错萤幕上确实是“杨书逸”三个字。这是什么新鲜事?

“杨书逸?”

“绍吴,是我!邹鑫!”电话那端却传来她的北方口音,焦急万分,“书逸回永川了,他,他走得急忘带手机,今天上午他奶奶说他——”

“你别急,怎么了?!”

“他爷爷好像快不行了,”邹鑫的声音带上哭腔,“我好担心他,但是我明天有场面试,特别,特别重要,我……”

第73章 我怎么来了

绍吴冲进计程车的时候,肩膀上还残留着痛意。

是被宁笑抓的,他狠狠抓住绍吴的肩膀,声音大得吓人:“你他妈的疯了啊!!!”

绍吴一字一句地说:“不行,我得回去。”

“不是不让你回去,绍吴,你好歹考完这场试,”另一个室友苦口婆心地劝道,“咱们院的规定你知道,一旦挂了科,你就肯定没有保研资格了,绩点再高都没用,你……”

“我朋友,家里出事了,”绍吴艰难地解释,“很重要的朋友。”

“再重要能有你保研重要?!”宁笑仍然抓着绍吴,“你不是想去川大读研?!你不去了?!”

绍吴用力掰开他的手,低声说:“他比保研重要。”

邹鑫哭着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杨书逸的公公出了车祸,是一辆摩托车撞的。老人当场失去意识。杨书逸匆忙赶回永川,甚至,忘了带上自己的手机。

杨龙和小娟是在地震中遇难的,而现在公公又出车祸,意外一场接着一场,简直——简直像厄运在冥冥中盯上了他们家。绍吴坐在出租车副驾,双手止不住地颤唞。司机频频瞟他,直至到达客运站,绍吴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纸币,语速飞快地说:“师傅不用找了。”就在他伸手开车门时,司机忽然说:“小兄弟,冷静点,啊。”

绍吴冲他点头,然后飞奔向客运站售票视窗。

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书包里装着钱包,身份证,银行卡,手机,充电线。他甚至从宁笑的桌子上抓了一包餐巾纸。没错他很冷静,他想现在杨书逸需要他,所以他就坐上了回永川的车。去他妈的考试,保研——它们都没杨书逸重要,它们怎么可能比杨书逸重要?

他的杨书逸也才二十一岁,要念大学,要赚钱,要为妹妹放弃读研,要成为全家老小的顶梁柱。凭什么,凭什么他一次次遇上这种事?四年前北师大自主招生的考场上,绍吴写下那句“天地不仁”,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天地不仁到如此的程度。绍吴捂住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为什么。

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杨书逸此时的感受,他的心就像被紧紧地攥住了,太紧了,几乎令他窒息。杨书逸,杨书逸还好吗,他还撑得住吗。婆婆年纪大了,珑珑又太小不懂事,家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杨书逸。他要跑前跑后地交费吧?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吧?他的钱还够吗?

下午三点四十二分,商务英语开考十二分钟时,绍吴乘坐的汽车到达永川客运站。

这一天气温骤升,空中只有一轮明晃晃的太阳,看不见一丝云朵。绍吴冲进计程车的时候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他没吃午饭,又急,在潮热的空气中狂奔一通,只觉得想吐,胃仿佛绞起来了。

计程车驶向永川最大的医院,绍吴的头抵在车窗上,后背一阵阵冒冷汗。

“哦豁,”车子转弯,熄火,司机喃喃道,“怎么这个点就堵起了?”

绍吴用力睁开眼,只见前方公路上排起长龙般的车流,几个司机下了车,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表情很是不耐烦。

又一阵呕吐感涌上来,绍吴捂了捂嘴,忍住了。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路程,他付了车费,冲出计程车。

马路上有一股土腥味,行道树都被砍光了,两侧的草皮也掀起来。这几年永川大拆大建,有些地方高楼耸立,有些地方则一片破败。绍吴奔跑在这条堵车的、破败的公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跑得是快还是慢,唯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像某种急促哨声,驱赶他用尽全力地奔跑。他要去找杨书逸,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他像一块顽冥陨石,向着杨书逸的方向直直飞去。

到医院,从导引台那里得知,中午送来的车祸老人在住院部五楼。又到五楼,绍吴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浑身都是汗,冷汗,他扑在护士站的台子上,嘶哑得只剩下气音:“中午有个姓杨的老人,出车祸的,他在哪个病房?”

