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95页

第七十天 大风不是木偶 3690 2024-05-14 00:00:00

尾,问她,什么是张力?

她笑道,这个很难解释得清呀,打个比方,你有一肚子话想对某个人说,可最终你只朝他挥了挥手,这就是张力……

到晚上八点整,大部分的内容已经拍完了,中间有一段王导始终不满意,拽着两个新人翻来覆去地试。

入夜,草原上狂风呼啸,满天都是星星,空气中有一股干冽的尘土味道。陈一茫蜷腿坐在小马扎上,鼻尖通红,捧着保温杯慢慢喝水。热气刚一涌出杯口,立即就被风吹散了。

也许是他喝水的神情太过专注,直到杯中的水喝完了,那个牢牢盯着他的男孩,才敢状似无意地挪过来。陈一茫知道他,是灯光师的助理——但也仅限于此。

他有多大年纪?18岁,不会再多了。

“哥,”声音也涩,“我那儿还有热水,你喝吗?我没喝过的,杯子干净。”

陈一茫冲他笑:“我不渴了,谢谢。”其实还有点渴,拍摄前三天他就很少吃饭也很少喝水了,怕水肿。

“噢……”男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看你们挺辛苦的。”

“赚钱么。”陈一茫说。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男孩大喇喇地席地而坐,他个子很高,北方口音,长相不算帅。

“我们那儿都干这行,”他说,“一个带一个,全国都有名呢,哥你知道吗?鄢陵,河南鄢陵,张桥镇。”

陈一茫侧过脸去,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灯光村。”

“对,”男孩笑起来,带几分骄傲地说,“就是我们村。”

陈一茫问他:“你是第一次跟组?”

“第二次,”说起这话题,男孩更加兴奋,“第一次那个组在北京,我只去了几天,竟然就见着范冰冰了!她还给我签名。”

陈一茫仍然看着他的眼睛:“她漂亮吗?”

“漂亮啊!真人和电视上可不一样了,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我还以为……”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安静了,双脸通红地盯着陈一茫的手。

陈一茫笑了笑,没问他怎么不继续说。他知道,当他以这种神情凝视一个人,无论对方是男人,女人,同性恋,异性恋,都很难不为他心动。

加了男孩的微信,陈一茫起身:“我回车上了,太冷。”

男孩愣愣地:“哦……好。”

上了车,陈一茫给他发微信:什么型号?

对方秒回:1

陈一茫:今晚来我房间吧,307

对面却没反应了,足足过了十分钟,他回:哥,刚才有事喊我过去了……那我今晚几点来?

陈一茫:随你

陈一茫把手机揣进兜,靠着柔软的椅背,沉沉闭上眼。车窗外有寒风呼啸的声音,这里真冷,他希望自己没有感冒,不然——不然今晚就做不动了吧。

他已经27岁,不老,但也不再如过往的年轻岁月那样,可以在“声声慢”里约到一个,开房做完,再回去,舞池里寻觅下一个。按理说今晚他应该洗个热水澡,敷面膜(内蒙实在太干燥了),然后老老实实睡觉。

但是那个男孩那种神情那种语气都太熟悉了,他看见他目光里的兴奋和羞怯,自然也看见他的蠢蠢欲动。初一那年母亲带着他和弟弟从忠县搬到重庆,临行前一天晚上他紧张得睡不着觉,黑暗里睁大眼睛,静静听着窗外的声响,邻居家的院子里偶尔传来一声狗吠,像是提前为他们送行,那是一只黑白杂毛的小土狗,很笨。

那时候,对他来说,重庆涵盖了关于“大城市”的一切想象,那天晚上他的神情,和河南男孩形容范冰冰有多漂亮时,一模一样。

然后他到了重庆,住在最旧最脏的筒子楼,背阴面的屋子终年不见阳光,墙角泛着一股潮湿的臭味。他惊讶地发现重庆的花卷要五毛钱一个,在忠县五毛钱可以买两个,并且比重庆的大。

再后来母亲带着弟弟嫁人,他离开他们。在社会上晃了两年,洗过车,端过盘子,睡过肯德基。遇见彭富才时,听别人唤他彭总,他也跟着这样叫,彭富才把他带回他的别墅,一边解皮带一边说,陈磊,以后你叫我干爹好了。

他的原名叫陈磊。

第134章 我不回重庆(二)

王导说,有一些记忆可以跳脱出线性时间。

什么是线性时间呢?一个历史学博士曾告诉他,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信仰宗教的西方人认为时间呈现出回圈往复的状态,而所谓的线性与回圈相对,简单来说就是,你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时间了。

那时陈一茫背对他躺着,做得精疲力竭以至于意识昏沉,他哑声问,这件事不是很好理解吗?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并非如此,其实直到今天我们也常常陷在回圈的错觉里,就像高中生抱怨着日复一日枯燥的学习,每一天都像前一天的反复,这未尝不是一种回圈的错觉?

