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规模的攻击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尽管不用再依赖红石，但林逾能感受到不亚于使用红石的疲倦感席卷大脑，他连手指头都无法再动，精神也已疲乏到了极致。
即使明知这里是雪山，明知此时闭上眼就再也无法醒来……
林逾的眼皮黏答答的，脑子里只剩刚才雪蝙蝠凶残的围攻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得回应的呼唤。
原来……低好感会恨到这种程度？
他以前明明最习惯被丢下，为什么这次会如此压抑？
月考、季考、期末考，什么考试都无所谓，他在全息考场里更惨的处境也面对过。
只是被队友孤立而已，他还曾身处野兽分食、高岭冻死、江河吞没、烈火焚躯……那时的队友们也不会伸出援手，他本来就该习惯这些，认清自己是废物指挥这一事实。
很累了。
到此为止也不错，反正只是一场全息模拟，睁开眼，谁都不会在意此刻的难堪。
林逾渐渐合拢了眼，四下寂寂，连雪风穿过的声音也无法听见。
联考倒一也无所谓啦，克洛维斯他们一定能欣然接受他的。
跟这帮低好感的家伙不同，克洛维斯他们无论是怎样的他都愿意包容，他们是……
他们是……
林逾的心脏突然揪疼。
原来克洛维斯对他没有好感时，就会像呆比这样，连他善意的讨好也会认定居心叵测吗？
原来艾利亚斯对他没有好感时，是会如呆瓜一般径自打断他的提议，语气里只有疏离的吗？
原来陆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郁郁会始终如一地冷漠旁观……
原来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冰冷吗？
林逾能感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他的身体脱水严重，强烈的高原反应正刺激着他的忍耐极限。
他想呕吐、他想昏迷，他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巨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登出？
还要多久才能回到现实？
林逾觉得自己已经不剩任何力气，除了死念，他都没有办法维持思考。
“——砰！”
血雾爆开，浓烈的腥臭扑鼻而来。
这一声震醒了昏昏欲睡的林逾，他想撑开眼睑，却只听见急速跑动的脚步，有人粗/暴抓起他的手腕：“林逾！醒醒！！”
林逾脑中迷迷糊糊，睁不开眼，以沉默回应。
对方急切拍打他的脸，又努力掐住人中，另一边传来砰砰撞击，少年沙哑的嗓音压过两场战斗的喧嚣，艰难地传来：“林逾——你死了？你他妈……拉我出去啊，谁准你死了！！”
“呆娃！”后来的少年一声惊呼，一边用固体酒精燃起火堆，一边赶去把雪洞里手脚并用的呆娃拽了出来。
火光映亮林逾的脸，他终于感到身体略有回暖。
两人一齐凑了过来，将各自水壶里水灌进林逾干裂的嘴唇。
林逾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一片迷蒙，但还是渐渐看清了呆比和呆娃的长相。
以及两人身后，被人一枪爆头的雪豹。
呆比如释重负：“妈的，刚追过来就看到那死豹子想偷袭，你还敢靠在这儿睡大觉！”
他的目光落到林逾的手臂之上，皱起鼻子：“你这包扎技术……战场急救都没学过吗？真不愧是F啊。”
呆娃则喘着粗气借火取暖，闷闷道：“……你叫我那会儿我想过来，不小心掉进雪洞摔懵了。不是故意不回应你。”
呆比擦着枪管惊叹：“我擦，林逾起码还杀了一堆雪蝙蝠，你是什么废物？”
呆娃：“……”
呆娃：“你有能耐就不会让指挥受伤！”
林逾懵懵地听了半天，牵动嘴唇想要发笑。
然而胸腔里剧烈的痛感压迫着他，使他只能发出拉风箱一般破碎的喘/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呆比别过脸，“呆瓜和呆宝去找路了，就是说……也没人想拿F吧，那就给我认真考试啊！”
呆娃也道：“废物才拿F。”
不过他又看看林逾：“作为我的指挥，就算是废物也不能拿F。”
林逾迟钝地看着他们，半晌，实在压抑不住，闷闷笑了起来。
就算低好感，他们也会是最相匹配的队友。
系统外是，系统内也是。
唯独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第52章 全息补考-3
[警告！用户当前健康值：30]
[警告！用户当前健康值：15]
[警告！……]
尽管呆比和呆娃已经尽力把林逾带回营地，用尽一切手段为他补充水分，呆娃也动用着自己的“荷鲁斯之眼”全力维持着林逾的生命体征。
然而寒冷的雪夜迫近，体能低下、又过度消耗的林逾终究在一连串的警报声中安然闭眼。
[进程节点判定中：支线1——拔刀相助]
[支线任务完成度：75%]
[判定通过，自动存档完成]
[战斗目标完成度：20%]
[队友对您平均好感度：-40]
[信息确认完成，用户成绩已上传]
[警告！用户当前健康值：0]
[用户强制登出中……]
“林逾？！别睡！醒过来！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呆比的疾呼犹在耳畔，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和担心。