“杨卫山?”

“对,他孙子也来了,孙子叫杨书逸——”

“老人家……不在了,”护士面带憾意,声音很轻,“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脑死亡了。”

下午四点五十三分,绍吴走进春晖小区。他已经没有力气奔跑了,身体软得像一片浸了水的纸。阳光斜斜地从他身后射过来,拉长他摇摇欲坠的影子。

杨书逸家敞着门,未到门口,绍吴已经听见珑珑的哭声。

入眼是公公的遗像,两盏白烛,一盘贡品,一只香炉。珑珑跪在遗像前,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已经在手臂上戴了白色的孝布。

里屋传出交谈声,有些嘈杂,想必是杨家的亲戚。

绍吴抬脚,调起全身力气,跨进门。

他推开里屋的门,迎上人群的目光。婆婆躺在床上,闭着眼,面色枯黄。两个中年女人站在床尾,又有三个中年男人站在房间另一侧,他们身旁,站着杨书逸。

杨书逸也戴了孝,他笔直地站在那里,脸颊上有一片擦伤,眼睛红肿。◎思◎兔◎在◎线◎阅◎读◎

绍吴哑声唤道:“书逸。”

杨书逸愣了两秒,走到绍吴面前:“你怎么……”

“我来了。”绍吴用上自己最大力气,牢牢抓住杨书逸的手,他知道杨书逸是想问“你怎么来了”。当绍吴出现在西南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问过,现在,又是。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既然你在,我当然要来。

绍吴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已接近虚脱,腿一软就能倒在杨书逸身上。但他不允许自己腿软,他想,他赶来这里,不是为了倒在杨书逸身上。

而是为了陪他站着。

他放弃了人大,放弃了考试,放弃了保研名额,他放弃了不知多少东西,只为了,来到杨书逸身边,苦难他的苦难。我怎么来了?我怎么会来呢,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绍吴轻声说:“节哀。”

杨书逸垂着眼,“谢了,绍吴。”

第74章 光在大质量客体处弯曲

翌日,杨书逸的公公出殡。

全程绍吴都跟着,从早上去殡仪馆,到告别仪式,再到遗体火化、骨灰盒落葬。杨书逸的公公和他父亲葬在同一个墓园,两块墓碑也相距不远。

婆婆从昨晚开始发烧,由几个嬢嬢陪着在家休息,故而整场葬礼都是杨书逸主持的,他穿黑衣黑裤,家里没有黑鞋,便到市场上临时买了双老布鞋,也是黑色。绍吴在出殡的队伍里看着杨书逸,看他披麻戴孝走在最前方,手里捧着公公的遗像。他从兜里掏出烟,熟练地散给前来帮忙的亲戚们,告别仪式时,又平静沉着地念了悼词——绍吴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到了吃丧宴时,也是他,把客人们一个个安顿好,这桌要加椅子,那桌菜没上齐,这些事都是他盯着。

绍吴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递上一瓶矿泉水,却被他摇摇头拒绝了,说,待会没空去厕所。

直到丧宴也吃完了,来帮忙的、来吊唁的都陆续散去,珑珑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两个膝盖还是黑乎乎的——磕头时沾上的灰。面对着满眼杯盘狼藉,杨书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绍吴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杨书逸近在咫尺,可他却感到一阵恍惚的陌生,在什么时候,杨书逸已经成了这样独当一面的男人?是的,不是男孩儿,是男人。尽管他的身体看着还有几分削瘦,尽管他在烈日下奔波一天以至于衬衫汗湿了变得皱巴巴,尽管他,他的侧脸上还有一片刚结痂的擦伤,显得那么狼狈。

绍吴轻声问:“你的脸,怎么弄的?”

杨书逸说:“去医院路上摔了一跤。”

作者感言

大风不是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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