陈一茫说,也不是所有高中生都这样想。

男人笑了笑,对,意识到线性时间的高中生,大概都能考上985吧。

陈一茫没接他的话,却在心里暗暗反驳:我就没有。

坦白来讲,彭富才是个很不错的金主,他离异多年,女儿已经定居美国,故而他独身一人在国内活得十分潇洒。在陈一茫之前,他还包养了一个女演员,后来那女演员经常带陈一茫逛街,教他各种花钱的方法。

反正彭富才有的是钱,出手也大方。有一天晚上彭富才喝得酩酊大醉,往陈一茫后面塞了东西,弄得他流血,床单红了一大片。事后他向他赔罪,带他买包,陈一茫试探着说了句,我想念书去。

念,那就念嘛,我帮你安排!彭富才笑呵呵地说。由于宿醉,他脸上的面板格外松垮,像个慈祥的老头。

一周之后,陈一茫揹着装了两只碳素笔的、空荡荡的书包,转学进高一(4)班。其实按年龄来说他本该读高二,但既然安排的是高一,那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跟不上的。只是陈一茫身材高挑,往人群里一戳,比同学们高出一截,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确实格格不入。尽管那只是一所连区重点都算不上的高中,但他唯一能听懂的只有语文课。可惜语文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待学生一丝不苟,大概又知道些小道讯息,因此格外看不起陈一茫。某次课上她提出一个问题,除了陈一茫没人举手,然而她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没人回答啊?那我来说吧。

后来陈一茫连语文课都不听了,每天趴在桌上看小说,或者玩手机,没人管他。而他来上学也不是为了高考,纯粹是找点事做,找个地方去——总不能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彭富才来干吧。

一个月后,教语文的女老师突发脑梗,永久性瘫痪。

他清楚记得那天是周三,早上第一节 便是语文课。进班的时候他看见几个女生在哭,心里有些好奇,但没有问。紧接着班主任就走了进来,面色沉痛地说,同学们,谭老师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我也很难过,这真是太突然了……我们班的语文课已经停了三天,总得接着上课啊……学校派了一位新老师来接谭老师的课,我希望大家尽快调整好状态,不要辜负谭老师对你们的期待……

他这样一说,班里的女生哭得更凶了,几个男生也红了眼眶,沉默几乎凝固成实体,沉沉压着每一个人。

然后上课铃响了,时瑞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中走进教室。

那天的天气很热,他穿一件黑白宽条纹POLO衫,天蓝色直筒牛仔裤,白板鞋,像个才高考完的学生。其实他也刚刚大学毕业。

女生们不哭了,愣愣地看着他。而陈一茫只是扫他两眼,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他做了个很简单的自我介绍,时瑞,重庆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希望大家好好配合接下来的教学计划。

“咱们今天要学的是《赤壁赋》,”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清亮,“下面我先请几位同学来朗诵一下,每人一段……嗯,陈磊。”

陈一茫——那时他还叫陈磊——以为自己幻听了。◆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可他再次喊他的名字:“陈磊是哪位?”

陈一茫站起来:“老师。”

“好,那你念一下第一段吧。”

陈一茫说:“我没有预习,老师。”

“没关系,”他放下书,双手撑在讲台上,“不会念的地方我告诉你。”

陈一茫有些低度近视,但没有配眼镜,因此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一点笑意,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尴尬的笑,只是,一点纯粹的笑意,像他在老家时,听见春天的雨点淅沥落在瓦片上。

“赤壁赋,苏轼。壬……”

“壬xū之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还好,只有开头一个“戌”字不认识。陈一茫读完第一段,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秒就听见他说:“读得很好,有两个字的读音注意一下,举酒zhǔ客,不是举酒shǔ课。浩浩乎如píng虚御风,不是féng虚御风。”

“哦……好,谢谢老师。”

陈一茫想,我可以坐下了吗?

可是他走下讲台,一边走,一边问:“这一段里,你喜欢哪句?”

陈一茫坐在最后一排的固定位置。有些老师讲课时习惯在教室里溜达,但也从不会走到最后一排,他们通常只走到倒数第三排,便调头回去了。

可他直直走了过来,越过倒数第三排的界限,来到陈一茫桌边。这一刻陈一茫蓦地慌张了,他的桌子上连只笔都没有,语文书被他捧在手里,空荡荡的桌面上唯有一只手机,萤幕亮着,形状各异的俄罗斯方块正在掉落。

他一定都看见了。

陈一茫小声说:“我最喜欢……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几个字他都认得,准保不会读错。

年轻的语文老师笑了,这一次陈一茫总算看清他的脸,他有一对双眼皮眼睛,戴细黑框眼镜,很斯文。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露出个不甚明显的酒窝,这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而他额前散着几缕碎发,那是一种柔软的黑色。

他说:“这句是全文中我最喜欢的一句。”

然后他点点头,对陈一茫说:“请坐。”

陈一茫愣愣地坐下,他总算知道刚才那些女孩子为什么会愣愣地看他。

他转过身向讲台走去:“好的,那我再请一位同学来读第二段……”

陈一茫收回目光,发现拇指

作者感言

大风不是木偶

大风不是木偶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弹幕
弹幕设置
手机
手机阅读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