他试图再次掐住林逾的人中把他唤醒，但这次再也不能如愿。
系统内的林逾，如此昏睡过去。
黎明时分，积郁如深色琉璃一般的天幕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红雾虬结在这片苍凉的大漠之上，含蕴天光。一改从前令人生畏的凛冽气势，吉卡拉矿脉横卧在沙漠中央，红雾笼罩四野，却不似隔绝，而成温柔的陪伴。
林逾睁开双眼，窗外暖和的天光从他眼眉游走，汇聚于锁骨，仿佛纹身在暗自发烫。
他脱下全息设备，却发现陆惟秋和白洛仍未结束补考——这样看来，他的确是被迫半途而废了。
“醒了？”夏越安不眠不休监测着他们的身体状况，见他转醒，丢来一只袋装面包，“等他们考完会统一出成绩。不用担心其他人，先回去睡一觉吧。”
林逾接住面包，问：“我的表现是不是太差了？”
“嗯。”夏越安答，“可能零分。”
林逾：“……”
他居然指望从这家伙的嘴里听到一点安慰，真是蠢爆了。
10：1的时间流速，看来现实世界并没有过去太久。林逾定定心神，向夏越安礼貌致礼后便想举步离开。
夏越安却再叫住他：“林逾。”
林逾应声回望。
“你的精神力有透支倾向，这几天最好别用异能。”
记起自己在全息系统里和雪蝙蝠作战的场景，林逾低头默认，脸上却不自觉掠过一抹晦色。
他现在已是B-的精神力，但只是和一群雪蝙蝠交战就会见底——这种程度的精神力，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一定会成为队友们的拖累。
除了精神力，他的C级体能也一样丢人。在西部星域的考试没有过多依赖体能，但接下来未知的考核还不知道何去何从。
……如果太弱，说不定就会失去现在的亲友。
“夏少校，”林逾问，“以我的体质，精神力和体能还有办法提高吗？”
夏越安从仪器中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略带疑惑：“你想提高？”
据他所知，林逾在军校的表现可谓极端的消极怠惰。而且无论军方医院还是公立医院，林逾的体检报告都显示他的提升难度可称数倍于常人。
毕竟林逾在接受常规训练时，很容易就会发生心绞痛一类的问题。
“借用红石不是长久之计，我需要力量，所以……”
“……很遗憾，但这是谢泓的研究方向。”
林逾眨眨眼：“咦？”
夏越安道：“近几年，他一直致力于找到让你不受疼痛也能提升自己的方法，但都是独立行动，没有向军方提交报告或者解释动机，所以我没办法帮你查阅资料。如果你能找到他，也许还有机会。”
林逾只好放下期待，乖乖道谢准备离开。
夏越安看着他的背影，又道：“林逾，矿脉的事我很抱歉。”
“劝说我进矿脉的事吗？”
“是，我的决策失误导致了不必要的伤亡。事后我会接受军方的处罚，如果你有不满，也可以向我发泄。”
林逾失笑，却摇摇头：“我不后悔进去矿脉。”
“不过，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希望尽力避免奥赛尔和兰瑞的意外。”
说罢，他对夏越安挥了挥手，带着礼貌的笑容拉开房门，徐徐退了出去。
而在房间之外，灿烈霞光从走廊外蔓延而至，逶迤缠绵，勾勒出荒漠无边的轮廓。
暖风过耳，犹如吉卡拉温柔的呢喃，林逾静静倚在走廊默声倾听。
吉卡拉在他眼中有着太多身份，不过此时此刻，林逾相信祂是奥赛尔的余音。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为了谢泓，为了奥赛尔，为了兰瑞，为了已死去的、还活着的无数人。
毕竟他终要奔赴自己的人生。
哪怕结局是虚无或者消亡。
通过虹膜识别，林逾顺利返回了临时用的考生宿舍。
待他开启宿舍房门，不等开口，一声几乎刺穿耳膜的怒吼传了过来：“林逾——！！”
林逾皱眉掏耳，关门入内更换家居拖鞋。
对方的身影从沙发上倏地窜起，近似一道残影杀来，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医务室啊！！他们人呢？他们都去哪了？艾利亚斯不是说好要带我们出去吗！！”
陆枚撸起袖子，露出小小的针孔：“这是什么啊？！”
林逾屏住呼吸等他发泄，顺手打开了客厅的主灯，清空房内的一片晦暗。
陆枚骂完一串，气喘吁吁松了手，退后几步由他换鞋。
林逾这才抬眼：“你被注射了药剂，精神错乱把艾利亚斯当女朋友索吻了哦。”
陆枚：“……”
陆枚：“………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叉？”
“不信还问，确实有点笨笨的。”林逾换好拖鞋，脱下风尘仆仆的外套。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倦，虽然在办公大楼经过了基本的整理，但林逾已经二三十小时没能合眼，频繁地出入幻境和全息系统给他的精神造成了非常重的负担。
陆枚看出他眼底的乌青，联想到吉卡拉矿脉里接连的考试和暴走，猜也知道林逾此时疲倦不堪。
他压下满腔怒火，对林逾伸手：“要我扶你吗？洗澡还是直接睡？”
“洗个澡吧。”林逾毫不见外地把身体压了上去，“其他人呢？”
陆枚回答：“不知道，我从医务室里醒过来，正好夏越泽找我视频通话。通话结束他就让我回宿舍了，回来后他们全都不在，我一个人在客厅等了一宿。”
